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制组的机位都涌了过来。
白炽的灯光投下稀疏的暗影，小屋里的几个人依旧攀谈，只有她逆着光从阶梯走下，被他深深的目光注视着。
男人肤色冷白，眸子深邃，眼尾微微上挑，附上两道漆黑凌厉的眉，显得邪气又张扬。
就是攻击性太强，让人不太敢接近。
但，他就是化成灰，林月窈也不会认不出他。
【我赌五毛，女一和新来的有事。】
【男四的眼神好有故事感。】
【谁懂啊，小说里一见钟情的画面有了。】
【女一表情不对诶，他们不会之前认识吧？】
【我靠我靠！！这个画面好有氛围感，占一秒女一男四。】
【单论颜值，这两好配啊！！！】
……
二楼到一楼的距离不太遥远，林月窈顶着全场摄像机的注视，慢悠悠地走到了客厅。
她往长桌上扫了一眼，没在意那道格外明显的目光。
早有预谋的节目组更是反复把镜头切给魏荆和沈听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火花。
但男人失态的表情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瞬，就又恢复到刚刚那副一脸冷酷的样子。
林月窈的到来，让场上气氛变得不太一样。
在场一共有六个人，客厅的沙发却刚刚好空出了两个位子。一个在男一沈听禾身边，另一个，则是刚刚加入的魏荆。
虽然节目只录制了两天，但有些嘉宾的意向却已经大致明了。
女三肖菡曾大胆表明，理想型是温柔沉稳的男一沈听禾。
而沈听禾和林月窈接触最多，一些小互动也吸引了一波乐于磕糖的cp粉，刚刚的举动也隐隐有些宣誓主权的意味。
但魏荆……先导片就有透露过，林月窈抽的关键词是“桀骜张扬”。
而魏荆这个名字，但凡了解过的都知道，这人倨傲不羁，在他自己的领域里，还有个黑心大魔王的称号。
那边网友还没讨论开，就见林月窈已经朝沈听禾那边过去了。屁股一挪，两人紧挨着坐下。
甚至看都不看一眼魏荆。
男人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沈听禾见她过来，也不觉得惊讶，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方便问一下姓名？”这才坐下，就见对面的男人主动挑起了话茬。
林月窈抬头瞥了他一眼，心里冷笑。
——你就装吧。
“不乐意告诉你。”她说。
得了她的冷脸后，魏荆略垂了眼皮，面上并没有太在意。
就像是真的，不记得她了。
随口一问而已。
倒是其他几个人略感意外，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冷淡。
甚至，还带着点厌烦？
林月窈这两天给人的感觉可都是又温柔又贴心的。
“那玩个游戏，大家互相了解一下？”提议的人是魏荆。
他这话一说出口，旁人更是表情诧异。
刚刚大家和他聊天的时候，魏荆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不像是来参加恋综的，倒像是被……绑架来的。
但他现在竟然也会主动热络场子了？
“玩什么？”沈听禾问。
魏荆眼也不抬，往后倚着靠枕，悠闲地把双手搭在脑后：“数数字吧。”
“我们轮流报数，报到同一个数字的人回答其他人一个问题，一轮下来没报数的，也要回答其他人的问题。”
“怎么样？”他眉梢一挑，却是直勾勾地看向了林月窈，眼底浮现一抹浅笑，转瞬即逝。
男人的眉眼本是天生带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邪气，此刻更是添了几分不可一世的张狂。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挑衅了。
林月窈没什么可避讳的：“行，那开始吧。”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运气成分居多，几乎没什么技术含量。
场上有七个人，而第一轮则从提议的魏荆开始报数。
她本着谨慎的游戏态度，没打算去抢前几个数字，却没想到她的运气是真的差，好不容易想出声，却又和男三程书垣撞上，生生成了第一轮的“靶子”。
第一个问题来自沈听禾。
只见他犹豫了一下，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更注重感觉还是类型？”
林月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感觉至上。”
魏荆在这空档，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沈听禾，比起刚进门的随意，多了几分审视的趣味。
肖菡则紧接着问：“谈过几次恋爱？”
“三次。”
……
转了一圈后，终于轮到魏荆。
她抬头与他对视，目光淡淡的，好似两人今天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
而他盯着她的脸，装模作样好半天，最后竟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引得众人爆笑。
林月窈忍下心中那股讽意：“林月窈。”
魏荆嘴角轻勾，似笑非笑地：“嗯，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声音磁性深沉，说话的时候，尾音会拖长，听起来玩味又缱绻。
旁边的人对视几眼，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笑容暧昧。
沈听禾声音沉了沉道：“那我们开始第二轮吧，从月窈开始。”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沈听禾身上，某种共识在他们眼里交汇传递。
第二轮战况火热，林月窈报完后，竟然有四个人都同时念到了一个数字，几个人痛心疾首，各自回答了其他人的问题。
魏荆不在其中。
男二楚彦不服气，闹着要他也答一个。
魏荆没拒绝，答得格外爽快：“问吧。”
几个人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快就逮到他，相互看了看，最后是女二金予卿开了这个头。
金予卿是第二个女嘉宾，开朗大方的性格在这几天吸引了不少男嘉宾的好感。
她也没拘谨什么，问题提得尖锐:“谈过几次恋爱？”
闻言，魏荆轻笑了声，目光扫过林月窈。
“还没。”
林月窈差点没当场给他翻个白眼:“你骗谁呢？”
明明光是她印象中的，就已经有好多个了好吗。
男人的嘴角轻翘了一下，语气像从前一样，拖得长长的:“你很了解我？”
林月窈冷笑道：“直观感受到的。”
剩下几个人当然也是不信的。
毕竟他的长相太过锋利，身材高瘦挺拔，全身上下都是那种不着调的张扬，任谁看都像是个纵横情场、片叶不沾身的浪子。
魏荆看清了她眼底那点不太明显的排斥和敌意，兀自叹了声：“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对我改观呢？”
“……林月窈。”他逐字逐句地念着她的名字。
改观？
她呸！
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月窈索性一扭头，将话语权抛给了金予卿：“那你再问一个。”
金予卿一拍手，直问：“今晚打算把心动信件写给谁？”
问题出来，其余几人的表情都滞了一瞬，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心动信件是节目的一个重要机制，嘉宾每晚都可以通过信件表达心意，信件匿名投入，嘉宾可以在集齐七封信后查看信件。
信件心意的延迟查看既可以知道自己的受欢迎度，也能为他们的恋爱走向增加更多的可变性。
既刺激又神秘。
林月窈抬了下眼皮，忽地也生了些好奇心。
到底是什么样的仙女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想知道啊？”魏荆嘴角擒着一抹笑意。
弹幕刷了一排的“想知道”，几个嘉宾脸上表情也是各不相同。
节目其实才刚刚录制两天，嘉宾们互相都不算太了解，魏荆的突然加入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男嘉宾，都暗地拉起了一条警戒线。
魏荆却丝毫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紧张感，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长长的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桌面，看起来不太认真。
“我当然是投给，我也觉得很可爱的人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连语气都是淡淡的。
弹幕外一片吐槽音，就连金予卿也翻了个白眼，直接给他砸了一块抱枕过去。
有些尴尬的氛围却因此得到了一些缓解，众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只有林月窈，安静地看着众人嬉闹，眼底的笑意在听到那个字眼后，刷的一下凝住了。
厉害。
……
游戏又转了三轮，几个人能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大家决定散场回去，把心动信件写了。
走到二楼，一波人打算带魏荆去参观小屋，一波人打算回房间休息。
林月窈才没那个闲心思，打了个招呼就往房间走。
金予卿和她同路，一脸八卦地把她扯到一边：“月窈，你和魏荆……是不是之前认识啊？”
林月窈柔柔地笑了一下。
要不说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准的。
“嗯，”她点了下头：“算是吧。”
反正迟早瞒不住，还不如一开始就坦白。
金予卿眼睛滴溜滴溜的，又问：“前男友？”
林月窈这回哭笑不得了。
“不是，”她甚至不用思考：“就只是之前认识。”
“不太熟。”
金予卿“啊”了一声，眼里竟然还有几分遗憾:“我还以为，他是上恋综重新追爱的呢。”
“毕竟你一出来，他就明显不一样了。”
林月窈眼睛眨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回到房间后，她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个学弟打电话。
学弟自知理亏，早就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学姐，别生气别生气，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都是意外，意外的安排。
——你们也不一定又擦出火花。
——但能擦出就更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
“……”
呵。
林月窈心里轻嗤，目光落在了那个“又”字上。还“又擦出火花”？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和魏荆从来就没擦出过什么火花。
要是用一句话概括他们曾经的关系，那就是，她追过，但没追上。
距离他们最后见面至今，遥远到林月窈几乎觉得，那似乎只是她曾经年少的黄粱一梦。
她脑中一片混沌，记忆被拉到很远很远。
有个初春的夜晚，灯光暗沉稀碎。
她在楼梯口的转角下，拉住他的衣袖，执着又勇敢：“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底光芒炽亮。
像是风暴前的辄息。
每一声都像是命运之神的审判:“嗯，有的。”
“我也觉得你很可爱。”他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像掺进了几分认真。
还有。
他忽地转折，轻易地撇去了他们一年多的不清不楚。
“但是……”他低下头。
“理性大于感性。”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_
林月窈拿着那封信来到沈听禾信箱前，简单打了个勾，就把信投了进去。
一番操作后，她离开了信件屋。
刚抬头，就撞进了一道目光里。
林月窈脚下动作一顿。
他换了件黑色T恤，身子斜靠门框，微微露出一截锁骨。眼尾懒懒地耷拉着，看起来闲散又随意。
那双漆黑的眼直直地望向她，像一汪墨色的深冬湖水，看不清湖底的波澜。
林月窈忽然想起，刚刚金予卿说的那句话——毕竟你一出来，他就明显不一样了。
其实从前也有人说过这种话。
但是最后都没有多少意义。
林月窈默了两秒，不疾不徐地从他身边绕开。
一步。
两步。
就要走出这扇门了。
“……林月窈。”
终于。
他索性也不装了，伸出一只手，搭在门框另一边，明目张胆地拦住她的去路。
林月窈停在原地，没抬头。
魏荆站在她身前，也没动。
他生得瘦高俊朗，她从前就只能够到他的胸口，此刻他微微低着头，距离靠得很近，像要将她禁锢。
“不理我啊？”
白炽明亮的灯光，阒寂无声的场景，以及乌木沉香与柑橘混杂的香气。
他的声音在这样的静谧里，冷冽、野蛮。
熟悉又遥远。
林月窈终于抬头看他。
倏忽间。
他的唇角一松，稍稍弯下腰来，距离与她拉得更近，眉眼间的张扬一如当年。
瞟了一眼她刚才投入的信箱，似笑非笑。
“你不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