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

    霍衣的白色的手摸上雾的脖颈,雾没管他的动作继续吃饭。

    听完他的话,把嘴里的一团饭咽下去说:“身体是固体,灵魂是气体。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

    “灵魂是液体。我就想知道你还剩下的那点液体。”

    “你为什么知道我还剩了点?”

    “直觉。”霍衣回自己房间去洗澡,“我先去洗个澡,你继续吃。”

    雾点点头。

    十几分钟之后,霍衣端来一杯水进来。

    雾放松了警惕,喝了一口。

    “七天之后估计就能收尾了。”

    “为什么是七天?”

    “我把上次的那具尸体给放出去了,还有一具没搞完呢,四天之后放出去。”

    “外边是什么流程?”

    “大海捞针。挨个排除。我放出了一点线索,倒时候再放出来一点。”

    霍衣把话题绕回去,“你问完了?”

    雾扭头,不想回答:“我一直都很好奇那时候我怎么不跑?”

    “因为你在求死啊。”

    雾转回来,“你不杀我到底是因为我没有满足你的要求,还是因为别的?我觉得也没有别的了吧?阿棉只要不逮住你,你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我的父母更是纸老虎而已。”

    “怎么?要报答我吗?”

    “嗯,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也饮水思源。”

    “那你就跟我说说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

    “我八岁的时候觉得我的肾有问题,就跟豌豆公主睡在压有豌豆的床上一样,总觉得怪怪的。总是想上厕所。我当时很怕,去医院检查,医生检查说没问题,就说是心理问题。

    我妈妈没有太放在心上,觉得是小孩子看了恐怖故事才造成的。十二岁,我突然发现我与其他人之间隔着一层像生物膜一样的东西。当然,这层生物膜是我自己的脑子让我感觉到的。我被这层膜包围着。

    我失去了对情感的感知。

    我逃离人群的原因就是,我跟他们一样是活的,他们有的脑子和意识。甚至比我更聪明。”

    霍衣盘着胳膊,听着他的话,思考。

    雾意识到说多了,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都抖落干净了。真不明白你这么厉害的人,这世界上的什么你没看过?你又聪明……”他抬起双手,一摊。

    “你应该去追求高义或者钱与权。像其他的有钱人一样,去追求天堂和维护支撑天堂的云。”雾说话平静如水,像个ai,他扭头看合闭的百合叶,仿佛在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可惜外边是黑天。

    霍衣边听边翻译,意思是说:云泥之差,别越界。

    他擦一下眼睛,“阿棉应该和你一样,她是宙斯的女儿,你是天才。你们有情感,有思想,有坚强的意识。或者直接说,你们很正常。”

    他低下头,因为眼睛里涌现泪水。像早已干涸的突然冒了泉水。

    他动情了。

    还没流下,便已消失。

    “我每次看见你们就觉得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每天都在放灵魂的氢气球,那根线是我的理智。线断了,气球飞了,我也疯了。我怕我疯了,伤害别人,涉及我的父母。”

    雾没哭,但是眼眶已红。他放下手,好笑道:“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霍衣餍足了,空气静默良久,他突然笑起来,“我打算把你放了之后我就不干了。”

    他摸上雾的脸颊,“你有点善良,还厉害。我没见过这样的。”

    双相症能把人折磨死,但是他能长出这样。

    表面完美无缺,其实内在的骨骼像被车撞碎,自己进行了修补,可是技术不行,错位的骨头随着动作乱捅身上的肉。

    “我原本不杀你,大概是因为你不是一只老鼠。但是我现在因为那个决定而感到幸福,幸亏没杀了你。”

    霍衣的双眼都亮了,幽幽绿色散发着反光。

    “我善良,你搞笑呢?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最后会杀了我。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就像哄一个小孩一样。我能把你当成我的知音或者朋友,但是我不可能相信你是个好人,因为我不是个好人。”

    霍衣站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他听见雾轻松地说:“我的疑心病很严重。”

    “你有点天才。”

    雾挑眉,他没听过这种赞美,跟他对视:“哪方面?”

    “你的命运。”

    “你活的真的好认真,好努力。我们这些人在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满足。而你们,还在追求活着。”

    霍衣从里面出来,洗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在思考,要不要给世界上留下这么一个人?可毕竟雾跟自己的原则不一样。但是为什么会想杀了他呢?真的变成了一个变态杀人狂了吗?

    那就不杀,折磨。想看他崩坏的样子。

    雾又见了霍衣几面,再次醒来,自己又到了一个地下室,很黑,但是很大。

    霍衣从上面下来,拿着他原本穿的衣服。

    他解了他的手铐:“换上。”

    “旁边有厕所,但是没洗澡的地方。事情大概后天就可以解决。”霍衣靠着墙,叹气:“麻烦,早知道就把你杀了。”

    “那麻烦你别让我太疼。”

    雾习惯性的蹲在墙角,看着霍衣在他面前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揉碎,然后开肚。

    “你怎么又抓了一个人?”

    “我心情不好。就抓了。”

    霍衣举着双手,手套上沾着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雾:“你看的挺欢的。”

    雾仰脸说:“嗯。我在想我该怎么招口供。”

    “这里就没有窗户吗?”

    “没有,你忍几天,最近也别吃饭了,当然能吃下去也算你的本事。”

    雾难受的哐哐撞头。

    “求你,赶紧弄个结局吧。”

    “当然。”接下来雾在这里呆了三天,又瘦了两圈。

    因为雾被绑架,让这片无名的湖被人围起来。

    霍衣又投了两次石头,让围湖的人的人有了点动静。

    他绑了雾整整一个月。白天上班,跟着警局的人忙忙碌碌,晚上给雾送饭。

    他在这一个月里,第一次抛尸时留下了一条短短的抛尸线路。这条线路也够这些警察追了。

    就是霍衣抛的尸体,留的也是他的背影,然后他和他安排的替罪羊线路连上。

    他停在一个无监控区,吸烟。黑夜里,白色的烟雾缭绕。

    好累。一个多月没歇了。

    “改变主意了,杀了吧。”他换了一个车牌,从另一条路走。这条路是他匿名找人修的,方便了很多人,所以就没人注意背后的善人是谁。

    这个监控里,这辆车从前往后开。另一个监控里这辆相似的车在另一条路上,从后往前回来。

    这么看了这两辆车根本不会是同一辆车。

    本来就是不同辆。关键是换了人。霍衣把人塞进替罪羊家里的地下室,然后催眠这只羊。

    这只羊以为雾是他的仇人,所以就困着他,一天一顿饭。霍衣跟他说,当警察包围你的家,你把他带出去,先把他放了,然后——杀了他。

    霍衣在他的子弹上都抹了毒。

    最后一条线索是最后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霍衣为了报答这个替罪羊,替他杀了这个仇人。

    霍衣勉强地挤出笑容。

    换个工作吧?他从一开始制定了计划,包括最后的脱身的方法。只是雾是个意外,但是他也玩够了。

    霍衣穿着防弹衣,等在外围,双手插兜。

    他眼睛里看到:一座豪华的三层别墅,周围都是树木,此刻却被警察包围。凶手慢慢带着雾出来,手里的枪抵着雾的腰。

    他戴着眼镜,只不过是平光的,平光镜能看的更清楚。看他自己写的结局。

    凶手拉着雾挡在身前,雾比他高,他只能在他肩膀处露眼。

    霍衣看了一眼雾,疲惫,苍白,无神,无力。他笑起来,好像故意捉摸自己朋友后得逞了。

    雾只觉得有点冷。到底过了多久了?他没戴眼镜,他的眼镜被人一脚跺碎了。所以他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周围的人。

    他的双手铐着手铐,双脚能也拷着脚镣,每走一步,铁链剐蹭硬实的土地。

    凶手推他一把,然后原本抵在他腰上的枪瞬间开枪,只开了两枪,凶手就被周围的警察一起开枪打死。

    霍衣扬起灿烂的笑容,迈开脚步,张开怀抱,接住雾。

    雾倒在他的怀里,他双手攀上他的肩膀。

    雾的五指青筋暴起,他用指腹抠住他的肩胳膊,然后下一秒就撕烂了他的衬衫。

    霍衣把他抱起,雾松开他的胳膊,捂住伤口,脑袋倒在他的肩膀上。

    “……”雾感觉这比被捅了还疼,全身力气都在忍着不叫出来,但是霍衣每走一步,他就多疼一下,就得多忍一下。

    他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嘴巴紧抿,下巴处有细而长的伤痕,估计是刮胡子的时候弄得。

    他突然拽住霍衣,拉他靠近一点,小声地说:“别告诉棉……病。”

    然后闭上眼睛,忍着剧痛,疼痛激起了他内心世界的黑暗,包裹他,但是他因为疼痛跑不了。

    只能哭起来。握住的手紧紧抓着,两人的手因为滚烫的血而黏在一起。

    雾的头发被冷汗打湿,黏在额头上。

    他感觉自己的伤口在溶解。

    霍衣掰不开他的手,近距离看见雾眼周的乌青,紧闭的眼睛和紧闭的嘴巴,都在吐槽他很疼。还有乱蹬的脚。

    他歪着脑袋,委屈起来,他的脸被医生摆正,戴上呼吸罩的前一秒,霍衣听见他说什么:“妈妈……我痛。”

    医生剪开他的衣服,看见他的枪伤很大,跟取出来的子弹大小不一样。毒理检测是一种生物毒药。

    霍衣在救护车上边帮医生固定雾,边注射解药。

    他含笑握住雾的拳头,温柔的看着他痛苦,感觉爽了。

    霍衣并不是一个变态杀人狂,并不喜欢听老鼠因为痛苦而嚎叫。但是看雾因为痛苦而全身过激的样子,真的很爽。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变态。

    得反省了。

    霍衣进病房看他,顺便看看他女朋友来了没有。果不其然,棉坐在病床边,双手插兜看着雾。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旁边,静静地,听见仪器跳动的机械声。雾的双臂瘫在身体两边,手腕上包着一层纱布。

    医生把他的半条胳膊都缠了纱布。

    棉的呼吸不重不缓,失而复得,整个心脏都在欢庆。

    霍衣还在等她卸下装备呢,就看见棉握住雾的手,趴在他手边。

    他出声道:“不好意思,家属现在还不能进来。”他推下眼镜。

    “为什么?”棉坐直,松开手,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规定。”霍衣启唇,吐出一个单词,他面露微笑以表友善。

    雾因为自己没杀他而心怀感激。这位……算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原谅她了。

    “我让你进来已经是违规了,你现在看完了人,可以走了吗?”这是要求,不是请求。

    他把棉赶走了,自己坐在那张椅子上。

    雾一脸被麻晕的样子。

    接下来来的是他的父母。司想把他带回过,问医生他能不能转院。

    “当然不可以。他才刚做完手术,而且他的伤口沾了毒,被腐蚀的洞口很大,内脏也受损了,破烂的地方都得重新张。到时候需要细密检查。”

    妃握着他的手,哭起来,手掌轻轻地抚摸雾的脸,觉得他真的瘦了好多。

    霍衣在门外偷笑,他觉得雾醒了只有跟他妈妈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肯定会很好玩。

    虽然说英国人寡言,但是雾真的什么都不说。

    霍衣回去了,第二天,他跟着警组组长来找雾做笔录,他已经醒了。

    组长将无关人等赶出去,霍衣给他们让路,雾以为他要走,赶紧把人留下。

    “他在不在这里都行,你为什么想要他待着这里?”

    “我想跟他道谢。”

    “那等会再道。”

    “我想让他呆在这,你不是说他在不在这都行吗?”

    “为什么非得让他在这?”

    “他长得好看,你长得一般。我觉得长得好看的对我的心情很好。”他有点体会到瑞的心情了。

    确实,警组组长有些发福和秃顶。他瞥一眼旁边的空气,发泄不满。

    他勾勾手指,“过来吧,站着他面前,让他看着。”

    雾靠在床头,身上的麻药劲还没过去,浑身没力气,面无表情,只有眼睛能动。

    他问,雾答。

    “说一下被绑架时的情况;凶手是否折磨;被囚禁时的情况。”

    雾面无表情地盯着霍衣,他冲雾笑,他觉得雾这个表情是在怪罪他。

    “他每天只给我一顿饭,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他说我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我不敢多问,就没问。我有洁癖,想要刮胡子,就问他要了一个刮胡刀——”

    “你就没想用刮胡刀反击了他?”

    “他在我脖子上带了一个项圈,能通电的那种,而且遥控器随时在他身上。后来,他当着我的面把一个人剖腹了,整个地下室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血味,还有尸体慢慢腐烂的味道。

    我感觉最后那几天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苦的日子。刚下定决心把饭吃了,刚吃完了就吐出来了。妈的。”

    雾毫无感情地瞪着霍衣,但是霍衣能读懂他表情后面的意思。

    “在那里我把这辈子发的呆都发完了。当时,我都做好被囚禁一辈子的打算了。”

    霍衣在心里为他鼓掌,简直完美。根本没撒谎。

    其实霍衣才是那个聪明人,拿雾当见证人,但是换了个主演而已。

    “这个凶手是个疯子,但是对我挺好的。我刚被抓的时候还求他给我一个轻松的死法。没想到,临放了给了我两枪,我还以为我要疼死了。

    请恕我把对他的赞美收回来。”雾的脑子靠着墙乱晃,对警察说。

    “他被打成筛子了,也不需要你的赞美了。”

    “那太好了,疼了我的痛苦。吸了这次教训再也不乱进森林里,也不乱跑了。等毕业,再也不来美国了。”

    他话中满是悔恨和无奈。

    “记完了没?记完了你们都走吧。”他探身拉住霍衣的手,雾抬眸对他说:

    “顺便让医生给我来一针镇定剂,我想睡觉,不想被打扰。”

    警官出门发现霍衣落在后面,扭头看见他才出来就去找了医生。

    “你和他又说了什么?”

    “我原本以为他会要我的联系方式,没想到他说他想睡觉,不想被打扰。”霍衣苦恼地按按脑门,“我的魅力这么差了吗?”

    “他有女朋友。”

    “阿,哦,我都忘了。 ”

    反正会分手。

    雾让妃先回去,具体就一句话:“妈,别让我为你担心。而且我伤还没好不想和你吵,你先回去,等我能出院了,我一定回家和你好好聊一聊。”

    他的伤口生疼,说个话都得鼓上一股力气。

    妃和他许下承诺。她本来就要走了,但是没和雾说,就是为了诓他回家。

新书推荐: 【韩娱/财阀】蛇性本淫 〔萌学园〕执繁川 修真界只有我开动物园 骨头[悬爱] 我在霸总文里当医生 [庆余年]惊鸿雨 最强驭鬼者不能妈宝吗?[诡异复苏] 赛博机甲师整顿星际 我,杀猪西施! 妾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