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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击球手和守门员+高尔日记(四)
德拉科·马尔福正在为文森特·克拉布和格雷戈里·高尔感到头疼。
倒不是由于他们训练不用心,而是由于他们自开学以来一天比一天膨胀的食欲。
分明离院队选拔仅有不容浪费的几天功夫,这两位即将与全院学生竞争“击球手”位置的呆货却变本加厉地享受起零食来,完全不顾及德拉科给他们列好的饮食计划清单里有没有“糖果”这个选项。
周二早晨,赫敏同频繁打着呵欠的哈利和罗恩坐在格兰芬多餐桌旁吃早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男朋友正皱着眉头,在斯莱特林餐桌边大声威胁克拉布和高尔:“……我是不是需要划开你们的肚子,看看里面究竟还活着几条不要命的馋虫?”
后两者惊恐地对望一眼,垂头丧气地把手里的糖果盒挨个儿放到了桌子上。
德拉科似乎并没有因此感到满意。
“文森特——”他语带威胁,冷若冰霜地敲敲桌子,克拉布从藏在桌子下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堆糖果,稀里哗啦地洒到了桌上子。
他摊开手,挫败地看着德拉科说:“就只有这些了!”
德拉科依旧板着脸。
“格雷戈里?”他将视线移到高尔的脸上,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摆出一副英勇就义模样的高尔坚持了三五秒就败下阵来,抖抖索索地把藏在兜帽里的几包滋滋蜂蜜糖拿了出来,开始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高尔心碎地说。
德拉科冷哼一声。
“没有了?”他简短地说,“袜子。”
克拉布对此不明所以,直到他发现高尔迟疑地打了个哭嗝,从袜子里犹犹豫豫地抽出来几根甘草魔杖。
“你竟背着我偷藏!”克拉布捶胸顿足道,“我们之间还有兄弟情谊吗?”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高尔的表情像是犯了心绞痛,“假如我流落荒岛,我得带点储备粮!”
德拉科对此不为所动。
“荒岛?储备粮?亏你想的出来!”他挥一挥手,用了一个消失咒(Vanishing Spell),把它们当成垃圾一样给清理掉了。
高尔还没来得及哭得更大声一点,礼堂里就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勤劳的猫头鹰们正把学生们收到的信件、报纸和礼物投递下来。
德拉科伸手接过一份尚有余温的《预言家日报》,刚想要看看上面讲了什么,却发现一只谷仓猫头鹰跌跌撞撞地飞过来,抓着一份巨大的带有蜂蜜公爵标识的礼盒,径直冲向了眼泪汪汪的高尔。
“更多的糖果?”德拉科阴森森地说,在猫头鹰降落之前,念了一句“消隐无踪(Evanesco)”,随便把那猫头鹰连同糖果礼盒也给变没了。
高尔的眼泪还没惊喜地收回去,眼睛也尚且来不及放光,桌子上就空无一物了。他张大嘴巴,使劲儿揉着自己泪迹未干的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上哪儿啦?猫头鹰上哪儿啦?”他从原地蹦起来,环顾四周,大声嚷嚷起来,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顺着过道往教工桌子那边走的麦格教授罕见地停下了脚步。
她板着脸说:“高尔先生,我必须得提醒你,我们不提倡学生在礼堂里乱蹦乱跳,大声喧哗,干扰用餐秩序。请你立即坐下用餐,不要妨碍过道的交通。”
在他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吱吱嘎嘎的叹息声中,高尔抖着嘴唇,像是被透过礼堂天花板的残酷日光晒打了蔫儿的风干茄子一样,把快要碎掉的自己随便洒在了餐桌边的长条凳上。
麦格教授又把目光放在德拉科身上。
“马尔福先生,看来你已经熟练掌握了今天变形课的内容。”她的语气里泄露出一丝赞赏,尽管她依旧维持肃容,“我本该给你加上十分的,假如不是考虑到你把霍格沃茨的公共财产给变没了这件事的话。”
“抱歉,麦格教授。”德拉科说,重新把那只谷仓猫头鹰给召唤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猫头鹰站在桌子上疑惑地来回转动了一会儿脑袋——把自己转得更加迷糊了——最终犹豫不决地抖了抖自己的尾羽,东倒西歪地拍着翅膀飞走了。
“可是,我们的糖果呢?怎么没变回来?”高尔小声问克拉布,克拉布则苦着脸对他“嘘”了一声。
麦格教授严厉地瞥了他们一眼,对德拉科点点头。“斯莱特林加十分,由于马尔福先生施展了精彩的消失咒。”说完,她继续往教工桌子那边大步走去了。
“消失咒”是O.W.L.考试中会出现的最难的魔法之一,也是新学期麦格教授打算让学生们学习的第一个咒语。
当天上午的变形课上,赫敏问德拉科:“你今天早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把猫头鹰给变没了,又变回来了?”
“你刚刚不是也已经把蜗牛给变没了吗?”德拉科说,“仅仅尝试了三次而已。”
“拜托了!猫头鹰可比蜗牛高级得多。蜗牛不过是无脊椎动物,是最简单的那种施咒目标,谁能学不会?”赫敏不耐烦地说。
“他们两个是不是在炫耀?我有时候真的很烦坐在他们附近,听他们用不屑的口气抱怨某些非常困难的咒语对于他们来说有多么简单!”一旁的罗恩气恼地对哈利说,“瞧,我花了这么久,才把蜗牛的颜色给变浅了一点!”
“韦斯莱先生,在我来看它并没有变浅。”麦格教授站在他们身旁说,“另外,容我提醒你一句,颜色变浅不是消失咒的根本目的。还记得我刚刚怎么说的吗?”
罗恩愣愣地看着麦格教授,大脑中一片空白。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从她刚才十五分钟的长篇大论中,摘出哪句话来回答才是对的。
“波特先生?”
哈利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随便蒙了一句话。
“呃……化为虚无,化为万物?”
麦格教授总算点了点头。
“没错。你们得理解这句话,用你们的大脑;并且加紧练习,用你们的魔杖。”她严厉地瞥了罗恩一眼,“至于韦斯莱先生,一个巫师的嘴皮子是用来施咒语的,绝非是用来抱怨的。”
罗恩的脸尴尬得像他的头发一样鲜红。他赶紧正襟危坐,小声在嘴里念叨着“消隐无踪”,继续折磨起那只被他搞得不停收缩触角的晕头转向的蜗牛来。
麦格教授则继续在课堂上巡视,督促学生们练习“消失咒”。
“不经过认真的学习、实践和应用,你们就不可能通过O.W.L.考试。”她一边来回走动,一边高声指导,“只要投入了时间和精力,这个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没有理由得不到变形课的O.W.L.合格证书。没错,你也同样,隆巴顿——”
一听到纳威的名字,赫敏的耳朵就支棱起来了。
她转过头去,看到麦格教授对他们斜后方正在叹气的纳威说,“你的操作没有任何错误,只是缺乏自信……”
“纳威,你三年级的时候不是曾经让课桌的一条腿消失过吗?就是在变形课上,你还记得吗?”赫敏热情地说,却让纳威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他奋力拿魔杖戳着那只蜗牛施咒,想让一旁注视着他的麦格教授感到满意。可那只蜗牛上却瞬间起了火。赫敏赶紧一挥魔杖,赶在麦格教授发火之前,把蜗牛上窜起的蓝色火焰给灭掉了。
麦格教授瞧着那只浑身焦黑、气息奄奄的蜗牛,小声地咂了一下嘴。
“隆巴顿先生,你是准备同斐尼甘先生做一对炸掉霍格沃茨城堡的搭档吗?一个喜欢爆破,一个擅长点火?”她用一种沉痛又无奈的语气说,“再去讲台上领一只新的蜗牛。”
纳威小跑着往讲台上去了,西莫则忙着冲他喊:“纳威,劳驾多领一只,我那只蜗牛刚刚被我给炸碎了……”
“至于格兰杰小姐,我看到你已经能够成功地让蜗牛这类的无脊椎动物消失了……哦,老鼠也消失了,很好……格兰芬多加十分。”麦格教授瞥了一眼赫敏和德拉科空荡荡的课桌,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我建议你们两个练习一下N.E.W.T.考试中可能会出现的驱召咒(Conjuring Spells),从非动物驱召咒练起。另外,你们两个今天的家庭作业不用做了。”
“这一点都不公平!”午饭的时候,罗恩在图书馆里查找着“月长石在制药方面的用途”的内容,不禁抱怨道,“弗立维教授又布置了一大堆有关召唤咒的作业!麦格教授的家庭作业更是堆积如山,凭什么你们可以不用交作业?”
“要是你能像哈利一样把他的火弩箭召唤到手中,或者像德拉科一样把猫头鹰变没,你也可以不做!”赫敏不耐烦地说,手里翻动着一本有关“驱召咒”的厚书。
驱召咒——她一定要比德拉科先学会这个咒语!她暗下决心。
“赫敏,给我们看看你的魔药课论文吧,我才写了个开头就进行不下去了。我真不知道这么多作业怎么才能做完,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罗恩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一个家庭作业计划本,而非只知道对着越攒越多的作业唉声叹气。”赫敏严厉地瞥了他们一眼,“说真的,哈利,罗恩,你们需要合理规划自己的课余时间了,你们不该把大量的时间都耗费在刽子手游戏上!”
“那是一个非常益智的小游戏——”罗恩兴致勃勃地说,看到赫敏的脸色,顿时噤了声。
哈利抖了抖手边一张密密麻麻的羊皮纸。“你瞧,你的算数占卜课什么作业都没布置,而我们的占卜课有一整个月的梦要记录——”
“你们写完占卜课作业了吗?”赫敏问。
“没有。编了一半就编不下去了。”哈利小声说。
“宾斯教授那篇有关巨人战争的论文呢?”她继续问。
“还没动。那论文听起来很无聊,不是吗?”罗恩打了个呵欠说。
哈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表示附和。他也打了个呵欠,兴趣索然地把占卜课作业放下,继续对着自己写了三分之二的魔药课论文冥思苦想。
“你们昨天几点才睡?”赫敏观察着他们的倦容,“这是我今天看到你们打的第七个还是第八个呵欠了……”
“十一点多。”这对难兄难弟异口同声地说,心虚地看了一眼彼此,同时低下头去研究他们的论文。
没过几秒,罗恩又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哈利,不如咱俩对一对魔药课论文,看看能不能互相补充……”
“他们真叫人头疼!”在海格小屋附近上保护神奇生物课的时候,赫敏对德拉科说,“几乎每个老师都在强调O.W.L.考试的重要性——弗立维教授和麦格教授今天甚至分别花了15分钟来阐述这件事的意义——他们两个却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连作业都不好好去完成!”
德拉科正斜倚在一棵大橡树的树干上,在合页画夹夹着的羊皮纸上迅速描摹着庞洛克的轮廓特征。
“放轻松,赫敏,不过是开学的第二天而已。”他随口说。
这是开学以来的第一节保护神奇生物课。代课的格拉普兰教授要求学生们两人一组观察庞洛克的基本特征,并且要求他们在下课时提交一份庞洛克的外貌草图,标出它们身体的各个部分。
学生们不得不在阴冷的天气里走下草坡,围着搁置在禁林边上的一大堆干草,竭力辨认着那些害羞的庞洛克躲在干草间的身影。
潘西大声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嘛,布雷斯,你能看到什么?它们藏得这么深,让我们怎么画它们的轮廓?”
布雷斯把一根羽毛笔递给她,无所谓地说:“随便画点什么,应付一下得了。反正格拉普兰教授只是代两三个星期的课而已,这东西又不影响最终的成绩……”
“我们可不能随便画,要画就画好一点。”赫敏说。
“嗯哼。”他懒懒地应答着她。
她伸过脑袋去,瞧了一眼他即将完成的草图,满意地发现他画得无可挑剔,甚至颇为生动。
她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看他如何用笔描摹和添加庞洛克的细节。
德拉科微微侧了侧头,嗅了嗅她垂到他胳膊上的一缕头发,心情愉悦地问:“再说说哈利他们的事,他们的作业怎么了?”
“他们总是无法集中精力,并且患有严重的拖延症!”一提起哈利和罗恩的作业情况,赫敏就没法停止她的吐槽,“你没看到昨天他们都干了什么!自打在公共休息室里打开魔药课作业,他们就一直在磨磨唧唧,一会儿说羽毛笔不好用,一会儿换一张新的羊皮纸!”
“嗯哼。”
“一个小时里,他们面前的羊皮纸上只写了几行字,身边却落满了羊皮纸团,克鲁克山倒是被逗得很高兴,在那堆纸团里玩得不亦乐乎……可他们什么作业也没完成!”
德拉科画图的手顿了顿。
“哈利——他连魔药课作业都没完成吗?”他神色复杂地说。
“显然没有。”赫敏说,“我中午临走前瞄了一眼他的论文。月长石在制药方面的用途,他只写出了一半。”
这种程度的论文内容,绝不可能会让哈利得到一个“O”,更不会让他获得斯拉格霍恩的青睐。
这可不行,德拉科皱起眉头来。
“他的效率怎么这么低?”
“就是说啊!昨天傍晚五点我们就开始写作业了,我七点多就写完作业回了女生寝室,可他们似乎十一点多才回男生寝室休息。”赫敏无法理解地说,“四个多小时,他俩究竟干了些什么?玩了一整晚刽子手游戏吗?”
“我不认为他们俩在一起玩游戏。我不知道哈利在干什么,可我知道罗恩在干什么。”德拉科慢吞吞地说,“他在练习魁地奇。”
“什么?”赫敏像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一样,吃惊的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昨天晚上我训练文森特和格雷戈里的时候,好像在远处看到他了。”德拉科看着她完全不相信的表情,指天发誓,“假如那个鬼鬼祟祟地拿着新横扫十一星的人不是他的话,我就把那飞天扫帚给吃下去。”
“德拉科,你真的要改改这个乱打赌的习惯了。我又没说我不相信你。可他并不是院队的成员,跑去魁地奇球场训练什么呢——”赫敏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快要钻进干草堆里的罗恩,忽然想通了。
“哦,他是想竞争守门员。”她用肯定的语气说。
“我猜是的。”德拉科耸耸肩,继续信手画起他的图来。
这时,那位打算偷偷竞逐守门员位置的格兰芬多红发男孩正在拉文德和帕瓦蒂咯咯的笑声中,试图在干草堆中抓住一只不太警惕的庞洛克。
“罗恩,你为什么非得抓住它?”哈利问。
“我想试试看,看清楚它长什么样。等等,我好像抓住了什么,它挣扎得很厉害——”
“那是我先抓住的!”克拉布愤怒地说,与罗恩一人揪着庞洛克的一只爪子,“你放开它!”
“凭什么?”罗恩寸土必争地说。
“格雷戈里,先别吃太妃糖了,先过来帮我!”克拉布着急地喊。
“我……没吃……”高尔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说,“别……让德拉科……听见啊……”
“你们几个都给我住手!”格拉普兰教授匆匆奔过来,义愤填膺地问,“你们想对这可怜的动物做什么?”
趁那几个大闹课堂的学生被格拉普兰教授揪出来批评教育的时候,那只倒霉的庞洛克从罗恩和克拉布松开的手里挣扎出来,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它惊慌失措地打了个滚儿,尖声叫着,一扭一扭地钻进了厚厚的干草堆里。旁边的几只庞洛克似乎被它的尖叫声给唬住了,也急忙蹿进了干草堆里,须臾间不见了踪影。
这下所有的学生都没办法再去临摹庞洛克的草图了。很多学生都停下笔,嘻嘻哈哈地看起了热闹,正在努力画草图的潘西·帕金森则愤愤地把她的羽毛笔丢在地上,骂起街来。
赫敏没有再去看德拉科手中的草图,跑到前面看了一会儿热闹。可他并没有跟她一起去看热闹,依旧懒洋洋地倚在橡树上,连姿势都没动一个,继续在他的羊皮纸上挥毫。
她回头看了看他,不多时又回来了。
“可罗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她对翻动着羊皮纸的少年说。
“他大概怕你们觉得他不行,或者取笑他。”他老神在在地说。
“我们怎么会取笑他?”她大摇其头。
“他大概是没信心,在担忧失败带来的冷嘲热讽。”他淡淡地说,瞟了瞟她的头发。
“我们作为朋友,可以鼓励他啊!”她摊开手说。
“他大概很想证明自己——”他看着她想要脱口而出什么话的样子,补充道,“脱离你们帮助以外的那种证明自己。”
“我不理解。”她努着嘴说。
“身为大名鼎鼎、天赋异禀的哈利·波特的朋友,同时也是头脑聪明、成绩优异的赫敏·格兰杰的朋友,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有压力的。”他端详着她气愤又明媚的脸庞,说,“他大概想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配得上当你们的朋友,配得上那枚级长徽章。”
“配得上?这话可真恶心!”她厌烦地说。
在格拉普兰教授强硬的“帕金森小姐,注意你的言辞!”的制止声和对某些“妄图徒手捉住庞洛克的学生”的严肃的呵斥声中,德拉科求生欲旺盛地解释道:“又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在转述别人的观点而已。学生们正在对他的级长徽章议论纷纷,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的确听到有些人在质疑为何是他得到了级长徽章。”赫敏小声说,“说实在的,我为罗恩感到高兴,可我没太搞清楚这件事背后的逻辑。邓布利多教授难道会否认哈利的才能吗?哈利知道那么多远超于同龄人的魔咒,还是火焰杯的勇士之一。我相信任何人都不会质疑哈利获得级长徽章的公允性。”
“我认为邓布利多绝非在否认哈利的才能,而是他不信任哈利的——”德拉科指了指额头的位置,滑稽地说,“他不会冒险让哈利接触任何带有实际权力的职务。他大概怕哈利的权力欲突然膨胀,忽然有一天从床上爬起来变了一个人,利用职务之便带着一群摸不清头脑的一年级新生揭竿而起。”
赫敏并没有因为他的诙谐语气而露出笑容。
“也许吧。又是你的控制风险论,对不对?”她神色严肃,“可我认为这对哈利本人来说并不公平,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他足以胜任——”
“赫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对哈利不公平。从那道伤疤开始就不公平了。”德拉科轻声说,“他所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公平。”
望着远处那个拉着罗恩对格拉普兰教授道歉的黑发男孩,他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出了他感悟多年才逐渐体会到的事实。
“那些虚幻的令人倾慕的光环,对他来说是真实的引人窒息的枷锁,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对他来说是无穷无尽的煎熬。到了今天,我想我已经逐渐理解‘成为大难不死的男孩’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时至今日,德拉科再也不能说自己嫉妒哈利什么,也不觉得自己羡慕哈利半分了。
他深深地同情哈利,同情那双仍旧稍显稚嫩单薄的肩膀上所承担的那些过于惨痛的人生苦难。
他不知道,此刻在这个世界上,他和哈利究竟谁更痛苦一点;哦,或许在这场比惨的赛道上,西里斯·布莱克也占有一席之地。
西里斯啊——德拉科深吸一口气,认为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在变得恐慌以前,他又开始低下头画图,并且试图把话题扯到自己能够承受的内容中去。
“对罗恩来说,这枚徽章类似于哈利的伤疤,既是光环又是压力。”他竭力让语气变得轻快起来,尽管他谈论的内容对于罗恩本人来说还是显得很有压力,“假如他在选拔赛中失手败北,学生们或许会认为他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足以优秀到可以与哈利这个格兰芬多找球手匹敌或者与你这个年级榜首并肩,来赢得那枚级长徽章——”
“全是一派胡言!”她愤愤地说。
德拉科还是坚持着说完了他的话,冒着让她更生气的风险。“——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守门员的位置,来证明自己配得上做你们的朋友。”
赫敏瞪了一眼那个用无情的、事不关己的口吻剖析事实的少年,烦闷地吐了口气。
“他本来就是我们的朋友,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这话你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你能堵上我的嘴,难道能堵上所有霍格沃茨学生的嘴?”他说,“在这件事上你什么都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能帮他自己。他又何必把这件事弄得沸沸扬扬,在赛前给自己平添压力?”
“可假如我知道的话,我起码可以帮他完善一下他的家庭作业啊。”赫敏忽然感到有点后悔,“我昨天该帮助一下他们的。这样罗恩就能心无旁骛地挤出时间去练习了。”
“他是该好好练习。魁地奇院队队员的每一个席位的竞争都异常激烈,你大概对此并不清楚——”
“事实上我知道。我看过你的选拔,我知道那很不容易。”她严肃地说。
德拉科闻言,坏笑了一声。
“是啊,某个小姑娘二年级的时候就特地跑到魁地奇球场的看台上,眼巴巴地看我竞争找球手了。那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喜欢我了?”
“我当然——”赫敏突然害羞起来,忙催促他,“说正事,德拉科,别打岔!”
德拉科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
那些令他烦闷的严酷回忆和担忧,一下子就被她绯红的脸所融化了。
他低声笑着,没继续打趣她,专心致志地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制造着更多均匀的刷刷声。
“他会因此感到紧张的,在众目睽睽下同那么多竞争者展开较量……还有看台上的围观者们,他们所发出的不怀好意的嘘声足以让一个新手感到紧张加倍……”他说。
“你那时候可看不出紧张来,你当时才二年级。”
“我当时也很紧张。”他抬起眼睛看她,笔下却没有停,“可当某个女孩在看台上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表现了。”
“你当时看到我了?”赫敏问。她记得自己当时可是特地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来坐的。
“当然。”他盯着她的眼睛说。
“你当时就很在意我看不看你吗?”她佯装随意地问。
“当然。”德拉科不假思索地说,觉得她棕褐色的眼睛在逐渐放晴的天空下显得很明亮。
而后他画画的笔顿住了,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得意的光。
“呃——我的意思是——”
“原来某个表面上冷若冰霜的男孩二年级就在意我有没有看他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意我呢。”赫敏愉快地说,发现自己男朋友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来。
这下轮到他害羞了。少年低下头,继续对着那张羊皮纸用起功来,没有试图辩驳她或者进一步回答她。
赫敏嘴角上扬。
刚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在此刻放晴了。在一缕树梢间投下来的阳光里,她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问:“你究竟在画什么?你不是都已经把课堂作业画完了吗?”
他画完最后几笔,把那张羊皮纸递给她,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有点忐忑,又含着期待。
赫敏随手拿过来,眼前一亮:那并不是庞洛克的草图,而是一个女孩的肖像画。
画中的女孩有着弯曲的长发,抱着几本书,正回头冲着谁笑。
不过寥寥数笔,却栩栩如生。
“是——”她犹豫着问,“我吗?”
“是。”他说,“像不像?”
“像。很像我。画得……画得很不错。”赫敏看着他瞬间展露得意之色的脸,语气里有赞叹也有惊讶,“我不知道你擅长画肖像画。”
“我并不擅长画肖像画。”他笑了笑,坦白地说,“假如你让我画哈利,我大概只会画出一个用线条堆砌得乱七八糟的小人来。我——我只会画你。”
“可你是什么时候练的呢?”她细细端详着那副画,显得高兴极了。
“秘密。”德拉科说,假装在观察一只停留在橡树上的神气活现的知更鸟。
“现在我们之间又有小秘密了吗?隐瞒打败坦诚,重新占了上风?”她问。
“某人还不告诉我她的迷情剂增加了什么新味道呢。”他云淡风轻地说,假装自己不在意这件横亘在他心头的大事。
“某人也没告诉过我他和分院帽私下里还有深厚的交情。”她则反唇相讥,无法掩饰自己对此耿耿于怀。
“我什么时候跟分院帽有交情了?”德拉科对此感到莫名其妙,“我除了一年级分院以外,就从没碰过它!那种能够看透人思想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碰?我建议你也别碰。”
“是啊,你绝对没有提前知道它今年编了什么歌。”赫敏说,摆出一副完全不相信他的鬼话的样子。
“当然不知道。”德拉科用那种退避三舍的语气说,重新开始观察一只再次从干草堆里探出头来的庞洛克,企图给他们业已完成的草图增添更多细节。
赫敏见怪不怪地对他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说不定又在背着她在同分院帽搞什么秘密的小计划,只不过还没到他愿意承认的时候,她充满兴趣地想。
就像是那幅画一样,他非得画完了才会煞有介事地拿给她看,期待着她的表扬。
他总喜欢韬光养晦。他总喜欢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才肯对她吐露实情。
他并不是不信任她,她也能感受到他毫无恶意。他只是不喜欢提前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特别是当他在暗暗筹备一些了不起的事的时候。
赫敏曾对金妮说“德拉科永远不会让她感到无聊”,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总能激发她源源不断的探究欲,他总能找点事情让她感受到解谜的趣味性。
他就像一个故弄玄虚的麻瓜魔术师,非要先搭个神秘的舞台,给她炫耀式地表演一番,然后才会洋洋得意地把她领到后台,对她揭晓自己的魔术机关是什么。
而赫敏·格兰杰恰好享受这种德拉科·马尔福所制造的解谜的小小快乐——只要不是什么涉及到伏地魔的重大隐情——这甚至可以算作是情侣间的某种情趣。
她绝不会放弃追究分院帽这件小事。她要悄悄观察、细细揣摩,争取在他表演之前就率先知道答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此刻——
赫敏百看不厌地端详着那幅惟妙惟肖的画作,心湖中不断升腾起快乐的微小气泡来。
她决定暂时不同她的这位天赋异禀、热爱藏头露尾的专属画家一般见识。
旁边正传来罗恩和哈利对格拉普兰教授道歉的声音。赫敏看了一眼满头干草屑的罗恩,一语双关地说:“又不是什么坏事,某人究竟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隐私。他大概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以至于不肯轻言。”
“是啊,魁地奇!”赫敏用一种受到冒犯的语气说,“说真的,为什么人们都对它如此痴迷?它除了把学院之间的关系搞得越来越紧张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德拉科耸耸肩。“就算他告诉你这件事,多半也只会被你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当场打击一顿。”
“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还有比魁地奇更重要的事情——O.W.L.s.考试呢?”赫敏说,“魁地奇可不是他在学习上不用功的理由!”
“恕我直言,你并不理解魁地奇对于一个男孩的意义。”
“喜欢魁地奇的也不止男孩,也有女孩啊。比如金妮,比如秋·张,她们都打得很好。魁地奇并不是仅限于男孩们的活动。”
“好吧,是我形容不当。”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并不理解魁地奇对于一个热爱运动的巫师的意义。”
“我是不理解。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理解这件事的哈利呢?要是哈利知道他在干什么,一定会陪他一起训练的,不是吗?”
德拉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那个手长脚长的、有些笨拙地同哈利互相拍打着彼此身上的干草屑的红发少年。
罗恩和哈利一直都很要好。他们很少会对彼此互相猜疑,或者对彼此互相隐瞒。
“我不认为他不信任哈利。或许,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如此在意这件事,并且曾经为此努力过。”德拉科低声说,“等到选拔那一天,他说不定会假装随便去试一试,用凑个热闹而非准备充分的姿态去参与竞争。”
“充分准备、努力争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否认这一点?既然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哈利一样,是天生的找球手。魔法世界是很残忍的,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可以随随便便就打败多年的努力,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她赌气地说,心里却清楚他说得不无道理。
可她依旧在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我不认为天赋能打败一切。有天赋也同样需要不懈的努力。”
“你说得对。哈利虽然有找球手的天赋也需要不断去训练来提升自己。他虽然有魔药天赋,因为不够努力也不得其法,以至于多年来,他令人遗憾地在魔药课上表现欠佳。”
赫敏“嗯”了一声。
“当那些天赋卓绝之辈还在保持努力的时候,仅靠天赋就显得不够用了。”她骄傲地说,高兴地看到她的男朋友正在赞同地点头。
停了一会儿,德拉科说:“我猜罗恩还是继承了一点天赋的。韦斯莱家有好几个孩子都是打魁地奇的好手,人们会想当然地对罗恩寄托很高的期待,拿他与其他的哥哥们进行比较。假如他努力了却没有成功,人们会狠狠地嘲笑他的平庸的。”
“可我始终认为,能够鼓起勇气去争取什么,本身就很可贵。为一件事去付出不懈努力,本身就已经是对于自我的突破。付出汗水的过程本身已经足够动人,无论结果成败与否都不丢人!”
“你错了。失败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不可接受的。”德拉科望着不远处没心没肺的克拉布和高尔说,“论起努力这件事来,他们两个比全校的击球手都刻苦。所有学生都知道他们为了能当上击球手而努力了一整年,很多人都等着看他们选不上的笑话。他们必须得选上。”
“某位魁地奇教练是不是压力过大了?”赫敏说,“我看见你今早在没收他们的零食了,你那时候显得有点暴躁。话说回来,你就不能对他们温和一点吗?”
“他们最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德拉科恼火地说,“我很难想象他们一整个暑假都经历了什么。原本他们对自己的贪嘴情况还有所控制,一开学却突然被打回原形了,我没收了多少次都不管用,他们身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糖果。”
“梅林的薇薇安啊,我从没见过比你们更无聊的情侣!”潘西从他们依靠着的树后走出来,抖着她那张墨迹未干的羊皮纸,语气显得大失所望,“你们就不能讲点情侣之间正常的骚话吗?为什么会啰啰嗦嗦地讨论这么久文森特他们的贪吃问题?”
“说到这里,比赛以前你别再去笑话文森特和格雷戈里了。”德拉科警告她。
“我才没时间去笑话他们!我陪我男朋友练习魁地奇不香吗?”潘西做了个鬼脸说,“德拉科,你平时不是寡言少语的吗?你终于肯多说几句话的嘴是从哪里长出来的?刚刚才从旁边的烂泥南瓜地里翻出来的吗?”
赫敏瞠目结舌地望着大放厥词的潘西,惊讶地看了一眼德拉科。
“不如我先把你和龙粪一起埋到南瓜地里,看看你能不能重新长出一张不那么口无遮拦的嘴。”德拉科眯起眼睛瞧着潘西,“还有,谁准你伸长脖子来偷听我们说话的?你想试试差点没头的滋味吗?”
“我才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没营养的闲话。那是什么?”潘西猛地蹿过来,往赫敏手中来不及收起的画上瞟了一眼,眼尖地看到了落款上的“D.M.”,夸张地啧了好几声,“哎呦,咱们马尔福家的小少爷还挺会哄女朋友高兴的嘛!”
赫敏慌忙把那张画卷起来,德拉科的脸上则泛出淡淡的红晕。
“潘西·帕金森,你不仅想要被毒哑,还想被毒瞎,是不是?”他凶狠地说,“废话少说,离我女朋友远点,她要是在你手底下掉一根头发,我就把你的头发给薅光,让你的后脑勺见见太阳!”
“你这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斯莱特林逆子,真是不识好歹!我是来给你带话的!”潘西傲慢地说,“刚刚麦克米兰告诉我,塞德里克说今天下午五点要在礼堂旁边的小房间里开级长会议,去不去随你们。”
说完话,她轻蔑又同情地看了赫敏一眼,把她的那张羊皮纸交给那边的格拉普兰教授了。
场地那边远远地传来了下课铃声。他们交完课堂作业,在阴晴不定的天空下穿过菜地往草药课的温室走的时候,赫敏疑惑地问德拉科:“她刚刚那个轻蔑又同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别理她。”德拉科无所谓地说,“她从小到大都是那副德行,不仅嘴欠,头脑也没怎么真正清醒过,总是一点就着,还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样形容她,真的没问题吗?”
“我当着她的面也这么讲,甚至讲得更狠。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她当着我的面说话也往往不怎么客气。既然她先在嘴上找茬,她就得体会被人找茬的感受,很公平,不是吗?”
“可是,威胁着要拔光她的头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是没见过她昨天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扯掉别的女孩的头发的样子,否则你就会知道我这句话完全是在保护你。”
德拉科看见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打算狠狠地反驳他,连忙说,“也许是在保护她,毕竟对上你这样厉害的女巫,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赫敏摇了摇头。
“我不太懂斯莱特林们的相处模式。你们究竟是怎么做朋友的?相互威胁、互相放狠话,我差点以为你们是仇敌——”
“得狠狠告诫她,不是吗?我不认为她胡乱偷听别人的谈话是个好习惯——特别是当她听完以后多半会口无遮拦地四处宣扬的时候——有一天她可能会因此吃大亏的。”
“我赞同你的想法,可我依旧认为你纠正自己朋友的错误行为的方法过于粗暴。”
他为她打开温室的门,耸耸肩说:“潘西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我得用她能听得懂的语言。好声好气地劝她,她往往不会放到心里去。毕竟我也不能真给她下毒,总得给‘帕金森’这个姓氏一点面子……”
可赫敏总觉得,他并不仅仅是因为“家世”才放自己的发小朋友一马的。
“还有克拉布和高尔,你有时候对他们过于严厉,说话也经常不太客气,尽管你的出发点是在帮助他们,甚至在私底下担心着他们。”
“对于他们,我自问已经够收敛自己的脾气了!”德拉科不可置信地说,“我还要怎么对他们和蔼可亲?难道我要跪下来哭着求他们练习魁地奇,来获得同学们对他们的尊重?”
“I still don't fully understand it——(我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赫敏走进热气腾腾的温室,立刻用手扇着风感叹,“the inside and the outside are two different worlds!(里面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亦可理解为:表里不一/心口不一。)”
“那又怎样?“
“我的意思是,我发现你习惯性地用毒舌刻薄的言辞掩盖你对别人的关心,用简单粗暴的行为掩盖你对朋友的在意。可这种斯莱特林式的关怀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我明白。我不会这样对待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他张望着远处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呆货,忽然怒不可遏地叉着腰说,“今天晚上我一定要给他们加训——我看到高尔那个没出息的货又在偷吃糖果了。你说,我能对他们好声好气的吗?一不对他们板着脸,他们就乱来!”
“话说回来,这会不会是他们对选拔赛表达焦虑的一种方式?也许他们并不是真的贪吃,只是因为心态出现了问题。”
“哦,你说得对,”德拉科盯着克拉布和高尔的背影,阴森地磨了磨牙说,“我的确该给他们解决一下心态的问题。”
【高尔日记(四)】
1995年9月1日天气:阴晴不定
又是一年开学日。
早上,我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十三个煎蛋就放下了刀叉。
爸爸妈妈对此显得非常担心。他们非要劝我再吃一个煎蛋,说是要“好事成双”,只吃十三个不吉利。
我说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他们就以为我生病了,不听我解释,哐哐地往我嘴里灌了一副提神剂。
耳朵冒烟的感觉很奇怪。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同样冒着烟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周而复始地在每年的9月1日往霍格沃茨进发。
我在站台上看到了德拉科的父母,还跟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似乎很忙,看德拉科上了车,就行色匆匆地离去了。他们并没有像我的爸爸妈妈那样,等到列车启动的时候还要对我挥手。
我上车以前,妈妈破天荒地抱了抱我,还吻了我的脸颊,没有像以前那样,声称“她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同任何人表现得过于亲密”。
“儿子,妈妈不在意你选不选得上,都没关系的。”她小声说,“你只要能在学校里吃好喝好、健康平安就好,别的妈妈都不在意。”
哦,是啊,今年学校又要打魁地奇了。
院队选拔是什么时候开始来着?
上了列车以后,我想去问问德拉科这件事,却没来得及。他在列车上匆匆对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往级长包厢去了。
感谢梅林!他不在的话,我和文森特终于可以大吃特吃餐车上卖的零食,而不被他严厉制止了。
可惜餐车毕竟不如霍格莫德村的糖果品种丰富,我们只能勉强吃上几十个巧克力蛙随便消遣一下。很快我就不再考虑魁地奇院队选拔的事情了。
半上午的时候,我们又看到了在过道里巡视的德拉科。
我和文森特赶紧站起身——挡住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巧克力蛙废纸盒——隔着门上的玻璃心虚地向他招手,他却压根没看到我们。
他的眼睛全放在格兰杰身上,亦步亦趋地跟在格兰杰身后走过去了。
看不到我们也好!免得他又因为我们吃糖果而训斥我们。
晚宴后,完成跑步二十圈,击打游走球三百次,练习“双人联击”三十分钟,练习“反击游走球”三十分钟,练习俯冲三十分钟。
和文森特披星戴月而归。
1995年9月4日天气:阴晴不定
梅林啊!今天,我听说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周四下午五点,斯莱特林的院队选拔在魁地奇球场上举行。
“斯莱特林的所有人都能参加,我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新任的斯莱特林魁地奇队队长蒙太在公共休息室里大声说, “只要够胆报名,就算是头猪,我也会给一个机会的。”
说完这话,他似乎瞥了我和文森特一眼。
我和文森特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过了大概三五秒,我把目光放回到面前的滋滋蜂蜜糖上,打算吃一点压压惊。
然而下一秒,那糖突然消失了。
我们惊讶地回头一看,发现德拉科站在我们身后,神情显得很严肃。
“不许吃了。”他一边收回他的魔杖,一边皱着眉头对我们说,“今天晚餐以后,跟我到魁地奇球场去加训。”
德拉科似乎显得有点暴躁,训练我们的时候,语气比以前要凶很多。
“你们都听到蒙太是怎么说的了,好好训练,别想着给我丢脸!”
我偷偷问文森特是谁惹德拉科了,文森特说,德拉科可能是在想他的女朋友——他每隔五分钟就要看一眼格兰芬多塔楼。
想她就去看她呀,去找她约会啊!光盯着我们干什么?
无论有没有他在,我们都会好好训练的。
不过,德拉科确实技术高超。他在的好处是,他能纠正我们的一些错误的飞行方法,甚至告诉我们一些小窍门;坏处是,他非要让我们多练三十分钟的“双人联击”,说我们需要把这个动作做到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
开什么玩笑!连狮院的韦斯莱孪生兄弟都不一定能做到完美无缺。
“他对我们要求太严格了,谁能做到啊?”我对文森特说。文森特赞同地点点头。
可我不敢对德拉科这么说,我怕他听到我的话,变得更加暴躁。
完成跑步二十圈,击打游走球三百次,练习“反击游走球”三十分钟,练习俯冲三十分钟。练习“双人联击”一小时。
半夜回到寝室,我抖着哆嗦的手,给梅林供奉了行李箱里藏着的所剩无几的甘草魔杖。
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惊醒了。
我始终认为,自己供奉给梅林的诚意不太够。
妈妈说她不在意我选不选得上,可是,我忽然想让妈妈再高兴一点。
我想让妈妈再当众拥抱一下我,再当众给我一个吻。
得要很多很多糖果,才能保佑我和文森特进入院队吧?
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写了信,派学校的猫头鹰向蜂蜜公爵加急订购去了。
用掉了我这个月所有的零用钱!
完全值得!
1995年9月5日天气:阴晴不定
蜂蜜公爵糖果店店员的手脚可真麻利,他们一早就给我把糖果送过来了。可惜,我被德拉科抓了个现行,他把那些糖果都变没了,还为此获得了麦格教授的加分!
过分啊,过分!
直到下午的保护神奇生物课,我还在耿耿于怀地念叨着这件事。
文森特看我情绪低落,把他私藏的太妃糖送给了我。
“是我的最后一颗了。”他慎重地说,“快吃,别让德拉科看见。”
趁他去跟韦斯莱抢庞洛克,造成了一阵骚乱,我赶紧把那块太妃糖吃了下去。
整个人都通透了!
可是,这个行为立即遭到了反噬。
德拉科晚上给我们加训的时候,特意让我们多跑了五圈,说是要让我把多吃的那块太妃糖的热量消耗掉。
文森特在我旁边呼呼嗖嗖地跑着,对德拉科哀嚎:“可我没吃啊!为什么也让我跑?”
“你以为我没发现是你给他的糖吗?”德拉科毫不留情地说,“协同作案,罪加一等!”
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只能在看台上潘西·帕金森偶尔传来的幸灾乐祸的笑声里,涨红着脸,拼命狂奔。
等我们跑完以后,德拉科慢吞吞地从旁边踱步过来了。
“有人认为你们疯狂吃糖,是因为心态出了问题。依我看,你们的心态好得很,压根就没感受到院队选拔的急迫性。”
他威胁地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非常可怕。
“在院队魁地奇选拔赛之前,糖果都被禁止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一颗都不许吃。”
完成跑步二十五圈,击打游走球三百次,练习“反击游走球”三十分钟,练习俯冲三十分钟。练习“双人联击”一小时。
今天训练完,我觉得很累。
原本应该倒头就睡的,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糖果可以暂且不吃,可给梅林的供奉怎么能断掉?
半夜爬起来,把文森特摇醒——他好像睁着眼睛还没睡——借走了他所有的零用钱。
我要再偷偷写信向蜂蜜公爵买一波糖果,仅作为供奉之用!
1995年9月6日天气:雨
德拉科太过分了!
他今早又把我给梅林购置的供奉糖果给变没了,只剩下那只两爪空空的猫头鹰在半空中惊讶地乱扑腾。
旁边坐着的潘西·帕金森又在狂笑我们了,还有她的男朋友布雷斯·扎比尼。
“他们两个一点儿出息都没有,是不是?”帕金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早说过他们烂泥扶不上墙!”
我欲哭无泪——眼泪都在昨天早上那会儿流干了。
可我没想到,文森特竟然发飙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被我打扰得没睡好,他的起床气有点严重。
否则他怎么敢胆大包天到对德拉科闹起了脾气?
“你太过分了!”文森特站起身来,愤愤地说,“你都不知道他买这糖果是用来干什么的,就给他变没了!你有没有了解过格雷戈里的想法?你就只知道想当然地认为他买这糖果是用来吃的!你同别人有什么区别呢?你压根儿就没想要了解我们,也没尊重过我们!”
斯莱特林餐桌一片寂静。
旁边的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扎比尼顿时不笑了,悻悻地缩着脑袋吃起了他们的早餐。
是啊,整个斯莱特林谁敢这样对德拉科·马尔福这样说话?
一瞬间,我以为德拉科会给文森特施个恶咒。
可他没有。他愣在了原地,看起来有点惊讶。
文森特说完话,就沿着过道大步走出了礼堂。
我不知道自己是要继续坐在这里,还是要去追文森特,跟他一起离开。
我悄悄看了一眼德拉科,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要是我现在站起身,跟着文森特走了,会不会被德拉科击飞到墙上去?
或者,他会不会一抖魔杖,把见证了“他被文森特·克拉布大呼小叫的羞辱瞬间”的斯莱特林餐桌给当场炸掉?
而且,我的饭还没吃完呢!我的金枪鱼三明治和美味小香肠才吃了一半!
梅林保佑!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格兰杰如同救星一般地出现了。
她站在德拉科身旁,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笑了笑。
“我能坐在你旁边吗?”她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
德拉科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
于是这位格兰芬多级长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斯莱特林餐桌边——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与上次的区别在于,这次没有任何一个斯莱特林有闲心去质疑她了——大家都忙着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德拉科给灭口——我甚至还听到西奥多·诺特轻轻地松了口气。
格兰杰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她继续挑战着所有人的承受能力,在学生们小声的窃窃私语里,她若无其事地舀起一勺炒蛋往德拉科嘴里送。
“吃点吗?”她温声细语地问,“今天的炒蛋味道还不错。张嘴——”
哦,错误的选择!德拉科才不喜欢吃炒蛋呢,我记得他喜欢吃太阳蛋来着。
——好吧,我大概是记错了。
德拉科竟然没有拒绝,他接受了她的投喂,慢条斯理地嚼着,嘴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简直莫名其妙!
然后,格兰杰不由分说地往德拉科惯常所喝的黑咖啡里倒了一堆牛奶,还加了点糖。
“喝这个,好不好?”她劝他,“喝太多黑咖啡会伤胃的。”
“好。”德拉科说。他温顺地端起那杯从深褐色变成棕褐色的咖啡,小口地啜饮起来。
气氛平和又安详。
似乎刚刚的那场争端是我做的一场梦一样。
然而那终究不是梦,因为格兰杰抬起头,开始问我:“高尔,你买糖果究竟是为了干什么?”
虽然斯莱特林们一贯都对格兰芬多们采取无视的政策,我也经常遵从这项政策,此刻我却不得不回话了。我不想让德拉科回温的脸色再度变冷。
“我……是打算用来供奉梅林的。”我嗫嚅着。
“我明白了,你有点担心周四的院队选拔,是不是?”她和气地问。
“也不算担心吧……谁不希望能让梅林保佑一下,来点运气什么的……”我期期艾艾地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呸,年纪轻轻信这些!”德拉科在旁边咕哝着,又被格兰杰手中的黄油面包堵住了嘴。
“吃点吧,吃点吧,人在饿的时候容易暴躁。”格兰杰愉快地说,“我猜克拉布大概是因为太饿了,才会暴躁的。他大概不是故意这样失礼的。”
德拉科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继续老老实实地接受他女朋友的投喂了。
可我没忽视掉他投射在我身上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此地依然不可久留。
而且,我有点担心文森特。
德拉科一直都是这样严厉地对待我们的“糖果问题”,不知道文森特是怎么了,今天怎么会突然受不了了?
他现在究竟在哪里?会不会正躲在占卜课的教室里,想着今早的美味小香肠,馋得痛哭流涕?
我低着头,匆匆吃完我的三明治和小香肠,对德拉科说:“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要上课了。”
“等等,”格兰杰递给了我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我趁热打包了一些三明治和香肠,施了保温咒。你替德拉科尽快带给克拉布好吗?他大概还没吃多少东西就走了吧?”
我看了看德拉科,他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我拿起那个纸袋,飞速离开了礼堂。
其实,格兰杰人还不错,我一边爬北塔楼,一边想。
她对我们说话挺客气的,也很讲道理;最重要的是,她还知道给我们带吃的。
我把纸袋带给文森特的时候,他显得很感动,连声说我是他的好兄弟。
我告诉他,这是德拉科带给他的,他立刻显得有点难为情起来。
“我刚刚态度很差吧?他是不是很生我的气?”他陶醉地闻着香肠的味道,肚子咕咕叫着,“我真不该……”
文森特大概是饿坏了。
他在占卜课的窗帘后面藏着,吃得狼吞虎咽,把纸袋里的三明治和小香肠都吃掉了——还分给了我一根香肠。
一整节课,特里劳妮教授都在疑惑是谁在发出吃东西的声音。
在文森特吃最后一口三明治的时候,特里劳妮教授总算抓到了他。
她似乎对此感到很生气。因为她接下来就送给了他一个预言,说他的人生将遭遇一波三折的命运。
文森特虎着脸,问我特里劳妮教授说的是不是真的。
“没有学生会相信特里劳妮教授的。她总是预言波特会死于非命,波特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我对文森特说。
可文森特还是把被小香肠浸得油汪汪的纸袋偷偷扔在了特里劳妮教授的坐垫底下,作为某种报复。
我能理解文森特做这件事的原因。
谁愿意听一些丧心病狂的预言?就算这不是真的,也足够晦气。
下午的课上,文森特一直在偷偷望着德拉科的背影。我猜他是反应过来了,想要对德拉科道歉。
可德拉科却似乎没时间理睬我们了。
一整个下午,他要不就是忙着对他的女朋友傻笑,要不就是忙着对隆巴顿横眉冷对。
他可能太生我们的气了。
他可能早就厌倦了我们的不成器。
他可能觉得我们没救了,打算放弃我们了。
然而,今天训练的时候,德拉科还是准时地、风雨无阻地站在了看台上。
文森特慢吞吞地挪到德拉科旁边——他的飞天扫帚拖在地上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忐忑不安的、犹犹豫豫的刺啦声——大概挪了一世纪才到达目的地。
他在原地磨磨蹭蹭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对德拉科道了歉。
德拉科冷着脸,没说究竟原不原谅文森特,也没说自己究竟消没消气。
他瞪了文森特一眼,凶巴巴地叫他不许浪费宝贵的赛前时间,并且罚他多跑了五圈。
今日完成跑步二十圈,击打游走球三百次,练习“反击游走球”三十分钟,练习俯冲三十分钟,练习“双人联击”一小时。
围观文森特多跑五圈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坐着休息,嘿嘿嘿!
回到寝室的时候,那些被德拉科变消失的蜂蜜公爵糖果店寄来的糖果都回来了,它们像小山一样堆在我的梅林雕像前面。
但是,德拉科在那堆糖果上画了一个金色的魔法圈,谁都不能靠近、也不能拿到它们!
“梅林法力高超,自有办法拿到它们。”他拖腔拖调地说。
“可我拿不到啊!”我着急地说。
“既然你不吃它们,你拿不拿得到它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对我似笑非笑。
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看着那个糖果山,总觉得心中万分惆怅。
半夜被馋得睡不着觉!
不知道明天的早餐里,还有没有美味小香肠……
1995年9月7日天气:晴
今天是周四,一个可怕的日子。
下午五点,就要进行院队选拔了。
我和文森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上午的魔药课和草药课,基本没听到教授们在讲什么。
斯拉格霍恩教授没注意到我们走神。他的眼睛里只有德拉科、格兰杰、波特以及扎比尼,他不太在意其余的学生是不是炸坩锅。
至于斯普劳特教授,她花了一刻钟来啰嗦O.W.L.考试的事情,然后让我们给一整个温室的植物施肥,直到所有的学生精疲力竭,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火龙粪味儿。
她还要我们观察温室里的什么灌木来着,具体得问德拉科的女朋友,鉴于她包揽了斯普劳特教授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午餐的时候,烤鸡腿的香味唤醒了我和文森特的味蕾,连带着叫醒了我们浑浑噩噩的大脑。
我们一边往嘴里大口大口地扒拉着鸡腿肉,一边计划着趁下午没课的时间段进行所有的训练项目。
德拉科却要求我们把其余的训练停一停,今天只练习一会儿“反击游走球”和“双人联击”;他认为我们需要保留一些体力。
我和文森特都不太理解这件事;但我们决定听他的话,于是举着鸡腿对他双双点了点头。
“我早就想问你们了,你们这样大吃特吃,从来不知道住嘴,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饿吗?”他扶着额头问我们。
“啊?”我和文森特一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他没好气地瞥了我们一眼,又瞪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摆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
“算了,你们吃吧。”过了一会儿,他摆摆手,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站起身径自走开了。
他又去格兰芬多餐桌边找格兰杰了。
我一边吃鸡腿一边回头看,发现德拉科用一声冷哼把格兰杰旁边的隆巴顿给吓跑了。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目光殷切地盯着她,嘴里不停地大声抱怨着什么。
我努力听了听,他似乎在说,昨天陪我们加练的时候累着了,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可他昨天一直站在旁边,抱着肘监督我们啊。他什么时候用手了?
奇怪。
格兰杰大概是相信了这套说辞。她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看起来有点无奈。
最终,她满脸通红地往他嘴里放起了吃的。
啧,他这会儿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也不挑食了。
德拉科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还有,他那个问题也太莫名其妙了——大吃特吃还需要有特定原因吗?
有些人就是喜欢用“大吃特吃”来缓解紧张/庆祝喜事/排解忧愁/消磨时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