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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覆之难

    崔府正堂,十多人坐在其上,让本来宽敞的待客堂都显得有些狭窄憋闷。

    堂上之人都是崔氏族内各个分支的话事之人,今日他们不请自来齐聚于此,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大司马崔应杰坐在上首,看着堂内心思各异的族人,缓缓开口问道:“诸位这是何意?”

    最近因着崔楠一案的消息传遍中原,无论是朝堂官僚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崔氏痛恨非常。

    崔氏族人在朝当官的,每日都要被二公子一党的官员弹劾责难。还不到十日,崔氏子弟被弹劾罢免的居然已达八人之多。

    而族中做生意的更是没好到哪里去。只要是崔氏的生意,便都没人敢接。尤其是姜氏,竟然直接放出话来,说崔楠一案一日没有结论,便一日不会与崔氏合作,恐沾奸邪。

    这话气得崔氏长辈几乎晕厥,但也没什么办法。天下生意七成都在姜氏手里,他们不合作,其他的小氏族自然更不敢与崔氏合作了。一时间,崔氏的金楼玉器店没了人供货,布匹店里的绫罗一匹也卖不出去,甚至米粮店的稻谷都卖不出去一粒了。

    如果说官场和生意场上的责难崔氏还能勉强忍耐,连崔氏的仆妇上街采买都会被人指着鼻梁骨骂。崔氏的族人们更是臊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更狠的是,知道采买的是崔氏的下人后,小贩们连菜肉都不肯卖给他们了。哪怕崔氏仆妇出高价,小贩们也都是面不改色的拒绝。后来他们打听后才知道,姜氏允诺了所有的商人,只要是崔氏想买的,他们便出双倍价格。高利之下,自然没人会卖东西给崔氏族人。

    崔氏中人已经有多日不曾吃到新鲜蔬果了,这对于一直养尊处优的世家族人来说,可不只是屈辱了。

    因着连日吃得不满意,连后宅中的妾室们现在都敢跟他们夫主摆脸色了。子女们吃得不好,又只能闷在府里不能出去玩耍,更是闹腾的厉害。

    他们无奈便找到风林氏在南川的别院,想把姜氏之所为尽数告知风林家主。可是谁知,一连几天,他们苦等在风林别院门前,竟然连风林家主的面都没见到。

    哪怕他们再愚钝此时也知道,这是风林家主这是故意躲着他们了。

    一想到姜氏突然无故发难,还有连一惯公正的风林家主态度都如此暧昧,崔氏族人更加不安了。

    “难道?连风林家主也要弃了崔氏么?”

    他们使了不少钱财,终于搭上了风林家主的侍从卫斐,约了他出门打探消息。

    惠丰楼内,卫斐边喝着酒边和崔氏子弟解释:“诸位放心,我家主子也不是对诸位不满。”

    围着他的崔氏子弟刚要松口气,卫斐又继续说道:

    “只是你们崔氏那个崔楠公子所行实在是人神共愤。而大司马这么多年纵容其子为恶,也是惹了陈氏老家主不满。现在陈氏死咬着崔氏的过错,我家主子也是为难......

    要我说啊,你们崔氏还是得尽早想个解决之法......”

    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崔氏子弟叹了口气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何解决之法啊?”

    卫斐听他如此说,忍不住心里吐槽,真是蠢笨。面上却还是一脸醉意地说道:“现在陈氏死咬着不放的是崔应杰,又不是你们崔氏......”

    坐在蓝锦袍身旁的年轻郎君试探着问道:“卫兄,你是说,崔氏家主不是他的话,我们就不会被牵累了?”

    他话一出口,他的兄长立刻喝止道:“慎言!这话又岂是可以随意说的?”这话要是传到大司马耳朵里,他们这支恐怕不仅会立刻被大司马弃了,能否平安活着都难说。

    年轻郎君听到兄长的话,却不以为然:“难道兄长还看不出?如今陈氏,姜氏同时对我崔氏发难,与大司马关系最好的向氏在旁观。鱼氏和风林氏虽没有落井下石,但是很明显他们也不会帮助与我们。

    现在的崔氏已经被所有世家抛弃了!

    没了其他世家的支持,他大司马又早就得罪了二公子。现在崔氏还和他死绑在一起,才是愚不可及。”

    他说完,席上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静静思索着他的话。经他提醒,他们才突然意识到一个更恐怖的事实,崔氏面临的可不是什么小小责难。这恐怕会成灭族之祸啊......

    卫斐噙着笑意看向那个年轻郎君,心里暗道:“崔应杰,这下真的要完了!”

    得到族中子弟带回来的消息,除了崔应杰外的所有长辈都在前一夜聚到了一起。昨夜,他们彻夜未眠,蜡烛换了一根有一根,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今日他们来找崔应杰,便是要告知他们商议的结果的。

    见崔应杰到了如今的境地还气势凌人,一个六旬左右的男人拄着拐杖站了出来说道:“崔楠所行罪大恶极,连累整个崔氏百年清名受损。族里商议过了,将你们这一支从族谱除名。之后大司马的荣辱再与崔氏无关!”

    听到他的话,大司马嗤笑了下,说道:“叔父,这是要将我逐出崔氏了?”

    被称为叔父的老人在大司马的目光注视下,眼神有些瑟缩,良久没敢吭声。

    本来坐在下首的一个身着朱赤深袍的老人见此,立刻也站出来呵斥道:“崔应杰,你本来就不是崔氏嫡系血脉,这么多年,因着崔氏的庇佑,你得到的也不少了。如今只不过是各归各位,还望你顾全体面!”

    大司马抬头看过去,神色不明地说道:“三叔,你也好多年没叫过我崔应杰了。”

    朱赤深袍老人是崔氏的三房,崔卢。这些年他们家与大司马一家走动的最是频繁。因着崔应杰的提携,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在朝中担任要职,一路顺风顺水。

    崔应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遇难,往日嘴里说着血脉至亲的亲戚们立刻就换了嘴脸。

    他心中恨的咬牙,面上却仍旧平静地说道:“诸位已经有了结论,那现在也容不得我拒绝了是吧?”

    他环视着众人,每个被他注视之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即便是最为强硬的三房崔卢,也不自觉地躲闪。

    崔氏长房无子,很早便从旁支把崔应杰过继了过来。早些年,二房三房都很不满崔应杰这个落魄旁支坐上了家主之位。

    但是现在,就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过继过来的郎君确实是崔氏子弟中最为出色之人。他花了几十年带着崔氏从徒有清名和财富的氏族,一跃成为了陵国最有的权势的大世家。

    所以虽然这些老狐狸也都知道,现在到了舍弃崔应杰的时候,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亏欠。

    从小崔应杰便知道,他和族中的子弟不同。即便他继承了长房的家业,这些长辈们也是看他不起的。

    因此他自继承家主那日起便知道,这些崔氏的长辈不会真心支持他。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投身朝堂,竭尽全力向上爬。几十年的经营,终于让这些族人长辈,从看不起他,到奉承于她。

    他本以为崔氏已经牢牢地被他掌握在了手中,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劫难,便让这些人露出了藏了几十年的嘴脸。

    崔应杰心内自嘲:“所以啊,哪里有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更多的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他慢慢地说道:“既如此,便如诸君所愿。我会告知天下,崔应杰自今日起与崔氏再无瓜葛。崔氏可另选贤能之士为家主。从今往后,与诸君决!”

    待众人走后,崔应杰才卸了强撑的精神,颓然的靠在了榻上。

    几十年的经营,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自己实在是可笑啊!

    崔大夫人走进正堂,她缓缓上前,伸手握住崔应杰的手,轻声换道:“老爷。”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崔应杰才从思索中惊醒,迷茫地看着眼前之人:“夫人?”

    崔大夫人点头,轻声说道:“是我。”

    “夫人都听说了?”

    “嗯。”

    看着眼前因丧子之痛的愈加消瘦衰老的夫人,崔应杰缓缓开口:“夫人,你我和离吧......”

    崔大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老爷要弃了我?”

    反握住她枯瘦的手,崔应杰把她拉到旁边的榻上坐下,才继续说道:“夫人,你听我慢慢说。如今我算是被崔氏抛弃了,背后没了世家的支持,我在朝堂之上便如一只蝼蚁,可以随时被人随意一脚踩死。”

    “怎么会?即便不是世家家主,老爷也还是陵国的大司马。”

    崔应杰摇了摇头,崔大夫人自小长在世家,习惯了世家的权势,自然不知晓没了世家支持之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这个大司马是王上封的,他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

    “你是说王上想向你动手?”

    “不错。”看着夫人眼中的不解,崔应杰继续解释道:“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何想向我动手?”

    崔大夫人点点头。

    “先王因为一个女人心灰意冷,导致朝堂权责掌握在重臣之手。所以现在的王上初登王位之时,完全无法驾驭这辆几乎随时会散架的马车。所以他才亟需有人能在朝堂之内帮他把权限收拢。”

    “所以他选中了老爷。”

    “嗯。夫人聪慧。”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老爷为他勤恳奔走几十年,助他稳固朝堂,他怎会因为楠儿这区区小事责难夫君?”

    “对王上来说,楠儿这点小事本算不得什么。他若想重拿轻放再简单不过。可是你看,这点儿小事,如今竟然到了这步田地。说明他这回本就不想放过我。

    狡兔死,走狗烹。

    之前他没动我,是因为我背后又崔氏和向氏,可是现在......

    如果我是王上,也会选择现在动手,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没了老爷,他就不怕二公子真的反了?”

    “呵,呵,夫人你还是没看明白啊,他们兄弟本就是一心。”

    “不可能?全南川都知道二公子意图谋反,怎会一心?!”

    “谋反?这些话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妇人。”

    见崔大夫人还是不信,崔应杰又耐心解释道:“咱们王上病体孱弱,却还是能将陵国治理成如今这样。除了我手上这些权责之外,其余的朝堂权责更是七成以上都已收归到王上手中。

    这样的人,又岂是无能之辈?如果二公子真要谋反,他又岂会容他一直到今日?

    况且全中原都在传二公子谋反,可他真的做的哪一件事是与谋反相关的?”

    “那他们兄弟两个竟然是一直在玩弄朝臣?!”

    崔大夫人忽然想明白了,她惊道:“老爷也早就预感到了他们想对你动手?”

    崔应杰点了点头,这些事他也是这两年才想明白的。

    “所以老爷才想把明月嫁给二公子?”

    “嗯,本来我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如果把明月嫁给二公子,有了姻亲关系,后面再有了子嗣,我崔氏的荣耀便也稳了,只是万没想到......”

    崔大夫人接着说道:“只是万没想到,二公子竟然为了一个贱婢拒了联姻!”

    一想到那个害了自己儿子,还坏了老爷的谋划的阿涂,崔大夫人便恨得牙根痒痒。

    “夫人,我之所以与你解释这么多,也是因为这次我恐在劫难逃。为了保全你们母女,夫人不可任性,我们要尽早为将来多做打算啊!”

    崔大夫人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哽咽说道:“那也没到和离这一步啊?!”

    崔应杰娶了她几十年,除了崔楠死之时,还从没见她如此失态痛哭过,不由地一阵心疼。

    但想到即将到来的倾覆之难,他还是硬着心肠说道:“不,夫人,你听我说,如果我倒了,便只有向氏能护你了。如果我倒了之后咱们再和离,恐会连累你的名声,那样你归家后也难自处。不如趁着现在,你尽早与我撇开干系,尽早归家。

    为夫只求你一事,无人知晓你不是明月生母之事。如果我这关过不了,还请你把明月带走,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也算全了我这一段父女的缘分。”

    崔大夫人低下头,她没有回答,只径自流泪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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