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时候，柳雨晴异常忙碌，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就很少直播了。

    柳雨晴时常忙到忘记时间，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全靠叶阑远程盯着她，哪怕人不在，也会遥控她好好吃饭，或者直接点好外卖送到店里来。

    这天，刚忙完一阵子，柳雨晴想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期，心里估算了一下，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直播剪纸了。

    U视的后台收到不少粉丝的催播，L也问过她许多次，最近为什么都不上播了。

    开始的时候，柳雨晴跟L说，最近三次元生活比较忙，所以没空直播。

    后来问得多了，柳雨晴也就跟他说了实话，说自己谈恋爱了，加上工作忙，就没什么精力去兼顾直播的事情，毕竟她也不是靠这个吃饭，生活重心总会有所偏移。

    L没说什么，只是回复知道了。

    虽然两个人聊天的次数并不多，但柳雨晴还是能感觉到L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但她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神经了才会这么想。

    她跟L只是普通网友关系，现实生活里连面都没见过，她谈恋爱人家怎么会低落？

    怕不是太自恋了。

    柳雨晴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觉得一定是被叶阑带坏了，她竟然开始社交牛逼症了，这可还行？

    后来，柳雨晴把这件事说给叶阑听，原本是想吐槽他太过于风骚，结果叶阑却醋劲大发，说：“做为你的粉丝，总是看你的直播，喜欢上你不是很正常？我当初就是这样暗恋你的，你要小心，总感觉不止我一个人对你图谋不轨。”

    柳雨晴听完笑得不行，觉得叶阑实属小提大作。

    叶阑仍是不依不饶，把柳雨晴从副驾上拽到自己腿上，狠狠地“欺负”了一通。

    那天，他们亲得很激烈，差点擦.枪.走.火，事后柳雨晴吓得不行，下车的时候用“逃跑”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也是他们自确立关系以来，亲密得最过火的一次。

    柳雨晴跑回家中，发现心跳快得吓人，额头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背后都被汗湿透了。

    她不得不开始替自己“担忧”，两个人才在一起没多久呢，叶阑的“攻击性”越来越强，柳雨晴觉得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当晚回到家，柳雨晴为了气叶阑，故意在半夜的时候上播，虽然没露脸，但叶阑还是“不高兴”了。

    他急匆匆进入到直播间里，原本抱着“有人敢在他面前勾引他老婆，无论是谁他都会摁死”的想法，带着一腔醋意准备battle来的，结果那天L压根就没上线。

    L是柳雨晴的打赏大户，没有他刷大额礼物，其他粉丝大多只是刷刷小钱，没什么水花。

    但叶阑还是很有排面地给她连刷了三个极乐园，在粉丝一片高呼“大壕来了”之后，淡定地功成身退，不再刷存在感，安静地看起了柳雨晴的直播。

    后来柳雨晴把他说教了一通，让他不要这么幼稚，这么想给她花钱，不如直接给她转帐更实在，在直播间里逞凶斗狠，平台还要扣一半的钱，太划不来了。

    叶阑点了点头，说：“OK啊，老婆一句话的事。”说完，就给柳雨晴转了2000块。

    柳雨晴：……

    她深深怀疑叶阑可能是某个深藏功与名的豪门大佬，不然怎么这么能挥霍呢？

    现在她还没有管理叶阑个人财务的权利，等到以后真正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管一管这个人的消费习惯，家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他这么败家吧？

    ……

    柳雨晴坐在凳子上，回想起这段小插曲，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花痴，近来她总是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无端地想起叶阑，随后又笑个不停，感觉有点傻。

    原来谈个恋爱真的会让人的智商变负，柳雨晴终于相信了这个结论。

    八点准时打烊，今天叶阑没有来，让柳雨晴自己回家，还啰啰嗦嗦地叮嘱了一大堆，让她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及时打电话，回到家要早点睡，不要总是熬夜云云。

    柳雨晴边走边笑，“好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叶阑，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觉得我替自己找了个妈，我妈都不像你这么啰嗦。”

    叶阑不以为然，无所谓道：“像就像呗，有人关心你还不好？再说了，论性别我也不可能是你找的妈，你给自己找了个爸还是有可能的。”

    说完，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自己在电话那端笑个不停。

    柳雨晴被他气到无语，直接挂断了电话，不想再跟他打口头官司。

    回到家后，柳雨晴快速洗了个澡，看了眼时间还早，就准备直播一会儿。

    手机摆好，一登陆直播间，粉丝立刻涌了进来。

    不少都是眼熟的ID，柳雨晴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有粉丝吐槽：【小姐姐最近懒了，已经半个月都不上播了。】

    柳雨晴笑着应道：“最近确实直播少了，但不是犯懒，而是三次元生活比较忙。”

    弹幕上说什么的都有，大家都在调侃，忙确实是万用万灵的推脱借口。

    柳雨晴没有回应弹幕，直接拿出了工具，准备开始剪纸。

    “今天讲点什么呢？”

    她想了想，顺从第一念蹦出来的图形，对着屏幕说：“今天教你们剪一个经典的红双喜吧。”

    “其实基础版的红双喜特别简单，看过一遍就可以上手了。”

    说完，柳雨晴从桌面上拿起一张红色的彩印纸，左右对折两次，然后在折好的纸上勾勒出喜字的纹样，快速剪好后，小心地将剪纸打开，一个有传统特色的“囍”字就剪好了。

    弹幕里一片啊啊啊，粉丝们都在刷【学到了学到了】【真的好简单】……

    “囍字其实是千变万化的，这个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接下来我给大家剪几个不同的囍字。”

    柳雨晴又拿出几张红纸，左右对折两次，这次她没有提前做说明，也没有画纹样，直接拿着精致的小剪刀，在纸上穿来穿去，很快，一张都是桃心的囍字就剪了出来。

    柳雨晴又接着剪了元宝纹样的囍字，莲花纹样的囍字，喜鹊与囍字相联的双喜临门，最复杂的一个是梅花、喜鹊和囍共同组成的一个团花，精美得不像话。

    弹幕瞬间“疯了”：

    【啊啊啊，这也太好看了吧！我喜欢最后这个！】

    【虽然但是，小姐姐可不可说句话教教我们，不然我们办不到啊——】

    【是啊是啊，我的眼睛告诉我，我会了，但是我的手却说，并不！】

    【求教程啊！】

    ……

    柳雨晴笑弯了眼睛，于是又抽出了一张纸，详细地教大家剪复杂的囍字，一步一讲解，很是细心。

    剪纸期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弹幕，看到有人问她，这一手娴熟的剪纸技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柳雨晴弯了弯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是我外婆教我的。”

    “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玩具可以玩，外婆就手把手教着我剪纸，童年的记忆里，漫长的午后时光就是在一张又一张的剪纸中度过的……”

    柳雨晴说着，不自觉陷入到回忆中去。

    外婆苍老的面容，骨节粗大的手指，粗糙笨重的剪刀，一一在记忆里闪现。

    夏日午后的炎热，艳阳，蝉鸣，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她的眼眶有些热。

    “外婆的手很巧，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是剪得一手好窗花，远近村里的人，农闲的时候都会来找外婆学艺，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外婆尤其忙，不仅要给自己家里剪窗花，还要替别人剪，很多都是来样定制的，但是外婆却从来没有收过钱。我也曾问过外婆为什么，外婆说，剪纸是她一生的爱好和理想，也曾经是她的情感寄托，她只会把它当成一种祝福送出去，而不会把它当成一种技艺，用来赚钱，目的不同，内心里对待剪纸艺术的态度就不同，外婆希望从她手里剪出来的团花，都是温暖的，有感情的，而不是冷冰冰的，带着铜臭味的——”

    柳雨晴努力控制着呼吸和声音，不让自己的感伤流露在外，影响别人。

    而且那样也显得太矫情。

    有弹幕关心外婆现在过得好不好，在哪里生活等问题。

    柳雨晴一一解答。

    “外婆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我把她常用的一把剪子随她一起下葬了，希望外婆在世界的另一端，也有剪纸陪伴，不会寂寞。”

    “我现在热衷于剪纸，除了它也是我最大的爱好以外，主要也是为了缅怀外婆。”

    “我真的很爱我的外婆，我……其实很想她……”

    说到这，柳雨晴的嗓音终于忍不住哽咽了。

    弹幕上一片【抱抱】【不哭】等安慰性话语，柳雨晴缓和了下情绪，继续低头给大家示范手里的剪纸怎么剪。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提示栏里显示的是叶阑发来的信息。

    内容没看全，前面几个字是：【宝贝，不哭了，心疼……】

    柳雨晴笑了笑，想着直播结束再回复他。

    就知道叶阑一定会来窥屏，果然在。

    柳雨晴忽然想到，今天的直播间似乎很“冷静”，原来是叶阑没有跟L“斗法”，竞相给她刷大额礼物。

    她又仔细看了眼在线的ID，发现L并不在。

    神奇。

    自从柳雨晴小有名气以来，几乎每次直播L都会出现，可自打柳雨晴告诉他自己谈恋爱了，L就明显不对劲起来，现在连她的直播间都不来了，这很难不会让人想多。

    柳雨晴的心情down了一下。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从此以后很可能会失去一位“好朋友”，从而为此感到失落。

    但也没关系，聚散从来不由人，她现在有叶阑了，对别的人也不会存有妄想，那就好聚好散，一切随缘吧。

    柳雨晴很快调整好心态，不再胡思乱想，专心地剪着手中的团花，一切如常。

    别人也看不出她的异样，还以为她刚刚的失落，只是因为怀念逝去的外婆呢。

    “不过，我也不是仅仅师从外婆一家。”

    调整好心情后，柳雨晴继续跟大家闲聊。

    “我上大学后，凭借剪纸拿过市文化艺术协会的大奖，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师父。”

    “这位师父的技艺比我外婆还要精湛，而且，我看到他的作品，会莫名想哭，后来就跟着他老人家学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想哭？不知道诶，可能是因为他的剪纸技法，跟我外婆有点像吧，我看到师父的作品，就会想起老家，想到外婆，难免会伤感——”

    “师父现在在哪？不知道诶……”

    “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跟着师父学过一段时间以后，师父就忽然消失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去住处找他，人也已经搬走了，我找了好多地方，也问过很多人，但都打听不到师父的下落，为此我难过了好一阵子呢——”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希望不是你们猜的那样，我只希望，师父此时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师父年纪多大吗？是个老人家了，我猜……应该跟我外婆的年纪差不多……”

    ……

    当晚，由于柳雨晴提到了外婆和师父，所以跟弹幕互动聊了很多，直播到很晚才下播。

    临睡前，她回复了叶阑的信息，没想到他也没睡，立刻就拨了通电话过来。

    “还不睡？不乖了——”

    叶阑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柳雨晴的耳朵有些痒。

    “准备睡了，刚下播。”

    “我知道，刚刚我也在，一直在看呢。”

    说完，叶阑又补充了一句，“宝贝，很心疼你。”

    柳雨晴笑了，知道他指的是外婆去世的事情。

    “没什么的，其实很多事情我早就已经接受了，就算提到也都很平静了，今天晚上是个意外，当时我正在剪纸，又想到了外婆，一些美好的记忆便涌了上来，一时没把持住，有点想哭，其实我的心情还挺平和的，也没有很难过了——”柳雨晴安慰叶阑道。

    叶阑也笑了，“原本是我来安慰你的，怎么反倒被你安慰了，我的宝贝真乖。”

    柳雨晴脸红，“快别这么叫了，多尴尬。”

    “有吗？”叶阑明知故问，“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柳雨晴不想跟他计较，于是说了句“晚安”便匆匆把电话挂掉了。

    叶阑随后发来一条信息，吐槽她好狠的心，就这么挂断了，一点情面都不讲。

    柳雨晴不回他，假装睡着。

    叶阑最后发来一句【晚安】，便没再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