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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禁区,万圣节

    第十章楼梯,禁区,万圣节

    霍格沃茨的楼梯共有一百四十二处之多。

    在这里生活过七年的德拉科已对它们了若指掌、如数家珍:有的又宽又大;有的又窄又小且摇摇晃晃;有的每逢周五就调皮乱动,企图猛然通到不同的地方,给学生们制造点麻烦;有些上到半截,一个台阶会突然消失,如果不想被困在原地的话,你得跳过去才行。

    然而,对那些头晕脑胀的新生来说,与其这些楼梯有趣,不如说这些楼梯刁钻。

    想要记住它们的位置和特点并不容易,毕竟,一切都似乎在不停地移动着。

    赫敏·格兰杰显然就还没摸清所有的门道。

    一个周五的夜晚,在图书馆闭馆后,被怀中那本厚书的重量压得疲惫不堪的她,在走上一截楼梯的时候,仅仅因为没有格外留神,脚就陷入了消失的台阶里。

    真是倒霉透了——赫敏皱起了眉。

    她想凭借自己的力气爬出来,可这很难办到,非得有人来帮她一把不可。

    可是,她并不确定,是否有人能路过此地。

    这楼梯是条她新发现的近路,暗藏在一扇门后,滑动挡板和垂挂的帷幔让它显得格外隐蔽,很少会有人走这里,非常僻静——这是她喜欢这条路的原因,此刻却成了弊端;

    何况,以现在的时间点而言,多数学生们已经回公共休息室去了,这又大大降低了她被人撞见的几率。

    “有人在吗?帮帮忙,好吗?”她试探性地冲楼梯上下喊了几句,想要碰碰运气,可两边都是一片死寂。

    她不免注意到楼梯侧面的墙壁。墙壁上,昏暗的烛光正明灭闪动,给这楼梯增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赫敏心中直打鼓。她放大声音,尝试着又呼唤了几次,应答她的却总是只有四周墙壁所传来的、小小的、空洞的回音。

    她挣扎在那道台阶里,失望极了,垂头丧气地翻着手里那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妄图找出一些能够帮助她独自离开这楼梯的解决办法。

    然而,这本书似乎认定,所有人都能在霍格沃茨交到朋友,起码不会有人缺乏一双拉他们走出消失台阶的友善的手。

    无所不能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它什么办法也没给她想出来,赫敏泄气地想。

    垂头丧气了大概两刻钟的时候,她总算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有人似乎正从楼上走下来。

    那是皮鞋与台阶接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听起来格外悠闲。

    此刻,这声音在赫敏耳中,宛如天籁。

    这可能是她今晚为数不多的得救机会!下一个人路过,可不知猴年马月了!

    “你好,可以帮帮——”她抬起头来,热切地说,话头却在看到来人以后戛然而止。

    是德拉科。

    天呐,这太尴尬了。

    她白天还曾对他不假辞色,对他的友好问候置之不理;没想到,梅林的报应来得这么快,连夜都不过!

    这个斯莱特林男孩,想必要借机好好奚落她一番了!

    赫敏连忙低下头,继续翻阅那本书,打定主意装作没看见德拉科。

    卡住就卡住吧,就算卡一晚上,她也没脸向他寻求帮助啊……

    德拉科早就看见她了。他刚刚从格雷女士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正心情低落地走下楼,没想到会遇见卡在楼梯正中央的万事通小姐。

    小冒失鬼!

    典型的赫敏·格兰杰式的冒失作风……卡在台阶里什么的……德拉科嘴角抽动。

    瞧瞧她!再也没有白天趾高气扬的样子了,反而像是不小心踩了粘鼠板的猫一样,把书举到脸前,心虚鬼祟、无颜见人。

    他的心情顿时大为好转。好整以暇地走到她身边,他停下脚步,歪头瞧她,“需要帮助吗?”

    “不。”她眼睛瞥着书页,硬邦邦地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嘴角微微勾起。

    “阅读。”她晃了晃手里的厚书。

    “卡在台阶里阅读,会让你思维特别敏捷吗?”他挑了挑眉。

    “不关你事。”她涨红了脸,斩钉截铁地说。

    她心虚的样子,有点……可爱。

    “我可以帮忙,假如你要求。”德拉科好脾气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笑意。

    “我不接受不守规则的人的援助。”赫敏虽然没直视他,却听到了那股笑意。

    他肯定在笑话她呢,她气哼哼地想。

    “喔,还在纠结那件事?又没人发现。你得知道变通。”他语气轻描淡写,似乎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我对你无话可说。”她倨傲地扬着头。

    这时,刁钻的楼梯忽然抖动了。

    它迅猛地移动自己,似乎对身上两人的对话感到厌倦。一瞬间,它坏心眼地把楼梯上的两个人摇得东倒西歪的。

    谁也不能在这种楼梯上继续保持“倨傲”了,倒是用“狼狈”来形容会更为妥帖。

    赫敏手中的书掉到了台阶下方,咕噜噜滚下楼梯去了。

    然而,这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的是,她因为楼梯猛然移动的惯性,倒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她原本不打算理他的;而他竟然眼疾手快地用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免得她遭受更多伤害——这也太过分了!

    她今晚上是不是一定得怀揣着羞愧感,去感谢他才行了?在可怕的楼梯运转中,赫敏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晕晕乎乎地想。

    兴致大发的楼梯转了一会儿,终于懒洋洋地停下了。等到一切重归平静,楼梯两侧通往的地方已非原本的去处。

    他们齐齐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灵光一闪,异口同声地说:“周五!”

    周五,有的楼梯会乱动,企图通到不同的地方,给学生们制造点麻烦……

    这种心有灵犀让赫敏很难再别扭,反而让她露出了会心一笑。似乎,德拉科也是这么想的,他脸上也浮现出昙花一现的微笑。

    “让我帮你吧。”他前后打量着楼梯通往的方向,收敛起那一丝微笑,皱着眉头说,“这楼梯不安全。”

    这楼梯似乎通往四楼禁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可不是什么祥和之地。

    “是啊。谢谢你。”赫敏说,脸上浅浅泛红,“如果不麻烦你的话。”

    “不麻烦。”德拉科简短地说。他歪着脑袋端详着赫敏深陷台阶的脚,漫不经心地提出了建议,“我想,你得把手搭在我脖子上,尽量搂紧一点……”

    赫敏懵懵懂懂地照他的吩咐办了。她搂住他的脖子,把头搁在他肩膀上,而后,他整个把她抱住,从那狡猾的台阶里拔出来了。

    现下,德拉科把她好端端地放在一截正常的台阶上,眼中露出一点得意的光,打量着她,“好多了?还对我无话可说吗?”

    他的得意眼神让赫敏感到不太服气。

    她想出言反驳,楼梯下方的一声猫叫却打断了她的思路。随之而来的,还有费尔奇先生激动的声音,“我听见有人说话了!肯定是有人要去四楼捣乱!我今天一定得把那些学生抓个现行,谁来说话都不好使!我要试试办公室里那些锁链!”

    “咱们得离开。这楼梯通往四楼禁区的走廊。”德拉科脸色一变,“被费尔奇抓住就解释不清了……”

    “可是我的书……”赫敏张口结舌地说。

    “它掉在二楼了,待会儿去拿。”他扯着赫敏的袖子,猛然往上跑。

    “可上面是四楼啊!我们应该下去……”她试图提醒他。

    “下到三楼,被费尔奇迎面撞见吗?你太天真了!他正巴不得找几个学生立立威呢!”德拉科翻了个白眼,继续拉着她往上跑。

    “可是,我们上去也无处可躲啊……”她反应不迭,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到了四楼右侧的走廊,这里黑漆漆一片,尤其可怖。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正是禁区的那扇门。

    “我们不能进去!里面有……”赫敏喘着气,顿了顿,接着又语无伦次地说,“邓布利多教授说过的。”

    里面有三个头的大狗!她之前已经在无意中见到过了。

    可是她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德拉科,一旦告诉了他,不就明摆着告诉他,她触犯了校规吗?赫敏心中无比纠结。

    “我知道!”他不耐烦地说,继续拉着她向那扇门跑。

    出乎赫敏意料的是,他没有带她去开那扇门,而是拉着她,躲到了离门不远的一座雕像后面。

    此时,费尔奇抱怨和威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她甚至能看到楼梯口闪过的火光。

    “你确定,这样能行吗?”她小声地说,躲在雕像后面,微微发着抖,“他会看到我们的。”

    “不,他不会。”德拉科镇定自若地说。语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银光闪闪的斗篷,抖了抖,罩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赫敏伸了伸手,发现自己的手在斗篷以外的区域消失了。

    “这是——”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隐形斗篷。空间有限,靠近我,快点,别露出马脚。”他轻声对她说。

    赫敏被这神奇的斗篷给震住了。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魔法物品。

    况且,费尔奇先生的样子总是很可怕。她可不想被他抓住,给她扣分,或者用锁链特殊对待一下什么的。

    紧急情况下,慌乱压过了害羞。如他所要求的那样,她整个人几乎偎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把脚移到斗篷的范围内。

    “这样能行吗?”她不安地问。

    “别出声。”他贴紧她耳朵,用气声说。

    赫敏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因为费尔奇越走越近了,还有他那只猫,似乎一直在他们藏身的雕像面前嗅来嗅去。

    那只猫到底在嗅什么呢?

    赫敏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鼻子,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清爽味道,似乎是从这个叫德拉科的男孩脖颈上散发出来的。

    她微微侧过头看他。

    男孩正专心致志地凝视着那只猫,还有费尔奇。费尔奇正在他们两人的侧面,伸长了脸,眼睛已经离他们没有多远了。

    她对费尔奇那双狂怒的浅色眼睛和那张扭曲的脸有些适应不良,害怕地抓紧了德拉科的衣襟;而他沉稳极了,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只手握拳,轻轻搭在她的后背,另外一只手紧握着魔杖。

    瞧他那神情,似乎如果费尔奇发现他们,他就要立刻施个什么咒语让这位凶恶的管理员忘记这回事一样。赫敏莫名其妙地想,大气都不敢出。

    幸运的是,费尔奇先生一无所获。他大声招呼着疑心重重的洛丽丝夫人,去探查别的地方了。

    “我们能不能——”赫敏不耐烦地问,她感觉到自己由于保持姿势过久而身体僵硬了。

    “再等等。”德拉科用拳头按住她后背,轻声说。

    费尔奇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杀个回马枪——前世他可太了解费尔奇的这一套了。

    赫敏微不可闻地叹口气,疲惫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了。

    卡在台阶里那么久、迅疾的楼梯奔跑和紧张的走廊氛围,这些事情搅和在一起,消耗掉了一个12岁小女孩的体力。

    静默的黑暗里,她有些困倦疲乏了。而这个男孩的肩膀好像挺让人安心的。他刚刚还从台阶上救了她,也没有如她所担忧的那样说风凉话,或者耻笑她。

    德拉科,这个斯莱特林的男孩子对她还挺友好的——比格兰芬多的男孩们加起来都要友好;他还挺聪明、挺有办法的,连热衷于抓学生小辫子的费尔奇先生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靠一靠他的肩膀,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他们现在也不能动,她也不能靠在别处,是不是?赫敏昏昏沉沉地想。

    德拉科感受到肩头的重量,惊讶地瞄了她一眼。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做声,任她搁着了。

    她怎么对他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不久之前,不是还高傲地生他气吗?现在,就这样离谱地、主动地、充满信任地倚在他肩头了?

    这真是两辈子都让人想象不到的事。

    这个反复无常、任性妄为、可爱又让人头疼的小姑娘……他心乱如麻地想。

    然而,楼梯口的动静让他无暇再去多想了——果不其然,费尔奇狡诈极了,他又回来了一趟,在这里重新转悠了好一会儿才走。

    德拉科是对的。赫敏隐隐地想,幸好听他的,多等了一会儿,不然他们肯定要被费尔奇先生抓住了。

    这体验与上次她跟哈利、罗恩他们误入禁区的感受太不同了,上次她全程都很紧张,要拼命想对策,那些男孩子们根本指望不上。

    可是,德拉科好像做什么都不慌不忙的,也总是把事情做得很漂亮。

    她忽然不太害怕了,有他在,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总归,他肯定不会让他们身处险境的。

    于是赫敏闭上眼睛,继续靠着他小憩,在隐形斗篷所制造出来的一小片安全氛围下,大脑逐渐空空荡荡了。

    他们谨慎地又等了很久,以防费尔奇再次折返回来。直到万物归于静寂,他们才从隐形斗篷下溜出来,悄悄顺着走廊那头,回到楼梯上去。

    “等等,德拉科,隐形斗篷能带到学校里来吗?学校允许吗?”下楼梯的时候,赫敏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半夜溜出来?”

    “不然呢,你以为隐形斗篷是干什么用的?”德拉科以一副随便的口吻说,毫无羞愧之意,反而悠闲地往楼梯那边走。

    瞧他这样子,一看就是个惯犯。

    “这是违反校规的!”赫敏跟上他,一边下楼梯,一边开始规劝他,“你不能再这样做了,太危险了……万一哪天,费尔奇把你抓住了怎么办?我知道你很会规避惩罚,但这样做终究是有风险的!你不能再用这隐形斗篷为所欲为了,否则我会告诉麦格教授……”

    “容我提醒你,要不是这东西,咱俩今晚都得玩儿完,去体验体验费尔奇的锁链!”德拉科没好气地瞧了她一眼。

    这个恩将仇报的小姑娘!把他用完就不认账!

    赫敏哼了一声,显然对他不太服气。

    她当然知道这东西今天救了他们,可违反校规终究还是不太对……

    “像今天这类误打误撞的意外,与平时不间断地故意为之,终究还是有区别的,难道不是吗?”她固执地说。

    德拉科蓦然停下脚步,打量着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不怀好意的笑,企图吓唬她:“要是告诉麦格教授,你也免不了遭受惩罚。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威胁我!”赫敏气呼呼地说,刚刚那点被他搭救的感激之情,还有黑暗中他给她的那点安全感,都因为他此刻的威胁而消失殆尽了。

    “是的。”德拉科抿着嘴,走到二楼楼梯下的平台上,捡起了那本遗落在地上《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嫌弃地掸掸上面的灰尘,而后猛地放在赫敏怀里。

    而后,那张精致的脸挑衅地凑近她,似乎想要看清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一样,把她吓了一跳。

    他直白地说,“我就是在威胁你,所以你最好别对麦格教授乱说话。”

    赫敏被他的靠近弄得有点回不过神来。他桀骜不逊的灰色眼睛非常漂亮,他的头发在摇曳的烛光下闪闪发亮,然而他嘴巴说出来的话又十分欠揍,简直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一股慌不择路的怒气从她身体里涌出来。她涨红了脸,想起了学长学姐们经常吐槽斯莱特林们的话。

    她对他愤然说道:“你这个不择手段的斯莱特林!”

    如同前世,又被她指责不择手段了,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想。

    “是的!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不劳你费心提醒我!赶紧回到你那正派的格兰芬多休息室吧,别再偶遇更多的斯莱特林了,晚安!”他板着脸,发表了一通过激言论,把她留在平台上,大步走开了。

    死板的、教条的、墨守成规的赫敏·格兰杰,很不可爱。

    而且还很刁钻。

    德拉科一边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气哼哼地想。

    不过,这个小冒失鬼不会又掉进哪个消失的台阶里吧?

    折腾了半天,都快宵禁了,四周还有一个热衷于抓学生的费尔奇在到处晃悠……想着想着,他的步子放慢了,越走越迟缓。

    赫敏·格兰杰,这个全天下最会气人的小姑娘!德拉科皱了皱眉,踟蹰着回望上一层楼梯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而另一方面,纠结于“遵守校规”这件事而与朋友们关系搞得很僵的赫敏,闷闷不乐地往八楼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走去,抱着那本他帮她捡起来的书,没精打采极了。

    经过这一晚上的惊险之旅,她心里像打翻了颜料瓶,格兰芬多红和斯莱特林绿撒了一地,最上面还带着点蓝(Blue,蓝色,有“忧郁”之意)。

    总而言之,乱得一塌糊涂。

    她该如何对待这个帮助了她,又得意洋洋地承认自己破坏规则的斯莱特林男孩?

    他还……他还堂而皇之地威胁她、吓唬她,就算他长得有点好看,也依然坏透了!

    坏透了的灰色眼睛……挺漂亮的。而且他还很好闻。

    她无比纠结地踏进胖夫人的画像里,完全没察觉,有一个隐形的男孩悄悄跟在她后面,把眉毛扭成了麻花,直到她进入格兰芬多休息室,才微微地叹了口气——准备换上睡衣打个盹的胖夫人被这声音吓了个仰倒——慢悠悠地往楼下去了。

    只留下瞬间清醒的胖夫人慌慌张张地捂住胸口,对着空气大喊:“谁?是皮皮鬼吗?”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德拉科心情不佳,毫无快乐可言。

    倒不是说,他的学业上存在什么问题。实际上,一年级这种小儿科的内容对他来说稍显无聊,开学以来,他在课业上一直表现得不错,甚至前世那些对他不假辞色的教授都对他表现得相对温和了。

    表现最显著的是麦格教授,她虽然严厉古板,不太喜欢斯莱特林,但还是会给他一份写得不错的变形课论文打一个“O”——这份殊荣前世只属于赫敏·格兰杰这个万事通小姐。

    (O,优秀,Outstanding)

    至于人际关系方面,不过就是斯莱特林学院的老一套把戏:血统、家世、能力比拼。新生们迅速根据这几项排资论辈,分出三六九等,决定谁可以坐得离礼堂前排更近一点。

    大多数斯莱特林之间的关系都是从假惺惺的友好和言辞犀利间的试探中发展起来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儿时玩伴的脆弱情谊与一丁点儿比芝麻粒还小的细碎真诚。

    这是德拉科所熟稔的那类相处模式,比对格兰芬多那种直白热烈要熟悉得多。只要他想,他能在斯莱特林如鱼得水。

    出于前世对那些斯莱特林同学的了解,德拉科在学院内部的交友速度可谓倍道而进。

    那些斯莱特林同学——西奥多·诺特、潘西·帕金森、布雷斯·扎比尼、文森特·克拉布、格雷戈里·高尔、马库斯·弗林特等——凭借对他们烂若披掌的熟悉程度,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点符合他们喜好、习惯和交谈方式的话题,这让他在社交方面简直所向披靡。

    他的睡眠问题也得到了一点妥善的处理。他设法从庞弗雷女士那里搞到了无梦酣睡剂——凭借他无辜的外表、巧妙的恭维和彬彬有礼的态度。

    那药剂也并不能经常喝。任何魔药的滥用都是有风险的。这时候,大脑封闭术这样冷门且精妙的魔法艺术,就体现出它无与伦比的实用价值了。借此手段,他把有关前世的恐怖记忆和一些自己无法承受的情绪,用大脑封闭术冰冻隐藏了起来。

    “是挺自欺欺人的,不是吗?”他对着镜子里的苍白少年嘲讽地笑了笑,“但起码,你能睡个好觉了。”

    诚然,此类的方法不解决根本问题,但是对于德拉科来说,找到内心的哪怕一小段时间的平和安宁,进而睡个好觉——这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

    然而,就在这表面上顺风顺水的日子里,德拉科陷入了长久而紧密的焦虑——他一直试图去攻克的难关陷入了瓶颈。

    “与血人巴罗或者格雷女士搭上话”的这个试验,进度有些止步不前了。

    虽然看起来温和美丽、纤弱灵动,格雷女士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除了拉文克劳的零星几个学生,她谁都不理。

    德拉科大概每天都会去拉文克劳塔楼附近碰运气,这对一个斯莱特林可不太容易——要避开那些嗅觉灵敏的拉文克劳学生需要花费他不少脑力。

    然而,当他费劲心机、千辛万苦地出现在格雷女士面前的时候,每次都被当成洪水猛兽。

    一旦看到陌生学院的学生出现,她就如同惊弓之鸟,倏然飘到墙壁或者立柱的另一边去,或者急急消隐在晨雾或者暮色里。

    至于巴罗,这个曾被德拉科寄予厚望的斯莱特林学院的幽灵,他重又恢复了目光呆滞的状态。

    他对于德拉科的多次示好均展示了不理不睬的态度,在天文塔上旁若无人地哼哼唧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世界里。

    两个月前,他在餐桌旁的那次接话,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

    这一切都令德拉科感到泄气。

    倒也不能说全无进展。起码,巴罗适应了德拉科在天文塔的出现,对他并不排斥。

    巴罗经常自顾自地看着拉文克劳塔,哀愁地反复叫着海莲娜的名字,对德拉科完全不避嫌。

    这对幽灵来说并不容易——大多数的幽灵情绪极度敏感、执念深沉,是不会这么好说话的;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幽灵,是连皮皮鬼都招惹不起的“血人巴罗大人”。

    然而,对于德拉科来说,享受这点巴罗默许下的优待,所带来的痛苦远比快乐要多得多。

    对于天文塔楼这个地方,他一向心生忌惮,他甚至原本有些想要逃避这里的。

    这里总让他想起前世的纷繁记忆,令他陷入复杂难言的悲伤里。

    其中,最令人难以面对的记忆大概是那场命案、那场谋杀、那完全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邓布利多之死。

    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全霍格沃茨最不详之地。

    德拉科总希望自己可以尽量远离此处,但已别无他法——有关冠冕的疑虑亟需得到解决。

    他只能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一次次来此处“偶遇”这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幽灵,试图从巴罗嘴里套出点话来。

    起码,巴罗不会跑走,而是老老实实地立在塔楼上;光这一点,就显得比格雷女士好接触许多。德拉科自我安慰地想。

    塔楼上的风一天比一天凄冷,天气逐渐转凉了。

    德拉科一早醒来的时候,就闻到走廊的飘着的那股香甜诱人的烤南瓜的气味了,这意味着霍格沃茨即将迎来万圣节。

    一如前世,弗立维教授在魔咒课上宣布,学生们可以练习漂浮咒了。

    赫敏·格兰杰,一如既往地,是全班第一个把羽毛飘起来的学生,获得了弗立维教授的加分;她旁边的罗恩则脸色黑如锅底,显得很不服气。

    德拉科隔着教室中央的空地,坐在他们正对面。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对面的女孩——她像一只得意洋洋的猫,扬着骄傲的小脑袋,抖着魔杖控制那根唯一飘在教室上空的羽毛,打定主意谁也不理。

    于是他也把自己那根羽毛升起来,加入了空中原本那根羽毛的飞舞行列。

    “很好!马尔福先生做得也不错!”弗立维教授高高兴兴地说,低下头,继续指导那边炸了羽毛的波特和斐尼甘。

    赫敏发现,对面男孩的羽毛真的很讨厌。她的羽毛在天上飘得好好的,他的羽毛偏要来捣乱,围堵她的羽毛的飘浮走向。

    她操纵着那根羽毛,往高处飞,他的羽毛也往高处飞;她想让它飞低一点,他的羽毛就在底下拦着不让它走;她的羽毛左躲右闪,他的羽毛就跟着左右转圈……

    赫敏怒气冲冲地瞪了对面一眼,他却一本正经地瞧着天花板,一副专心致志练习的样子。

    德拉科的确非常用心地在练习这个咒语。他再也没有像前世那样自负,觉得这咒语简单而不放在心上了——他绝不想要再经历一次五年级在O.W.L.s考试中的惨剧:那会儿,他把漂浮的酒杯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残渣,还被波特看到,耻笑了一番,丢人至极。

    当然,他也确实心存别意。

    谁叫这不识好歹的小姑娘屡次无视他?楼梯那次之后,她似乎更生气了,再也没拿正眼瞧他,课堂上也不同他做搭档,把他当鼻涕虫似的躲着。

    连波特现在都能对他投以微笑了,赫敏却依旧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他们就注定非要对立,连个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德拉科微微叹气,看了一眼对面脸都气红了的小姑娘——她大概快要把手里的魔杖给握断了——停下了自己那片羽毛的捣乱行为。

    烛光闪耀的礼堂已经用活蝙蝠精心装饰起来了,巨大的南瓜被雕成了一盏盏灯笼,大得可以容纳三个人坐在里面。

    每到万圣节前夕,一场丰盛的、满足全校师生味蕾的晚宴在所难免。

    学生们显得尤为兴奋。克拉布和高尔早在下午的课上就神游天外,叽叽咕咕地小声讨论着万圣节宴会上会有什么大餐。

    虽然听他们报菜名报得有些饥饿感,很想直接坐在斯莱特林的餐桌旁大快朵颐,满足自己空虚的肠胃,德拉科还是决定照例在用餐前碰碰运气,遂再次出现在天文塔楼上。

    十月末的夜晚本就凉意阵阵,更何况是在高塔上。德拉科的巫师袍都快被冷风吹透了,他对自己施加了几个保暖咒,但由于这大风而感到收效甚微。

    巴罗今天似乎喝醉了。他脚边散落着几个发霉的空酒瓶,他两眼发直对着隔壁的塔楼,那副可怕的尊容看起来更狰狞了。

    德拉科客观地评价一句:颇具节日气氛。

    另外,幽灵们能喝醉吗?他对这件事的基本原理相当疑惑不解,但这不是他今天想要了解的重点,便轻轻揭过了。

    “格雷女士今天似乎不在拉文克劳塔楼上。”德拉科又一次给自己的袍子上叠加了个保暖咒,语气轻快地说,似乎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样。他慢慢坐在巴罗的身边,随他的视线看向隔壁的拉文克劳塔楼。

    “哼……”巴罗显然不太满意。

    “她没有邀请你去参加幽灵们的万圣节舞会吗?我看很多幽灵都去了。”德拉科平易近人地说。

    “她永不会邀请我的。”巴罗忽然开了口,这让德拉科既惊讶又兴奋地看了他一眼。

    “她也永不会原谅我。她恨我。”巴罗悲伤地说,他举起手中的镣铐,看向自己的双手,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罪行,“我……我很后悔……我要惩罚我自己。”

    曾经,尤其是黑魔王在马尔福庄园居住的那段时间,高压恐怖的气氛把德拉科的观察力锻炼得极其敏锐。

    此刻,他看着巴罗银迹斑斑的衣服和镣铐,用那敏锐的观察力猜想到一种可能性。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你杀了她?”他试探着问。他知道,巴罗敞开心扉的机会也许没有第二次了。

    巴罗缓缓点了点头。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德拉科还是有些讶然。他竭力忍住不发出嗓子里的惊呼声,生怕打断巴罗难得说出口的话。

    “我找到了她藏身的森林。她很骄傲。她不爱我,也不肯跟我回去,我刺死了她。”巴罗低下头,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我很后悔,于是我也自杀了。我要陪着她。即使她恨我。”

    “你怎么找到她的呢?”

    “她在阿尔巴尼亚的一座黑森林里,她母亲在那里鞭长莫及。她母亲病了,病得很重。她派我去找她。”

    “阿尔巴尼亚森林。”德拉科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

    奇洛自称是在一个黑森林里遇到了麻烦,才变成这样子的。这其中可能存在关联——难道那黑森林就是阿尔巴尼亚森林吗?

    不要怪德拉科捕风捉影。虚长的这几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大多数巧合都来自于精心策划下的隐秘布置。

    凭借这道理,他才在前世领悟到消失柜的秘密,才有了那样该死的巧妙的设计,最终使他沦为斯内普杀害邓布利多的帮凶。

    诚然,他使用这道理的目的和方式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但这道理是无辜的。它依旧无比正确地闪烁在魔法界所有盘根错节的关系里、千丝万缕的联系中。

    话说回来,罗伊娜·拉文克劳这样伟大的巫师,她的魔法在阿尔巴尼亚森林竟然都鞭长莫及,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像这样厉害的黑森林,这世界上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当虚弱的黑魔王需要一个地方潜伏下来,不受打扰地度过漫长的休整期时,那荒凉偏僻的阿尔巴尼亚森林不正是他理想的避难所吗?

    “那冠冕呢?”德拉科又追问。

    “我没有找回她,也没有找回冠冕。”巴罗痛苦地叹息着,那呆滞的眼睛转向了德拉科,似乎第一次发现身边还有个大活人。

    “不要等到无可挽回再后悔。”他面色愁苦地看向他,莫名其妙地丢下这句话,悄无声息地起身,掠过德拉科,隐匿在塔楼的深处。

    可怜的幽灵。德拉科轻叹,心中浮起一丁点微妙的同情。

    同情过后,德拉科很快陷入沉思。巴罗用了“没有找回”这个词,这令他不得不在意。罗伊娜·拉文克劳派出巴罗,想找回的珍宝恐怕啊不止女儿,还有冠冕。

    如此一来,多年以来,格雷女士羞于用自己的原名这件事,就很容易理解了。

    她是在羞愧,她背叛了自己的母亲,偷走了冠冕,并且藏在自己母亲都找不到的黑森林里。

    今天没有白白受冻挨饿。对于拉文克劳的冠冕,德拉科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这使他感到兴奋不已,甚至于忽视了寒冷,在这凄清的冬夜里,在四面透风的高台上来回踱步,大脑飞速旋转。

    拉文克劳遗失的冠冕,既然藏在遥远的阿尔巴尼亚森林,又是怎么跑到了霍格沃茨的有求必应屋里去的呢?

    黑魔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对冠冕感兴趣又是为了什么?

    虽然眼前还有重重迷雾,但是多年练就的敏锐直觉告诉德拉科,他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接下来,就是更艰巨的任务了。他要去撬开生性敏感的格雷女士的心,了解在那个遥远的阿尔巴尼亚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比攻破巴罗的嘴还要难上千百倍。首先,他要停下她匆匆离去的脚步,其后,才可能试着获取她的信任——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考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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