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五月之初,端午佳节。

    这是朝廷打了胜仗之后过的第一个节日,相较于往日过的尤为盛大。

    未央宫的宫人们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挂在窗户上的艾草,给各宫娘娘编织的驱邪五彩腕绳,当日要食用的粽子。直到端午的前一天晚上,宫道上还是人们来来回回忙碌不已的身影。

    端午宴席设立在未央宫仓池的渐台上,此次来此过节的除了宫中有头有脸的妃嫔以外还邀请了皇帝身边亲近的大臣。

    只不过这几天窦漪房一直对外宣病,不愿出席此次宴会。

    刘嫖心里清楚,这怕是窦漪房对刘启起了嫌隙。自从刘武走后,长乐宫和未央宫之间的渐渐风起云涌。

    “膳房的角黍虽然小巧,但是里头的糯米不好消化,母后吃上半个便放下吧。”刘嫖去到长秋殿的时候恰好碰到来此送粽子的宫人,她伸手将盘子接过,然后走了进去。

    窦漪房略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好似没想到她会过来,“今日所有人都去仓池渐台去看歌舞游船去了,你怎么跑到我这边来了?”

    刘嫖走到她的身边,将盘子里的粽子剥开放在窦漪房的面前,“听闻母后身体抱恙,所以我便把他们扔下过来看看。”

    窦漪房听到她这般说脸色顿时有所缓和,但是语气却依旧带着些许的埋怨,“我老了,不中用了,也难怪旁人会顾不上。”

    “瞧母后说的,依我看,母后是越活越年轻了。”刘嫖打着哈哈一般的说。

    就在这时,刘启身边的大太监春陀带着一溜烟的小太监过来,进了门就朝窦漪房行了个大礼。

    “奴才给太后请安,愿您诸事顺遂、长乐无极。”他恭恭敬敬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明晃晃的讨好的笑意。

    “你不在皇帝身边伺候,来我这做什么?”窦漪房淡淡的开口道,言语中听不出喜怒来。

    春陀弯着腰,殷切的指挥着小太监走上前来,“陛下心中挂念您,特派奴才给您送膳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小太监们一个个的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将一道道放饭食的盘子拿出来摆在案桌上头。碟子太多,一个案桌竟还放不下。苏晴叫人又抬了两个案桌过来才放齐全。

    “此时渐台上,乐府的歌女正在唱曲呢。陛下说您在长秋殿不曾过去,便想着叫乐府的杂耍艺人到这边来给您表演一番。”春陀低着头,心里也不知道太后究竟不接陛下这个示好,“奴才斗胆,敢问太后想看什么曲目。”

    “‘百里负米’的故事他们可会唱吗?”窦漪房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说的是孔子有名的徒弟子路的故事。子路早年家境贫寒,自己常常要挖野菜做饭,但是却从百里之外背负米粮侍奉双亲。人们提起子路,都说他格外孝顺。窦漪房特意要别人唱这出戏,难保不是在说刘启对她不够有孝心。

    “这样的日子,合该热热闹闹一点。”刘嫖笑着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她拿出一副小孩子才会有的撒娇痴缠看向窦漪房道:“母后,我想看些喜庆的东西,成不成啊。”

    窦漪房也知道刚刚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今天刘启特意在宴席上派人给她送东西就是要摆出皇家和睦、母慈子孝的样子。若是她真叫人在长秋殿唱了这一出‘百里负米’,怕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但是身为长辈,她的尊严不允许她朝自己的儿子低声下气。况且她也自认不曾有错,主要是皇帝忌惮兄弟打压母亲。因此,窦漪房只是沉着脸,什么话也不曾说。

    “一会姑姑去乐府那边问问,可有热闹的戏码,叫他们过来表演。”刘嫖看出窦漪房的默许,所以扭脸看向一旁的苏晴道,“盘鼓舞也好、响屐舞也好,跳起来叮叮当当的,我比较喜欢。叫他们快些过来吧。”

    听到刘嫖这般说,下头的苏晴和春陀顿时松了一口气。

    “公公回去的之后烦劳替我传个话。”刘嫖接着对春陀讲道:“叫堂邑侯好好看着两个孩子,还有就是不许多吃酒。”

    春陀感激的笑了笑回道:“诺,奴才会提醒侯爷的。”

    过了一会后,苏晴便带着乐府那边的杂耍艺人过来了。不时,长秋殿便传出热热闹闹的乐曲声。

    就这么吃吃喝喝,听听曲,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

    刘嫖的手随着古筝声打着拍子,不时的给窦漪房夹两筷子菜。

    两三个节目表演完后,刘嫖还贴心的叫人领他们下去给赏钱。

    “母后,现在心情可好了?”等人下去了之后,刘嫖拉着窦漪房的袖子柔声的说。

    窦漪房的神情到是比刘嫖初来时要和蔼,也不似刚刚那般阴沉了。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今天毕竟是个好日子,长秋宫所有人都额外多发一个月的禄米吧。”

    就在这时,赵孔明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俯身行礼道:“太后,奴才刚刚得了个消息,前来禀告。”

    窦漪房抬起眼皮,“说吧。”

    赵孔明沉吟了几秒钟,不知道这个消息太后是否乐意听,所以就不带一点感情的一板一眼的说道:“奴才刚刚听闻今日陛下在仓池宴席上任命魏其侯为太子太傅。”

    赵孔明的话音刚落,窦漪房便不可避免的皱紧了眉头,“皇帝封了窦婴做太子太傅?”

    没有太子,先有了太子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窦漪房心中原本将熄的怒火顿时复燃了起来。

    皇帝这是把那日刘武的话放在心上了不成。还是说,他就当真提防手足至此吗?另外,任命谁不好,偏偏要任命窦婴。谁不知道因为前不久家宴上的事情,她同窦婴生了隔阂?这是拉拢窦家的同时分离窦家和她这个瞎眼老太太的关系吗?

    “窦婴是您的子侄,是咱们外家的领头羊。”刘嫖突然想到陈午先前跟她说的话了,怕是刘启当真存了立储之心,但此刻她还是宽慰窦漪房道:“母后,这也算是一件喜事。”

    窦漪房冷冷的笑了下,“一来,皇帝的儿子都还小,这么着急立储做什么。二来,窦婴的翅膀硬了,比起我这个年迈瞎眼的老妪,他怕是更愿意往未央宫那边跑。”

    “他是中宫詹事,不跑去未央宫能跑哪去?”刘嫖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太子虽然还没立,但肯定是从您孙子里头挑的。太子的师傅和太子都是一家人,多好的事情啊。”

    窦漪房沉吟了片刻开口吩咐道:“派人去库房找些东西出来,晚些送到窦婴那边去吧。”

    她倒要看看,窦婴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过来朝她这个姑母表表忠心!

    午时过后,窦漪房精神不济去里间歇息去了。刘嫖在苏晴殷切的护送下出了长秋殿的门。

    她走在出去的路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历史上窦漪房和刘启的关系并不融洽。可她曾经却坚定的以为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刘嫖停下了脚步,转头朝长秋殿的方向望去。脑海中浮现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刘启还小经常出去撒欢,若是哪里磕了碰了,窦漪房便会亲自给他上药。那时她天真的以为,历史不会重演的。可是现在她心中却不敢保证了。

    刘嫖低垂着眼眸继续往外头走去。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弟弟。她无法置身事外,只能竭力转圜。

    晚上,顺安快步从宫道处走到长秋殿。他奉命前去魏其侯窦婴家送贺礼刚刚才回来,现下连口水也顾不上喝,还要赶紧去给太后复命。

    走到长秋殿门外的时候恰好碰到从里头出来的赵孔明。他走到一旁,小声说道:“师傅,太后心情如何?”

    赵孔明摇了摇头,转而问到:“小安子,魏其侯怎么说的?太后还等着他前来谢恩呢。”

    顺安哭丧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回话,只能讨饶一般的看向赵孔明。

    看到他这副模样,赵孔明就知道事情要遭,但是复命是一定要进去的,他只能提点顺安道:“话说的漂亮点,别露出丧气的样子。赶紧进去吧。省的太后等急了。”

    顺安没法子,这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鼓起勇气进去复命了。

    “魏其侯说多谢太后的赏赐,只是听说您身体有恙不敢前来打扰,等您好了他再过来。”顺安不敢抬头去看上面人的脸色,只能尽量舒缓的、恭敬的回答。

    可是等他说完话后,却迟迟不见太后的吩咐。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良久后,终于传来恩赐一般的声音。

    顺安一脑门的汗从里头出来了。他朝外摆了摆手,叫伺候的人离远些。

    赵孔明把顺安拉到一旁,他也不敢高声说话,只能跟顺安打了两个眉眼官司。趁着指挥着宫人散开之际,他偷偷的往殿内瞥了两眼,只看到烛火之下太后的脸阴沉的如同大雨之际的乌云。

    他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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