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把看着珏把人送回家，他坐在车里，接通电话，棉问:“他为什么要喝酒？”
“他说他睡不着。”
“你问了？”
“他和酒保说的。”
棉在看书，一直等他的消息。她三点快四点被纤的电话叫醒，就没睡了。
可见她对雾的用心。
昨天的心理医生没预约到，估计得找点人才能见上面。无所谓，还不着急。她活动活动脖子，双腿从被子里出来，双脚落在地上。
不穿拖鞋呀。跟雾的坏毛病一样。但是自从棉去他家之后，他就买了两双拖鞋。
之后，棉千方百计又挤出时间约这位心理医生。
这位心理医生是位教授，四十五岁的年纪。头发却有些灰白，戴着无框眼镜，气质儒雅。
棉把他的档案看了好几遍。她把视线从档案上移开，看别处，入眼的景象就是雾家里的装饰。
她在雾家里。
过了半个月，让她给约到了，但是雾也快回来了。
棉很客气，进入他的办公室和他打招呼:“您好，海恩教授。久仰您的大名，今天特地来打扰您。”
海恩请她入座。
“你这一个月来都在约我，我也终于有了时间来见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麻烦。”
棉穿了一件短袖和牛仔裤，白色板鞋。
她没有特地打扮，但是她拿了一袋子文件。
海恩注意到了。
“当然不会。我还有给您道歉呢。想插队来找您，没想到还得乖乖排队。”棉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坐好，结束了客套话，把文件打开给他。
“这是。”
里面是雾的档案和最近的照片。
照片是纤拍的，档案是棉亲自写的。
他的父亲司是英国伦敦著名的律师，毕业于牛津，母亲妃是位时尚编辑，爱好文学。所以雾多少沾染了一点看书的习惯。他的哥哥珏，毕业于剑桥金融系。刚刚进入公司实习。
海恩默默看完了，接着拿起旁边的一沓照片，解开皮筋。
看了一眼就问:“这是在拍时尚大片吗？”
“哈哈。他真的很帅对吧？”
海恩有些不明白。
雾在那天早晨就拉着行李箱走了，敲响了康的房门。
一大早地康被叫起来，雾买了食材给他做早餐，康打着哈欠让他进门，自己去洗漱。
康单手吃早餐，雾感觉有些愧疚，不经思考地说:“真的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你这样摄影应该很难吧？”
“没事，瑞已经画完分镜了。我最多摆个摄影机。”
雾知道他是往轻松里说。
“所以我会帮忙的。”
康知道他在愧疚，就笑了，“那你昨天还加钱？”
雾轻笑一声，靠在椅子背上，抬眼看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两码事好不好？”
电影一开机，雾就出现在剧场里，当摄像助理，帮忙打光和收录声音。
开拍了六天，瑞终于忍不了了，打电话让自己一个是时尚设计师的朋友给雾送了一堆夏季的衣服。
雾一件一件地看，都是连吊牌都没摘的新衣服。
他趁着瑞休息的时候问他:“给我一堆衣服干嘛？”
瑞喝口水，冷脸瞧他，打量他的衣服。
“我看了你七天，你这个衣服不是白的就是黑的，甚至连个灰色的都没有。你自己看着好看，我看了一肚子烦躁。你是色盲吗？”
雾被他吼得连忙后退，他不明白自己只是过来问个话，就被吼了。
“那这些衣服不需要我掏钱？”
“我都送你了，你还付什么钱？”
“赶紧回家把这一身衣服给我换了。”瑞吼完就扭头走了。
康抿着嘴走过来，老远就听见瑞在吵。
“你别放在心上。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而且控制欲有点重。”
雾点点头，“嗯。毕竟是个导演。”他挥下去康的手，“你去找他吧。我回家换身衣服。这黑白色系影响人的情绪，是我考虑不周了。”
康看着他戴上耳机离开了。
“换个衣服就回来一起吃饭，听见么？”
雾没理。但是听见了。
他乖乖的回去换了身衣服。白色打底的绿色横纹短袖，下面穿白色短裤。他戴了一双白色袖套遮住双臂上的疤。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一堆表中找了一个黑色机械表。穿了一双白色板鞋。
他照照镜子，觉得给人一种夏天的感觉了。
今日拍摄结束之后，瑞靠在椅子上咬着习惯喝水，扫了一眼周围看见雾在那帮忙收拾。
然后笑起来，有种内心深处被压着的井被打开了。
第二天，雾穿了一件水墨丹青花样的衬衫，和一件蓝色牛仔裤，今天他穿了一双凉拖鞋。
雾身材比例很好，皮带扣着他的腰把他的腿修的很长。白色的裸露的脚背和脚踝显得他皮肤干净。
他的头发扎起来挽了一个小丸子。今天他带来眼镜。他高举双手收录声音把他的整个完美的身形全部暴露出来。
瑞每天都给他的穿搭评价。见他穿了很多次板鞋，又给他送了点运动鞋。
天气最热的那一天，伦敦有四十多度。雾直接穿了布料很薄墨绿色裙子。
白色衬衫墨绿色领带。他那天没有规规矩矩穿白色板鞋，踩着鞋跟。
他刚出现在康和瑞面前，把他俩震惊了。瑞的热狗都掉了。
那一天，瑞安排了雾和自己那位设计师朋友见面了。
雾只是和他吃饭，没想做模特。或者说时间还没到。那位朋友无所谓，只是很想跟他交朋友。
因为。
“伦敦街头有位喜欢拍人穿搭的摄影师。他的眼光毒辣，要求极高。可是他连续十五天都拍到了你。断的那一天是因为你没回家。”
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明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要来见自己了。
他靠在椅背上，交叉双腿，手指撑着下巴，发丝低垂，像只慵懒又高贵的猫。
可拍雾的不止那位著名的街头摄像师一个。还有一位跟踪他的纤。
同时震惊的不止英国的这几位，还有棉。
她欢喜地将纤拍的照片都打印出来，粘在墙上。她坐在照片墙前面，喝咖啡。
应该多给他买些衣服的。
海恩看完了说:“他绝对继承了他母亲的时尚基因。”说完，一撇嘴把照片放在旁边。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问棉。
棉跟海恩说了雾的事。
海恩说:“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非得和他在一起？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残疾的人长出断肢。”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因为你这个样子像个展示收藏品的富豪。”
棉靠着椅靠，翘着二郎腿，耸耸肩膀，满不在乎的说:“那确实。”
“那能改变他点什么吧？”
“我遇到了一条狐狸，我很感兴趣。我要调教他，让他属于我。”
海恩嘿嘿一笑，“那这不是我的专业范畴呀。”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治治他的情感障碍。”
“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能让断臂的人长出断肢。”
“那你先跟他聊聊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
海恩微笑不说话。
棉说:“到时候我提前给你发消息的。请为我留出时间。”
他依旧不说话。
“他很意思的，你可以跟他聊聊。”棉伸出手指细数他的品质:“冷漠却温柔。无情却有义。他很聪明也很通透。没有个人主义或者大男子主义。”
“对女生也很温柔。”
海恩默默给助理发消息:[先别来打扰。]
棉一毕业就跟家长说要环球旅游。她哥给她规定了几个地区不让她去，怕她遇见危险。
她在晚上刚到伦敦的时候莫名其妙很失望。
纤劝她到处走走。她就去了，内心突然来的叛逆让她窜上了一辆公交车。
纤没办法，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公交车后面。
她百无聊赖的看向窗外，突然忘了怎么游玩了，她摸摸头发，发散的注意力像星星的颜色一样游泳于空间中。
“你放开我……”
突然一声稚嫩的女孩子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一惊，扭头看见一个汉子拽着一个女孩要下车。
女孩观察周围人，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男孩。
然后男孩一脚把无礼的男人踹下了车里。司机立马发车。
男孩松开女孩的胳膊，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坐在了原位。
棉睁着大眼睛，炯炯有神，在心里平静地发出一个声音:“哇哦。”
她跟着雾下车，坐上纤搭的出租车。
“慢慢跟上前面的男孩。”
她把车窗打开一个缝隙。
“我不买你，你走吧。”
“我没有钱了，你能不能收留我？”
女孩长得很可爱，很漂亮，说话的时候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他。像是在用美人计和苦肉计。
可是雾扭头把眼睛闭上，困恼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棉突然觉得好笑，笑了起来。她这些年只注意科学学习，理论学习，还有别的。
她环游世界的原因就不单只是为了美景，还有人。
可是雾还是把她带进了家，棉又不笑了，让司机开车走了。
一星期后，棉临走前突发奇想来看雾。
发现他和那个女孩出现在了别人家里。
为什么？
她让纤去查查。她先去别处。纤点点头，让其他人跟着小姐去坐飞机。
棉到了中东，无心游玩，待在酒店里等纤的消息。
她看完了，只问:“他俩搞了吗？”
“……”纤:“应该没有。”
应该？她也不为难纤，只是脱口而出让他继续关注雾的动向。
雾去了美国，棉让纤派个人跟着他。她很开心，边旅游边看下面人发来的消息。
雾受伤了？严重吗？
她跟着回了英国，离得远远的看他们一家子团聚。
他们离开机场，棉在机场等自己的那辆航班。
第二年，她又出去游玩。
雾又受伤了？她第一次对纤摆臭脸。
纤暗叹不妙。他一直觉得自己家小姐是最聪明，最听话，最漂亮的。棉就好像他的妹妹一样。她很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跟着她是很轻松的。
棉叹口气，摸摸额头:“算了，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下一次……”
纤第一次有种给老板打工的感觉。毕竟棉一直都很听自己的话，而且没有很过分的要求。
她未完成的话就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纤不可能阻止关于雾的任何一场意外。
但是几个月后，棉自己去了美国芝加哥。纤断了与她的联络，被吓了一身冷汗。
这位小姐太聪明了，聪明到布局十几年，一朝断了这些保镖的联系。
她不会跟踪，以至于她在医院把雾跟丢了。她看雾能跑能跳能打的觉得雾应该没事情，正当她准备败兴而归时，眼前一亮。
雾的双眼浮起一层湖泊上的光影，这样的光影像鱼跳出水面又潜于湖水一样消失了。她的笑容凝固——雾拧眉低头，好像很痛苦，痛苦到原来那层光影是泪水。
她抓住雾的手，触觉一惊。笑容重新盛开在她脸上。
“乖乖，怎么哭了？”
“头疼。”
雾被迫抬头，棉迫不及待地吻上他，打开他的牙关。他在挣扎，但是又很痛苦，舌头像他一样要逃离。但是棉不肯。
“哈。”
棉回到酒店，纤早已经在哪里等着了。他找到了雾就找到了棉，然后就看见了。
他第一次见她亲别人。
棉一般看不上别人，看上的也都是同类。连纤都觉得棉以前找的人跟她是绝配。但是雾……
睡之前棉让纤把今天打人的那个人给处理了。然后扬着嘴角睡了。
过了两天雾又出事了。
“妈的。”她碎了一个杯子，原本以为她来了，雾就没事了但是忘了这里是芝加哥。
她让人重新跟着他。
当念吻他的时候，纤不知道要不要禀报。出于职业素养，他说了。但是是先给了一个甜枣才给了一个巴掌。
他把雾和糸的合照给了棉。棉高兴了几分钟。
“他什么反应？”
“好像是嫌弃。”纤详细说了。棉笑了。
“继续跟着。”
她想了想觉得不行，得宣示主权了。于是她出现在了念的面前，和雾来了一个法式湿吻。
当晚她睡的很香。
棉很喜欢偷吻雾的感觉，原本还想再来几次，但是那个傻逼给雾捅了一刀。
“你看人怎么看的？我这么多年没出意外，他这短短一年出了两三次意外，你在搞什么鬼？”
棉在医院骂人，被护士喝止，纤阻止护士。
她快速回复平静，吩咐道:“把那个人处理了吧。别在让我对你失望。”棉处理完医院的事之后就会到了酒店，她等着纤。
“是我哥让你袖手旁观的吧？”她坐在桌子上，喝着暖和的伏特加。
纤默默不语。
“说话吧。”
“先生让您玩完就回家——”
“但是你不敢让他死了吧。你当然不敢，要不然你就死了。”
棉把杯子放下，“我明天就回去，你今晚就在外面站着睡吧。”
她喝光了水杯里的水。海恩继续听，挺有意思的，像话剧一样。
棉和他哥在书房里说话。
“什么打算？”
“我的学历又不假。”
男人点点头，“你玩够了就好了。你就别乱跑了，过完年再说。”
“好。”她无所谓，反正纤被冻伤没跟着回来。
新年之后，她哥要结婚，她又留了好久。一直到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海恩听完了说:“你是说他连着四天跑了三回？”
“他因为喝醉酒没有跟父母兄弟团聚，第二天一大早拉着行李箱去朋友那里。应该是跟父母吵架了。”
海恩摩擦双手思考。
“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不在乎的立马逃离。”
棉指指自己:“不喜欢？”指指桌子上的文件:“不在意？”
海恩随意地点点头:“你无法让先天残疾的人变成一个正常人。何况他已经很正常了。他比这个世界上其他同龄人都过得都认真。”
棉:“试试吧。”
“我一直觉得他比风景更吸引我的注意力。或许是因为那么风景是干瘪的，而他是鲜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