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殿

    耀眼的阳光刺破窗帘照在罗莎脸上,她迷迷糊糊地起床盯着挂钟思考良久:奇怪今早怎么听不到女儿的嬉戏玩闹声?

    走到衣柜前,拿出西装,她很久没有像昨天那样如此详细地回忆过去,这让她陷入苦恼: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的小爱已经15岁了,今年要给她送什么生日礼物呢?特别是在休息日里,她要感谢小爱带着奥莉到处玩,否则怎么能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换洗完毕后,她端起摩卡壶往香草冰淇淋上浇,像是融化的雪山上裸露出新鲜泥土。

    她最爱拿面包或薯条蘸着吃,同样奥莉也继承了类似的喜好,说起阿芙佳朵……

    罗莎忽然拿出手机,眼睛里仿佛燃烧起火焰,快速输入一串文字,按完发送键后又看了眼时间,希望对方能及时收到。

    *

    手机的震动声让坐在奥莉对面的渡边爱拿起咖啡杯的手又放下,原来是罗莎阿姨的消息,短信内容全用了大写字母表示,最后还多加了几个感叹号:

    “今天不准给奥莉买冰淇淋!!!”

    真不知道把这个噩耗传达给妹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大概是撒泼打滚,撒娇地对自己说很多好话吧。

    事实是渡边爱这样做了。

    果然,美滋滋喝着橙汁的奥莉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似乎能听见用彩色琉璃做的Gelato打包计划破碎得很彻底。

    像是看一场喜剧接着一场悲剧,渡边爱在妹妹尚未发作之前抢先道:“你如果在外面像家里一样陀螺式地打滚,那今天的新裙子就会变得脏脏的,漂亮的小辫子会变得丑丑的,当然新鞋满是泥巴和擦痕,这些你都不介意吗?”

    被问倒的奥莉左思右想,打量身上穿的衣服,懊恼地撅嘴,把吸管咬得“嘎吱”响,本想留着甜品胃享用冰淇淋的,却被家里的总司令扰乱了计划,现在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路人吃。

    仿佛看到妹妹的兔子耳朵耷拉下来,渡边爱抿一口咖啡补充道:“我听说有一种甜品,除了奶油、蛋糕胚外,还有冰淇淋夹层,奥莉你说它是冰淇凌,还是蛋糕呢?”

    “是蛋糕!一定是蛋糕!”奥莉忽然“竖起”耳朵,眼底充满星光,兴奋地跳下椅子,三步并两步强行在姐姐和桌子间隔开距离,好让自己坐在腿上,“姐姐,你最好了!”

    为了安慰妹妹,渡边爱打开手机和奥莉一同玩起了贪吃蛇。

    墨绿色的屏幕上是由黑色小方块组成的“蛇”与“豆子”,奥莉柔软的小手此刻化作针尖,伴随数字按键“滴嘟滴嘟”声,十分不利索地操纵小蛇猛追豆子,可她总找不到合适的转弯时机,屡次尝试都跟丢了。

    “奥莉,按的时候不用花那么大力气。”渡边爱感受到妹妹全身拧成一股力,就像要绞死猎物的蛇一般。看到奥莉过于辛苦,便接过手机开始帮助妹妹复仇。

    愈发变长的蛇身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难以动弹,奥莉正入神,架在渡边爱身上的小手时而拍打,时而抓着不放。

    不过多久,“好耶,我们赢了!”奥莉挣扎地起身够到橙汁与姐姐碰杯庆祝。

    在渡边爱提出可以多玩几局后,已经接近下午一点整,她们收拾一番后前往此行目的地——万神殿。

    *

    1998年7月25日 13:00意大利罗马万神殿

    正准备驻足观赏外层布满弹孔的三角楣饰与立柱,渡边爱便被急不可耐的奥莉拉进殿内,还边走边说:“姐姐外面好热的,我们还是去里面乘凉吧!”

    圆厅里聚集了不少游客,渡边爱拉紧妹妹的手,而奥莉的目光被周围富丽堂皇的装饰物牢牢吸引,仿佛神游在一个华丽奇幻的世界。

    “当心脚下,别被人撞到了。”她无奈地提醒着。

    与奥莉不同,她最先注意到的是教堂内唯一一处自然光源:穹顶之上圆形天窗。

    罗马人将其视作用来沟通天地的“眼”,同时还潜藏他们企图将宇宙纳入怀中的野心。

    渡边爱拉着妹妹站在圆厅中央,被直射而下的阳光完全吞噬,仿佛感受到从高处俯视的眼睛正要将她吸走。

    这时,奥莉挣脱开她的手,嘴里说些了什么后独自跑远,宛如从指间飞走的蝴蝶,再也不见踪影。

    可渡边爱依旧矗立在光斑中央,遥望着“眼”。

    她听见胸腔里沉闷的喘息声,恍惚间四周出现白色环形墙壁,正慢慢往中心聚拢,顿时心跳加快,心脏似要一跃而出。只觉得里面闷得难受,在剧烈呼吸之中想要扶住些什么时,脚下趔趄竟差点摔出光斑。

    她惊讶地回顾那阵莫名其妙的窒息感,刚才似乎还听见奥莉的声音离她远去,便立刻环顾四周——游客推搡吵闹,儿童尖叫奔跑,全是声音,全是人影!

    “奥莉!奥莉,你在哪儿!?”发觉弄丢妹妹后,渡边爱忍着头晕目眩在殿内绕圈寻找,又着急地跑出万神殿,生怕奥莉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外面热浪汹涌,渡边爱似片小舟艰难地挤进小巷。

    从她离开万神殿起,就开始感到身后似有巨眼追赶——它无孔不入地观察自己,却什么也不做——多次回头依旧毫无收获后,便放弃查明追踪者,抄近道去熟悉的店里找奥莉。

    她想:或许是中暑,才会让自己变得神经衰弱,感官失调。

    渡边爱停下脚步,揩拭额间汗水,那股视线仍然在附近,正烦躁之际余光捕捉到左侧的死胡同里有动静,下意识地扭过身,嘴唇微动,疑惑道:

    “那是什么东西?”

    紫黑色泥浆般的液体匍匐在地上,有生命似地起起伏伏,在每一次鼓动后更多的鲜血从它底下蔓延开来。

    这让渡边爱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平复呼吸,慢慢靠近它。

    在感受到视线后,原本光滑的表面瞬时凸起上百只眼睛,不约而同地对她眨眼,又从躯体中间裂开一张大嘴,发出似是老猫嘶吼,又像是婴儿的啼哭声。

    噪音如箭,欲要刺穿她挺直的脊背,削去她的手足,把她当作盘中餐。

    头发上的汗水止不住地滴落,后背与前胸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怪物张开的嘴里喷出一股浓烈的食物腐烂气味,她感到一阵恶寒袭来。

    不是幻觉!?

    几乎同时,巨嘴里面弹射出一只极长的人手正朝她高速驰来。

    渡边爱双脚发力,飞跃而起,手从紫雾中抽出银丝,往前方抛去,接着那个怪物的“手”在半空中被切成几段,肉块纷纷掉在地上。

    而她在空中翻腾几周,脚下一踩墙壁,从上空俯视,又引出宽且薄的利刃从侧面削开它的嘴巴。那东西在惯性下翻滚到墙根处,被一分为二。

    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尽快找到奥莉,倘若在罗马大规模使用幻术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落在怪物先前的位置边稍作思考,殷红的地面上倒映出她的脸,脚边是几只死猫。

    怪物的眼睛似震动的铃铛,连着肉一起晃动,嘴里再也发不出声响,看起来是快要不行了。

    渡边爱转过身,踩过粘稠带着腥味的液体,拿出手机准备让瓦里安派人来调查。

    这个脏东西不像是幻术,令她感觉有一种说不清的真实感。

    是新技术?还是那种实验的诞生物?

    死胡同里信号微弱,渡边爱拉开手机天线,蹲下身,开始研究怪物残骸:只见伤口周围膨大了一圈,分开着的两端悄然黏在一起,只有在很近的地方才能听见细微的“嘶嘶”声。

    她猛地回头,错开身,手机被打落到一边。

    “啧。”

    发现怪物在不使用火焰的情况下能够自愈,并且目前和妹妹的走失没有关联后,渡边爱不再多考虑,企图用低浓度的幻术困住它,瞬时四周雾气缭绕。

    “喂,你是京都的吗?”

    身后传来铿锵有力的日语询问声,随之是怪物从内部膨胀爆炸,粘液四处飞溅。

    渡边爱躲过那些,眯眼瞧见液体碰到之处无不受到侵蚀,留下一个个小坑,暗自咒骂。

    转过身怒视挡在入口处的高大人影,紧握双拳,抿嘴皱眉,心里正推演所有的可能性:目前能判断对方既不是那种怪物,也不是是幻术。

    那会是敌人吗?她们的行踪又是如何被暴露的?还有那人和一直跟在身后的视线有什么关系?

    对方是一名年轻的女子,金色头发束成高耸的马尾在后脑勺随风飘逸,身上是白色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她将黑色外套系在腰间,下身是热裤与板鞋,嘴里咬着冰棍,像是来度假的日本学生,可周身气势不亚于她们自己人。

    “看来他们悄悄培养了一个人才。”那人喃喃自语道。

    前几天从辅助监督得到资料后,她就一直在这片区域里闲逛,不料想已经有术师在现场处理了,心中不由得责怪那帮人到底是怎么干活的。

    “把你放到那么远是怕被我们发现吗?”深知东京和京都两校的恩怨,但把人藏起来也太夸张了点。

    “喔,但你没听他们说过普通武器是对付不了这种咒灵的吗?”

    的确奇怪,就在以为今天又毫无收获的时候,她感觉到这片区域突然产生类似于咒力的能量波动,连忙跑过来查看情况。

    “还有,怎么没放帐?”

    一连串的提问里全是渡边爱没听过的名词,可眼下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顾不了那么多,神色严肃地用日语问道:“附近还有这东西吗?”

    “没有了噢。”

    见对方并不像在欺骗自己,甚至还有可能认错了人,渡边爱轻叹一口气,弯腰拾起手机,想要离开。

    “难道……”

    对方惊异地拿出咬在嘴里的木棍,往前走几步想要看清楚渡边爱红色帽檐下的脸,“你还不是咒术师?真是太好了!所以你愿意来东京的高专吗?那边会教你很多祓除咒灵的方法。对,就是那个怪物,我们叫它们咒灵。”

    “抱歉,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渡边爱冷声答道。

    “怎么,你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女青年意识到自己太过热情吓到人家,便双手叉腰,略带歉意地表示,“我的任务正好被你处理完了,所以可以提供额外帮助哟,小红帽。”

    渡边爱停下脚步,疑惑地抬起头说:“我正在找人,碰巧路过这里罢了。请问你有见过身高在一米三左右,穿着淡蓝色裙子,头戴渔夫帽的小姑娘吗?”

    “嗯……我刚从大街过来没见着你说的小朋友。不过,我觉得说不定小孩会在原地等你。”

    “哦,是吗,谢谢。”

    没得到关于奥莉的信息,渡边爱快步离开,经过对方时,下意识地侧过头近距离观察她,心中的疑问好比逐渐鼓起的氢气球,再不抓住可要逃跑了。

    她停下脚步,又问道:“咒灵,是怎么产生的?”

    “是人类负面情绪外流的凝聚物,但主要分布在日本境内。”

    “嗯?为什么?”

    “嘿嘿,想知道的话就请收下我的名片。我叫九十九由基,现在高专三年级,上面有电话和学校地址。”

    从现场被破坏的情况,结合对方异常冷静的神态,九十九由基心想大概是遇见了位十分有潜力的除灵高手。如果这个人学会运用咒力和咒具,将来成为一级术师必然不在话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到自己。想到这里脑内浮现出那帮老家伙的嘴脸,她多了几分厌恶。

    “知道了。”渡边爱接过名片,抬头看着九十九由基冷冰冰地答道,“我叫渡边爱。”

    “爱,你快去找那孩子吧。”九十九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可人家一溜烟就跑了,留下自己在原地思忖着:墙上的痕迹没有咒力残留,刚开始那股陌生的能量也消失了。

    转头对着黑黢黢的死胡同,咒灵的血液还挂在墙壁上,野猫的尸体僵直在地面,皮毛上的血早已凝固。如果她来得再晚一点,渡边爱是否能祓除这只二级咒灵呢。

    “哎,说不定等哪天人家回心转意了,我就可以直接问问。”她叹口气,双手背在脑后,往深处走去。

    真是十分不寻常,往日不愿听信他人的渡边爱在巷子深处经历惊心动魄的遭遇后,竟按照九十九由基的建议返回万神殿。

    圆厅内依旧人来人往,声音在空旷的室内盘旋升腾,最后都通过穹顶的“眼”过滤而出。

    此时日光偏移,大厅中央的孔洞下肉眼可见的白色浮尘浸在金光里,渡边爱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时,忽然感受到地面微颤,灵动轻盈的脚步声临近。

    看见了!她看见了!从光里跑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

    “奥莉,奥莉!原来你在这里,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渡边爱搂住女孩,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肩膀上,往颈间亲吻,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原来,正研究壁画雕塑的奥莉转过头发觉姐姐不见后,在殿内四处穿梭。

    不过片刻时间,她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姐姐并不在附近,像是从这个世界突然消失了。就当以为自己不小心撞到人时,才发现是姐姐,刹那间整个人放松下来。

    “对不起。”渡边爱单膝跪地,扶正奥莉的帽子,抚平裙子下摆,反复确认身上有没有伤.她冷汗直冒,生怕妹妹遇见那种恶心危险的“咒灵”。

    “姐姐,不要哭鼻子了。”其实快要哭出来的人是自己,“我们是最勇敢的小孩,对吗?”

    奥莉有模有样地模仿妈妈安慰自己的样子,小手拍拍渡边爱的头顶,而视线瞟过蓝色短袖上的红褐色印记和白色跑鞋的泥灰,拥抱时感受到她浑身湿漉漉的全是汗。

    姐姐到底去哪里了呢?

    “好,那为了表彰我们的勇敢行径,是不是要吃一点……”

    “蛋糕!我们去吃蛋糕!”奥莉高举双手表示赞成,眼角的泪水化作点点星光,在原地跳了几下后,纠结道,“但是……”

    “怎么了?”

    “奥莉今天穿了新鞋,不想弄脏它,所以……所以姐姐能不能抱我。”

    得到肯定答复后,奥莉双手环抱住姐姐的肩膀,粉嫩的脸蛋贴在其颈肩,目光朝大理石地上的椭圆光斑失神发愣,不久后在上下颠簸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刻是1998年7月25日13:21的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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