线索

    府衙的书房内,廷尉齐金林颓然地坐在地上。他头上的官帽早被他摘下来扔到了一旁,露出里面花白斑驳的头发,官服也已经被压的皱皱巴巴的。书案上的案卷更是被他翻了一地,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小童正在旁边努力的收拾着,时不时在心里吐槽两句自己的老大人。

    只剩下不到两日了,崔楠的案件还是没有一点儿线索。齐金林昨夜直接睡到了府衙里,连夜翻了不知道多少卷宗,却是一点头绪也无。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属下来报说是查到崔大公子前几日曾在一处茶馆昏倒过。

    齐金林的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来报的小衙役:“你说他前几日昏倒过?好端端的为何会昏倒?”

    小衙役名唤翟焕,也是寒门出身,他对同为寒门但是已经当上从三品廷尉的齐金林很是仰慕。平日里别的衙役是能躲懒就躲懒,只有他对廷尉大人的每项吩咐都是尽心尽力。为此不少人背地里偷偷骂他傻,但是他长在市井,人情世故方面做的不错,同僚们也没几个会真的为难他。

    这次也是他在崔府查案的时候,与门房混熟了关系,这才打探到崔楠晕倒这事。

    “郎中们也没查出他为何会晕倒。只是听说他昏了足足有三日,醒来之后没几日便暴毙了,我觉得这有点儿过于巧合了。”

    廷尉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低头思索了会儿,说道:“哪里有什么巧合?!弄不好他便是那日中了毒。你快去查查崔楠昏倒那日,他在茶馆见了何人?还有再带两个人去茶馆附近也找找线索。”

    虽然隔的时间有点儿久了,廷尉也不报什么希望,但是万一呢?

    要说这个齐金林啊,也是个运气好的。几百年出身寒门的人向来都是没什么机会出头的。可是他运气属实是不错,年少时的齐金林一表人才,才华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故而被夫子相中,不仅将女儿嫁给了他,还托了好友,托关系推举他当了个小官。几十年的勤恳,又加之自己上司屡次出事,且只有他对于刑狱之事熟稔,一路替补,最终竟然生生让他熬到了廷尉一职。

    这次许是好运气再次眷顾了他,崔焕出去半日便带回来了好消息。他还真在茶馆附近找到了线索,一支发簪。

    齐金林看着桌上精致小巧发簪问道:“你是说崔楠晕倒之前屋内除了他便只有个小女郎?”

    翟焕:“是,大人。茶馆的小二说,崔大公子上楼之前还特意交代让所有人不得靠近二楼。所以后来他晕倒在里面,也没人知道。”

    “那女郎是何人?”

    “说是二公子身边一个婢女。”

    “二公子?你说的是那个二公子么?”

    齐金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翟焕说的怕不是自己想到的那个二公子吧?

    “是,正是白泽二公子,听说那婢女很得二公子宠爱。”

    齐金林心里那点希望的火星彻底被翟焕的话浇灭了,头也更疼了:“怎么把二公子也扯进来了?”

    他在朝堂这么久,自然知道二公子与大司马两个阵营间已经势同水火。自己明哲保身了一辈子,没想到,到了了居然赶上这破事。

    齐金林气得想跳脚,抬起左腿狠狠地剁了下,没想到脚下有个镇纸,他一脚踩到上面,立刻疼的哇哇直叫:“哎呦,哎呦,是谁把这东西扔这儿啦?!”

    一旁倚靠着矮榻休息的小童捂着嘴直乐:“自然是大人您自己。”

    齐金林扫视了下书房,看到屋内的狼藉,这才想起这些确实是自己扔的。老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下,对着努力憋着笑的翟焕命令道:“你去查下这个发簪属于何人?特别是看看是否属于那个二公子的婢女。”

    “是!”

    见翟焕转身就跑,齐金林赶忙把人喊了回来:“回来,回来!跑那么快干什么?!”

    “你,还有你!”齐金林指着翟焕和小童说道:“此案可能事关二公子的事,你们若还要命的话,就把嘴给我闭牢了,一个字儿也不要往外说。”

    事情涉及到二公子,齐金林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谨慎以待。

    小童和翟焕也正了表情,连连点头,废话,事关小命呢,肯定不能往外瞎说啊。

    屋内之人都被这个秘密吓得够呛。并没注意到,屋外角落里,一个仆人正跪坐在地上仔细地擦着同一块砖。

    ***

    大司马府,崔明月正在自己屋子里百无聊赖地写字,只是她心浮气躁,连带的字也写得并不满意,气得直接扔了笔。上等的紫毫笔被甩到了宣纸上,很快洇了一滩墨。

    一旁的婢女看自己主子不开心,忙上前宽慰劝解道:“女郎,要不先歇会儿?或者咱们去院子里走走?”

    “不去!这个时候母亲正心烦着呢,我才不想触她的霉头。你没看到嫂嫂的下场么?兄长出事时,她只是不在身边服侍,便被罚的去跪了祠堂。我这个时候瞎溜达,要是被人告到母亲面前,怕也是少不得被责骂一顿。我才不要去找那个不痛快呢!”

    这么多年了,崔明月自是也知道崔大夫人不喜自己的,既如此,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有下人进来禀告:“女郎,少夫人来了。”

    崔明月疑惑道:“她来做什么?”

    自己在这个家身份尴尬,父母亲不慈,兄长脾气又暴虐,在这个府里她就是个隐形人。但是即便处境再一般,也是要比自己这个嫂嫂要好太多了。崔楠每日毒打陈枳的事在府里并不算什么秘密。

    前几年崔明月年幼时,还是有一股子少年义气的,对于兄长的作为,她也是不耻的,所以暗地里出手帮过陈枳几次。

    后来被母亲知晓,冷言责骂了她几次之后,又见嫂嫂也是个扶不上墙的,崔明月便也冷了帮她的心思。这几年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府里,平日里却连个照面都碰不到,更别提有什么交往了。

    所以今日陈枳忽然上门,着实是让明月诧异了下。一时间,她的心思百转,却没个头绪。但是既然是一家人,人又到了门前,也不能不让她进来。

    崔明月还是去门口把人迎了进来:“嫂嫂,你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院子啦?”

    与崔明月在小轩窗旁的榻上坐下后,陈枳开口道:“我在屋里待的心慌,就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你这儿了。想着也有阵子没见你了,便想来看看你。”

    “嗯,我也是一想到家里的事儿,就觉得心里不安定。幸好嫂嫂你来了,还能陪我做做伴。”

    崔明月边说话边吩咐婢女下去备茶。

    她们本也不算熟稔,所以说完了一些客套话后,两人就都沉默了下来。

    “明月,我有一些话,不知道该跟谁说,想来想去,也就跟你说还合适一些。”

    “嫂嫂请说。”

    陈枳有些踟蹰,她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感觉,但是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想了半晌,她才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家里要出大事了。”

    崔明月点点头:“兄长之死自然是家里的大事。”

    陈枳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说,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此话一出,崔明月也愣住了,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你是说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兄长,更是父亲,甚至是整个崔氏?”

    陈枳点了点头,她是陈氏嫡长女,小时候没少被祖父抱在膝上一同参加同僚或者属下的宴请。席间这些老爷们少不得会说些朝堂之事,她也是耳濡目染了不少。可以说,陈枳个性虽懦弱了些,但是脑子却不蠢。

    大司马夫妇因为老年丧子,现在无心它想。可是她却不同,虽然她也是恨极了崔楠,虽然崔楠之死让她畅快至极。可是畅快之后,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崔楠到底是崔氏嫡长子,更是大司马除了崔明月之外唯一的血脉。如今大司马权势正盛,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不痛快,又有谁敢给他找不痛快呢?况且还是这么大的不痛快!

    就算是崔楠是与人结仇,才被毒杀。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多几日了,仍是一点线索也无,这太不正常了!

    以大司马的权势,别说在南川城内找一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仇人,就是找只蚂蚁,都不会用这么久。

    之所以这么久没有线索,怕是早有人帮他收拾了尾巴,扫清了痕迹吧。如果是那样,敢这么直接和大司马对着干的人,有能力这么干的人,恐怕只有那人。

    二公子白泽!

    况且,旁人不知陈枳却是知道的,之前崔楠曾妄想染指阿涂,而崔楠晕倒那日,她最后见到阿涂时,她正与二公子在一起。

    想到这儿,陈枳不由地又羡慕起那个阿涂来:“她命是真的好啊,同样是陷入魔爪,她就有人来救她,而自己却只能苦苦煎熬着。”

    崔明月也想到了那个被自己搁在心底里多年的人。忍不住在心里问了一句:“会是他么?”

    随后又心里自嘲道:“那个人与父亲都不在意自己,自己又何必在意他们呢?”

    不想再想那些,她转了话题:“嫂嫂,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陈枳摇了摇头,陈氏家风严谨,哪怕她死了夫君,族里也是断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归家的。

    “陈氏我大概是回不去了,可能就这样子把日子过下去吧。”

    “那嫂嫂也要早做打算。”

    崔明月话说的含糊,陈枳却也听明白了。如今崔楠没了,自己又没有子嗣,这就意味着崔氏正房没了继承人。将来少不得会过继一个孩子寄养在自己名下。

    可是崔大夫人身体尚且康健,如果孩子从崔氏或者向氏中选,那自己便只会是个名义上的养母,孩子则会留在大夫人身边。将来孩子大了,也不会跟自己多亲。可是若是从陈氏过继则不一样了。

    陈枳感激的看了一眼崔明月,自己这个小姑子虽然骄傲跋扈,但是对于自己却一直很好。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