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五月,未央宫已然入夏。

    因为天气逐渐炎热,薄婉月只在宫中停灵三天便要下葬了。又因为是废后,所以没那么多的礼仪规矩,宗室也好、大臣也罢,也不需要为她祭拜。自然,主持祭奠下葬的人是有的,但也不过是太常寺里头名不经传的小官。

    皇后、废后,一字之差,便是天差地别。

    薄婉月抬灵下葬的那天,天色并不算好。早上整个长安城都弥漫在雾气中,好似在给正主披麻戴孝。这股雾气直到巳时末才堪堪散去。但即便是雾气散去,天色也是阴沉一片。

    抬灵的人不多,相送的就更没有了。尤其是宫中的妃嫔,没有一个愿意送她出宫门的。

    很快抬灵的队伍到了长安城的城门。刘嫖下了马车,在城门口给她烧纸钱祭奠,待做完了路祭,薄婉月的棺材才被抬出了城。

    刘嫖站在长安的城门口,望着棺材后头几队身穿粗布麻衣的宫女太监,她就这么一声不响的默默看着,直到送灵的队伍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天边。

    “公主,宫里头来人说请您路祭完去未央宫宣室殿。”一旁的安德山轻声提醒。

    “我知道了。”刘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人影消失的地方。

    过了一会后她回神过来沉声问道:“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回公主,都安排好了,侯爷亲自挑的,都是非富且贵的物件。昨晚宵禁之前奴才派了个眼生的小厮亲自送往的田家。”安德山低着头凑近小声的说道。

    “嗯,你做事一向稳妥。”刘嫖这般说着被秀纱搀扶着上了马车。车上,秀纱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刘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头上戴的玉兰花的银步摇。

    “这步摇显眼吗?”她这般问道。

    “公主今个头上只带了这一个首饰,又是银色的,自然一目了然。”秀纱在她身旁轻声的回答。

    刘嫖嗯了一声,舒了一口气后闭目养神。

    很快到了未央宫,宫门的小太监抬着轿子将她送到了宣室殿后殿。一进门,就听到刘启嘶哑的咳嗽声。

    听说刘启同她争执的那日晚上就起了高烧,现下虽然已经退热,但身子依旧未好。他已经宿在后殿两日了,此间一直不曾上朝。

    刘嫖走进去,恭恭敬敬的朝上行礼道:“陛下万安。”

    刘启拿着一块素净的帕子捂着嘴,一直咳嗽个不停。他朝她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挥着人请她落座。就这么咳嗽了一会后,他嘶哑着声音问道:“薄妃可好生的下葬了?”

    “刚刚送出了城,现下想必已经到了皇陵了。”刘嫖淡淡的开口回答。

    静默良久后,刘启突然叹了一口气,“阿姐想必是在怪我了。也不知道她在地下是不是也在怪我。”

    刘嫖不曾回话,心中却觉寒意。人死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自我感动的废话和推脱。

    “春令姑姑是忠仆,我已经命人收敛了她的尸身,用作薄妃的陪葬。除此以外,我还厚赏了她的贴身宫女望娟,也下旨封赏了她的家人。”刘启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刘嫖听着他的咳嗽声心中没有惊起半分波澜,但是为着还没有完成的事,她不得不做出退让的姿态,她朝一旁伺候的春陀使了个眼色说道:“蜜水止啼,去泡一壶进来。”

    刘启的脸上果然多了两分的动容,他摆摆手示意春陀出去照她的话办。

    “我是怪你的。”一旦开口,刘嫖也能压着心思继续往下说了,她做出怀念的模样轻声说道:“薄妃一向体贴顺从,想必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病体缠身的样子。若是她泉下有知,知道你厚赏了她的亲人也会欣慰的。”

    刘启好似被她安抚到了,他喝了一口小太监拿来的蜜水,顺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外头的乌云逐渐散去,金子般的阳光洒了进来,正正好好的打在了刘嫖的脸上。她心头一动,恰觉时机正好,所以指着外头的光亮说道:“才说到厚赏了她的亲人,天气就晴了。”

    刘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喟叹一般的舒了一口气。

    “她确实乖顺,这么些年都不曾顶撞于我。”他这般说着,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刘启好似被什么晃了一下眼眸,定睛望过去,原来是刘嫖头上戴的银步摇在闪闪发光。

    刘启不由的出声问道:“阿姐头上的步摇好生眼熟,但不像是阿姐常戴的。”

    刘嫖伸手把那银步摇拿了下来道:“我一般喜用金的或是玉的。这银玉兰的步摇是昔日薄妃送的,戴出来几次后就放着了。现在她走了,我特意找了出来戴着,送她最后一程。”

    “是了。她一向喜欢银做的首饰,说看着干净。”刘启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怀念。

    “薄妃确实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干净人了。”刘嫖着重强调了干净两字,然后在刘启沉思的时候扭头说道:“看过太医了吗?我看你的病这样严重,这些阵子就不要上朝了,安心在宣室殿里养病吧。”

    刘启点了点头低沉的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阿姐也回去吧,省的过了病气。”他这般说着,叫身边的太监春陀来送她。

    出了宣室殿的门,刘嫖站定后轻声问春陀道:“这阵子陛下有批阅案牍吗?”

    春陀苦着一张脸,小声的叹了一口气,“陛下勤政,哪怕是病了,也要在床榻上查看大臣上奏的案牍。”

    “你在一旁多看顾着些。”刘嫖柔声的嘱咐他,然后不经意间的继续打探道:“陛下病的这两天可曾叫人过来侍疾?”

    “妃嫔们倒是想来着,但是......”春陀‘唉’了一声道:“近来陛下心情不好,下了旨意说不准任何人过来。”

    “你是陛下身边的人,现下陛下病了,你就更得当心一些。”刘嫖点了点头轻声的叮嘱他,“无论谁问起来,你就说陛下快好了,其他的一概不要讲出去,知道了吗?”

    “是,奴才明白。”春陀笑了下讲道:“奴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刘嫖嗯了一声,放心的大步走了出去。

    宣室殿的外头是个十字路口,往西边走是掖庭宫妃的宫殿,往南边走就是出宫的地方。就在这个十字路口的边上,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的,看到她后便直直的朝她小步走了过来。

    “给公主请安,奴才是昭阳殿伺候的。王夫人特意让小的请问公主的安。”小太监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跟王夫人说,陛下最近怀念薄夫人的紧,以致病体缠身咳啼不止。不过虽然陛下身体不好,但该看的案牍还是在看的,”刘嫖淡淡的开口道,“剩下的事情叫她快些办吧,省的夜长梦多。”

    小太监低眉颔首的说道:“诺,公主之言奴才定会一字不落的讲给王夫人听的。”

    几日后的傍晚,刘嫖终于等到了令人心情愉悦的消息。听闻今个刘启带病上朝,怒斥朝中官员请立皇后之言,呵斥栗夫人干涉朝政结党营私,废其夫人的位份降其为美人禁足于披香殿。朝堂之上太子为母亲辩驳,也遭到呵斥。

    又过了几日,听闻朝中大臣联名上书为太子辩解,刘启一怒之下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不日遣回封地。

    安德山汇报消息的时候,刘嫖正在屋中用午膳。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拿起帕子缓慢的擦了擦嘴,若无其事的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案桌上,陈午将手边上的酒壶拿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这一杯敬公主得偿所愿。”他说。

    刘嫖嗯了一声,但是心中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拿起酒杯沉吟了片刻,缓慢的将杯中的酒泼在了地上。

    现在薄婉月会开心吗?她想,应该会开心的吧。

    刘嫖这般想着,眼中就涌上了一层雾气。

    做皇帝的没有不疑心的。尤其是刘启正值壮年,怎会不担心太子结党营私?况且近来他体弱多病,在看到大臣上书请立皇后倒戈太子,他又怎会不雷霆震怒呢?

    这就是皇帝,这就是天上地下独尊的皇权。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挡了路,他也会毫不客气的踢走!

    她太明白这个位置了,明白到可以借此杀人。

    刘嫖深吸一口气后拿帕子轻柔的擦了擦手。

    算是没白费她准备的那些个贵重礼物。下了多日的饵料,终于钓到了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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