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的五层小楼只有渡边爱的房间还亮着灯。

    立下束缚的二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聊起，都看自己的手，体会刚才的经历。

    “算作是对你的补偿。”渡边爱说，“我当时用了幻术侵入你的大脑，读到了你的记忆，包括在场的另一个人。所以我已经知晓了有关你们的部份信息。”

    “我听说过幻术，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种吧。”九十九由基坐直了身体。

    渡边爱摊开左手，她盯着对方瞳孔里倒映出的光，跃跃欲试。

    “哎呀，你的手怎么着火了。”九十九由基急忙拿起杯子往她的手心泼去。见到火焰依旧在燃烧，轻抿嘴唇，陷入思考。

    “你听说过死气之炎吗？”

    “完全没有。”刚才自己调动咒力时抓到的东西原来是真实存在着的。

    “我们每个人身体里存在能量波动，它是火焰的源头。”水滴从指缝滴落，白色的床单被打湿成深色的，而微弱的火焰依旧在掌心燃烧，渡边爱徐徐道，“再根据体内波动的强度以及性质分为七种属性：大空、太阳、岚、雨、云、雷、雾，每种属性释放出的火焰又有不同的特征。像我的属性就是雾。”解释完，收了力，左手拿起杯子喝完了剩下的水。

    “靛青色的？”九十九由基未曾想过这簇火焰有如此大的威力。

    “嗯。依靠它，我能构筑出许多虚虚实实的东西。”

    “喔，那就解释得通你的招式了。你们，”太奇怪了，明明都是地球人，还用“你们”、“我们”的做区分，仿佛是外星人会面一样，九十九由基迟疑道，“火焰是怎么来的呢？”

    “和你们一样，是与生俱来的。并且同样也存在看不见火焰的人。”读到了那个人的记忆后，大概了解术师和非术师大脑结构有所不同，而躲着的男人正好没什么天赋，并且相较于九十九由基，他的意志更是脆弱不堪。

    “噢，这你都知道了。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感觉到除你以外的火焰波动吗？”

    “没有，也包括你。”

    “很奇怪，你也没有咒力。”

    “也就是说我没有咒力，有火焰，但能看见咒灵；而你没有火焰，有咒力，但能看见火焰。”

    “Good job！”九十九由基突然嚷道，转而又思索片刻，双肘顶在膝盖上，身体前倾，下巴立在指尖，十分严肃地说，“我有个大胆的猜想。我们或许，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

    “嗯。”

    “嗯？爱，我开玩笑的。”

    她怎么能什么都敢相信？！九十九由基内心哑然失笑。

    “类似于平行时空。首先是1998年12月31日，所有人都消失了，对应的出现了咒灵；你说咒力，而我是火焰；在此之前，我找不到高专和你，现在恰恰相反。”

    “哇，你这都不惊讶？”

    刚才自己故意往她手上泼水，可对方非但没生气，反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能继续说下去，可见其性格着实古怪，活脱脱像是个机器人。

    “惊讶过了，就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所以命运之时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喂，喂，你还真揪着不放。都不能让我惊讶一会儿自己发现了奇迹。”九十九由基叉开腿，双手张开瘫在椅背上，“我先问你，雾之火焰对咒灵能起效吗？”

    “有，但一句两句难以说清楚，等去日本我给你演示。”

    “真狡猾。那还有属性呢？我可没忘记你说的，七种火焰有不同的特征吧，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会告诉你的，现在不行，这里没有咒灵。”渡边爱不忘补充。

    “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那我先告诉你，这里的日本自古以来是布满结界术式的国度，也是国外诅咒少的主要原因。而这些结界的中枢是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也就是‘那个人'。所谓的命运之时，说的是天元并不是不会死亡，而是每五百年要献祭人类更新肉////体数据，否则将会进化成更为高次元的存在，到时候意志消失再也无法维持结界，如此一来全世界将要面临诅咒大爆发的地狱。而我就是当时被骗去的牺牲品，他们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星浆体。”

    “结果你逃出来了。”

    “是的，逃出来了。然后和家里断绝关系，为了养机车开始为高专打工。哎，现在还要养个魔女，我快穷死啦。”

    渡边爱没注意九十九由基后面在说什么，看着椅子上的头盔和巧克力，左手抚上胸口，摸到了绷带，小声说：“我说到做到，以后会告诉你的。”

    “那男人会怎么样？”

    “以后精神病院比较适合他。”

    “我明白了。你有什么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胸口疼。”

    九十九由基站起身，朝她伸手示意，“唔，你介意吗？”

    见到对方摇头后，手掌从脖子一路抚摸到胸口，看来几十天在外面是吃了不少苦，比去年见到时整整瘦了一圈。

    同时，她在倾听少女灵魂声音：还是很嘈杂，只有一个人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女人，有男人，还有小孩的。

    当时就在等人来接她们，她按照痕迹找到了渡边爱住过的洞穴，在一大堆叠放整齐的破旧衣服里看到了这两样东西，尽管不能十分确定，但还是都带回来了。

    果然，渡边爱看向它们的眼神里潜藏着什么，或许她不是机器人，而是表达不出情绪。

    “爱，你在悲伤吗？”

    悲伤？

    渡边爱不明白。自从到这里以来就一直病着，宛若是进入到化学仪器内部与其他物质发生反应。

    最明显的是胸口疼痛，她时常感到喘不过气，胃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却有呕吐感，闷着的气被堵在咽喉。在夜里最为明显，躺在坚硬的岩石地上，听着深处的水滴声，望着火光，眼眶总是湿润的。

    这样的情况下，她只有念着结果。

    最终找到咒灵，是她的心愿实现了；同时也发现诅咒与咒术并不是原本世界的东西。后者算是意外的惊喜。

    渡边爱深知万神殿不会告诉自己答案，所以还是要在这个世界里寻找到相关的人，她一个都不能放过——比如，天元。

    可以确定，两个时空的力量体系不同，火焰是生命的力量，而咒术从其产生和结果来看也离不开人类本身。希望这位拥有“不死术式”、维持日本境内结界的角色能有些线索。

    渡边爱直言道：“并没有那种感觉。我猜测是两个世界的能力体系不同，所以才导致身体不适。”

    “是吗。爱，你……”

    “要回去的。能和我多说说有关天元的事吗？”

    “天元就在高专里，但要是本人不愿意，没人能找到祂。同时，对方不会干涉现世，我们一直把祂当作是现象，类似于树木之类的。”

    “我打算去高专。我认为祂会知道些什么。”她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九十九由基。

    对方听得入神，时而点头，时而又追问几句。

    她们花许久才将细节补全，又对照了两个世界的异同后发现重要的历史事件完全重合，唯一的区别还是能量体系。

    “爱，你或许很重要呢！”

    “什么意思？”

    “这令我想到：诅咒的坩埚——东京新宿，咒术的圣地——京都，还有诅咒的灵场——北海道。”

    “等等，这都是什么意思？”

    “先别急，还有你更听不懂的。如果你要找天元，必然躲不过另两位——星浆体，”九十九由基指指自己，“还有六眼。爱，你遇见了身为前星浆体的我，六眼则在五条家。长久以来，三者互为因果，冥冥之中维系着咒术界的平衡。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短时期内不会再会有新星浆体的献祭，所以我大胆揣测你来到这里的意义与平衡有关。”

    “六眼和五条家是什么意思？”

    “嘻嘻，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们的病号需要好好休息，等回日本我再告诉你。”九十九由基调皮地眨眼，起身在座位边伸了个懒腰，“我现在要去照顾一下开飞机的大叔。Bye！”

    渡边爱目送她离开后，独自躺在病床上回味着刚才的讨论。

    位于诅咒有关的三个地点、互为因果的三个人，三……三？

    她问过玛蒙奶嘴是什么，艾莉娅和Reborn都有，老师非常直白地说是受到诅咒的东西；还有她听说彭格列的戒指远非是单纯的传家宝，仿佛有“意志”的传承，与血统有关的继承是家族的荣耀，也是另一种血缘的诅咒。

    怎么？难道说这些都有关系？

    但现在还不是研究原本世界的时候。

    天元、星浆体、六眼三者的奥秘是否与自己有关，她和九十九由基订立契约时共同创造出的幻境意味着什么——难道时空穿梭与咒术界的平衡有关？难道火焰与咒力有互通的地方？

    除了找天元的事情外，她想要掌握在咒术界里使用幻术的窍门，几十天的咒灵实验虽然缺少了咒术材料，但她大概知道了如何用幻术影响诅咒。

    渡边爱越想越深入，左手不自觉地开始揉搓珍珠耳环，眼底似是有团黑火在燃烧，握紧拳头在床上锤了几下，晃动间她的嘴角扬起微笑，胸口上下起伏，又摸上凸起的颧骨，自言自语道：我要换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