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心窝子

    孟婧沉默了几瞬,她明白了萨日娜不满的地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萨日娜这位师父已然仙逝。

    这就好比,萨日娜指着孔四贞的鼻子说“你爹孔有德没把你教好”是一个意思。

    这么一想,萨日娜也还算克制。

    她拍拍萨日娜的肩膀,安慰道:“我懂你的委屈,但你现在不止是蒙古的公主,你还是大清的皇后,你的战场在坤宁宫。”

    想起自己师父的音容笑貌,萨日娜不觉红了眼眶。

    孟婧伸手为她擦泪:“你在这宫中,要步步为营,才对得起宠爱你的师父啊。”

    萨日娜懂事地点点头:“我今后一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跟其他人计较这些小事。”

    为了抚慰萨日娜,孟婧将她搂在了怀里:“今日我教你第一件事,你妹妹如果出什么事,你得先把自己摘出来,才能用外人的身份去帮她解决问题出,而不是盲目地将自己卷进去。”

    “你是皇后,能做的事情很多;但如果你是个犯了错的皇后,那你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萨日娜是个聪明孩子,要不是因为今日是自己的妹妹犯错,关心则乱,给她点时间,她也能悟出这个道理。

    如今孟婧直接将她点醒,萨日娜忙认错:“姑姑,是我格局小了,居然在乎这些恩恩怨怨。”

    孟婧肯定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科尔沁部还指着你维护与大清的关系呢。”

    *

    翌日清早。

    孟婧提前动身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行礼后,直接向太后请假:“姑姑,今日孔小姐搬来永寿宫,侄女准备尽尽地主之谊,早点回去帮她搬家。”

    太后欣然应允,并嘱咐孟婧要礼待孔四贞。

    离开慈宁宫后,孟婧直奔储秀宫,刚好遇到了提着大包小包搬家的孔四贞。

    孔四贞和张妈妈刚入宫,内务府还没有拨下人给她们,这大大小小的行李都得二人自己搬运。

    孟婧看着这场景,先是一把夺过孔四贞手里的包袱,然后给今日陪伴自己的白鹤使了个眼色。

    白鹤也从张妈妈的手中接过两个包袱。

    正好此时有两个储秀宫的下人路过,孟婧阴阳怪气道:“这油水多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回头本宫去问问太后和皇上,这乾清宫都以礼相待的郡主,这储秀宫怎么还看不上眼了,到底福临是皇上,还是你们是皇上?”

    其中一个太监一听静妃要去告状,忙上来打下手,另一个太监则进去喊其他的宫女太监一同出来帮忙,将孔四贞屋里的东西搬起往永寿宫送。

    孔四贞本就是江湖人士的心性,不爱太多下人伺候,除了今日搬家感觉辛苦了些,平日里还挺满意宫女太监不来打扰她。

    她忙客气道:“这储秀宫离永寿宫后殿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倒用不着劳烦他们。”

    孟婧看了看孔四贞,翻了个白眼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她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就该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更何况她们在这里干的活儿,可比浣衣局那些地方轻松多了。”

    “虽然下人也该有尊严,但搬家移物这种事,让你一个郡主大包小包自己扛着,他们躲在屋子里休息,像什么话?到底谁才是郡主?”

    孔四贞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孟婧身后,看着她神采飞扬地说着话,也不禁莞尔。

    张妈妈跟白鹤并肩走在一起,眼睛却一直盯着孟婧看。

    有了下人帮忙,孔四贞和张妈妈本就不多的行李一趟就搬完了。

    孟婧帮孔四贞将行李搬进永寿宫后殿,放到休息间的罗汉床上。

    然后冲孔四贞没好气地说:“你看,他们一起动手,搬一趟就结束了。要是你俩自己行动,恐怕一上午都搬不完。”

    白鹤往常就是这永寿宫里端茶送水的宫女,有她的地方必定少不了茶水。

    孟婧回头,正想命她拿点水过来,就看见她端着永寿宫最大的茶壶和三个大茶杯小心翼翼地踏进门槛。

    张妈妈忙将桌上的杂物移开,让白鹤将托盘放在上头。

    孟婧十分得意:“你们瞧我宫里的人,这眼力界儿,都不需要说话,要啥有啥。”

    白鹤得了夸奖,心中欢喜。

    孟婧平日里大方,不爱用的首饰都赏给了她们这些小宫女,每次还嘱咐两句,让她们攒着以后出宫当嫁妆。

    这回她一高兴,指不定又得赏点儿什么小物件儿给她。

    孟婧指着休息间的椅凳:“孔小姐,咱一起坐下。这位老人家……”

    站在一旁微笑看着孟婧夸夸其谈的孔四贞忙介绍道:“这是我的乳母张妈妈,就是她……”

    孟婧做了个“停”的手势:“咱待会儿坐下说。”

    然后指了另一个位置:“张妈妈这边儿请。”

    随后她再一次对白鹤柔声说:“你再跑一趟,让永寿宫其他宫女一起过来给孔小姐收拾收拾屋子,咱再分两个人伺候孔小姐。”

    这回孔四贞没有拒绝,今后在宫里常住,总不能让年迈的张妈妈再为自己跑上跑下。

    白鹤先将三个杯子斟满茶水,才福身告退,前往休息间找其他同伴。

    孟婧这回将孔四贞接过来,其实也是想为萨日娜说说情。

    虽然三人看似都承认了错处,但明显萨日娜和孔四贞二人心中还有疙瘩。

    历史上第二任皇后虽然笑到了最后,但顺治在世时,她的日子显然也不好过。

    如今要是再多一个仇敌,还是太后和皇上想要笼络的汉人郡主,那得多烦恼?

    她先喝了一口茶水,端正了身体,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往。

    “也许孔小姐已经听说了,本宫曾经住在坤宁宫,是一国之母,去年被皇上废黜,成了如今的静妃。”

    孔四贞轻抿一口茶水,客气道:“虽然如此,但静妃娘娘依然在妃位。”

    她也打开了话匣子:“我乃一介汉女,在这宫中格格不入,如今只盼着早日安葬好父亲,然后能回西南救回我哥哥。”

    孟婧挠挠手心,孔四贞还有哥哥活着?

    她心中一想,若要用上“救出”一词,那不用想,她这哥哥肯定是落在李定国手里了,要救出来可没这么容易。

    她不敢多问,只能顺着前头的话说:“其实我们蒙古后妃在这宫中,也十分尴尬,比你汉人的身份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都有好奇的心,孔四贞忙追问:“何意出此言?”

    张妈妈在一旁也竖起了耳朵。

    这宫里蒙族的福晋不少,孟婧也不能直接告诉外人,皇上冷待蒙族后妃。

    只能隐晦地说:“我就是因为蒙族的身份和多尔衮赐婚的原因被废黜,萨日娜和伯翁阔是我娘家的堂侄。你看那伯翁阔,明明就还是个好动的小孩子,却被送到这宫中。她们的生活也有许多无奈。”

    接着她真诚地解释:“进了这后宫做妃子的女人,今后难以再出宫与家人团聚。家在京城的还好些,怀孕时能让母亲进宫照顾。这俩孩子今后恐怕就是孤苦无依的了。不知孔小姐能否看在这份上,原谅那俩孩子无礼的举动?”

    孔四贞虽然长在军中,性情刚烈,但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她安慰着孟婧:“我家破人亡,只剩一个哥哥还落在了李定国手上。怎会不知道孤单的滋味?昨日之事我也咄咄逼人了些。”

    孟婧听着她再一次提起哥哥,知道她心中放不下,握着她的手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孔四贞本想回答“不苦”。

    可话到嘴边,那遭难的往昔却浮现在了眼前。

    苦,太苦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将要掉下的泪,对孟婧说:“桂林一役,我家破人亡,是孙妈妈带着我逃难,我今生定不会让孙妈妈离开。”

    孟婧点点头:“孙妈妈不是你的下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放心,今后这永寿宫定不会让她做下人的活儿。”

    这时白鹤也带着四五个宫女前来帮忙整理房间。

    孔四贞与张妈妈的行李物件不多,前一天孟婧又已经让大家将后殿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一刻钟,白鹤就进休息间向孟婧禀报:“静妃娘娘,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这是今日当值的五个宫女。”

    孟婧看了看眼前的宫女,然后转头向孔四贞介绍:“他们五个手脚都挺利索,虽然没有白鹤善解人意,但也是不错的帮手。张妈妈稍微教一教,定能让孔小姐满意。”

    白鹤一听这话,知道孟婧肯定不愿意将她送出去,有些开心。

    孔四贞也不知道宫女的心意,一时不知该如何挑选。

    孟婧捏捏下巴:“这样吧,云堇和云穗,你俩一同入宫,就你们伺候孔小姐吧。”

    云堇和云穗向前一步,朝孟婧福身:“好的,娘娘。”

    然后又对孔四贞行礼:“拜见孔格格。”

    孔四贞摆摆手:“你们还是叫我孔小姐吧,叫格格我总是不习惯。”

    云堇和云穗低眸垂首:“是,孔小姐。”

    *

    孟婧带着白鹤和没被选中的婢女离开。

    白鹤跟着孟婧进入永寿宫正殿。

    不出所料,孟婧满面春风地走向卧房的梳妆台,从妆奁里取出一对金耳环,递给白鹤:“来,今日你给我长脸了,这个你收着,以后当嫁妆。”

    为何孟婧如此执着于给宫女送嫁妆?那是因为当初她仔细阅读了选秀的规定。

    里头写着,选入宫的宫女,若不是被主子留下,在二十五岁时就可以出宫。

    可是二十五岁,在清朝已经是老姑娘了。

    嫁不嫁得了好人家另说,若是嫁不了,手里头有些钱财,也能保证自己能过活。

    但孟婧总不能说“拿着钱,以后嫁不出去好当单身富婆”,于是她就编了个理由,每次在赏赐宫女时,都说上一句“以后当嫁妆”。

    这永寿宫的宫女,几乎都收到过孟婧的赏赐,除了一个人,就是已经调到乾清宫伺候的冰泪。

    孟婧捏着下巴思考:也不知这冰泪和皇上到底对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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