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

    洛阳城内,连天灯火,满地琼瑶。

    老人家轻轻开口:“姑娘,买个花灯吧,讨个好彩头。”

    伶舟侧身,瞧着老人家已过花甲之年,满头鬓霜,不忍拒绝:“老人家,我并非洛阳人士,烦您帮我挑一只吧。”

    “不烦,不烦,姑娘稍等。”老人家佝偻着背,踩着小凳,取下一只墨绿色的花灯。

    “愿姑娘四季如意,觅得佳婿,白首不离。”

    伶舟接过花灯:“承您吉言。老人家,请问今为正德几年?”

    老家擦灯的手一顿,低声回答:“正德二十一年。”

    史料记载,正德二十一年,暮春。

    上元佳节的第三日,宣昭皇帝因旧伤复发,驾鹤归去。遗诏下令传位养子——沈恪,改年号康定。

    伶舟一字一句,紧张道:”老人家,不知陛下今日可会登朱雀门,受万民朝拜?”

    “每逢上元节,陛下皆会携太子登朱雀门,姑娘定见得到。”

    “多谢。”

    万家灯火,月倾辉注。

    晦暗的角落,伫立良久的人:“王翁辛苦了。陛下专命我来道一声谢。”

    王常侍赶忙:”陛下言重,老奴不敢。只是陛下的身体,太医院.千叮万嘱......”

    “今日上元,王翁慎言。”

    “老奴多嘴了。”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

    “走吧。”

    朱雀门前,人潮如织。

    伶舟微喘着气,青丝随意垂落在耳旁,整个人稍显凌乱。低眸间,隐约瞧见花灯内壁似乎有黑色的纹路。

    小心托起灯身,烛芯轻晃,修长的手指缓缓沿着灯壁:“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伶舟和哥哥——伶柏,自小随祖父伶晏长大。

    兄妹二人尚未出生,相互扶持多年祖母因病离世,祖父伤心至极,茶饭不思。

    伶谨和徐枕夫妇二人不忍见祖父一个人孤寂的守着偌大的宅院,二人出生后,将其决定送至祖父身边。听着孩童的欢声笑语,祖父渐渐展颜。

    伶,江两家多年故交。江老太太年轻时意外小产,落下病根。二老至今膝下无一子半女,遂将兄妹两个视若己出。年幼时,两人随江奶奶学习书道,一晃二十年已过。

    伶舟仔细凝视着两行小字,心中不解:“这墨迹,并非今日提笔所书,反倒是已经有些年头了。”

    阁楼外,一干人毕恭毕敬的立于大门两侧。

    沈恪站在门口,听着内室清晰的响声,轻轻开口:“陛下,今晚咳了多久?”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人。

    陈常侍颔首:“回殿下,从昭阳殿至朱雀楼,几乎未停。”

    ”室内炭火?“

    “命人一直烧着。”

    “殿下也该劝着陛下........”

    “你们都是忠心的。今日上元,陈翁慎言吧。“接过一旁婢女递来的大氅,沈恪抬腿进入内室。

    “儿臣恭问陛下,圣体安可否。”

    案牍前的人笔下一顿,没有抬头:“朕安,坐。”

    “谢陛下。”

    “交代你的事情?”

    “花灯已在伶舟姑娘手中。”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为沈苑披氅时,沈恪清晰瞧见了花甲之年的父亲已经两鬓斑白,眼窝凹陷。双瞳不似年轻时凌厉,却如一汪寒潭,深不见底,不见悲喜。让人无法靠近,也无人想靠近。

    两刻钟,龙涎香燃尽。

    沈苑放下紫毫笔,轻抚着案牍上完整《洛神赋》

    再蹉跎的岁月,也有属于他的结局。

    “陛下,上元节的服饰和铜钱皆已备妥。”

    “陈常侍,更衣。”

    “墨迹未干,尚不能折,替朕保管妥当。”

    “陛下放心,老奴明白。”

    以沈苑为首的一干人等,朝着朱雀台走去。

    朱雀楼下,万民来朝。

    “正月十五,子时已到。新日出升,神灯灭,人灯燃。天官赐福,万民蒙诏,普天同庆。”

    天台之上,天使高喊:“陛下及太子至,愿我大晋国都千秋万代,百姓阖家团圆,世世代代,福荫子孙。”朱雀门下人,百姓接连下跪。

    唯独一人,手提墨绿色花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你怎么还不跪,不怕砍头。”跪于一旁的姑娘轻拽着伶舟的裙摆,小声的提醒:“对天子不敬,不要命了?”低眸朝着她淡淡一笑,仍旧未动。

    伶舟偏爱上百年前洛阳的繁华,却不妨碍她憎恶□□的封建礼教。如果她本生于这个时代,她或许会和一旁下跪的女子一样。可她本不属于大晋,幻如一梦中,自然漠视种种封建教条。

    凭栏杆处,星子零碎。

    伶舟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向投来,似乎想要将她的身体穿透。如同濒死之人,遥望爱人,注定无期。

    朱雀台上,沈苑尽收眼底,却无可奈何。

    朱雀台下,伶舟极力望清,却徒劳满地。

    汝与君,若非黄泉,不得相见。

    天使见台下的姑娘迟迟不跪,急忙向一旁的沈恪禀报。一个锐利的眼神扫过去,天使见状慌忙退下。

    陈常侍端着漆盘,没过头顶:“请陛下,撒铜钱。为百姓去灾厄,迎面新日。”

    天子凝视着某一处,没有反应。

    陈常侍一身冷汗,向一旁的沈恪连连使眼色。

    沈恪稳步上前,立于天子一旁,轻声道:“父皇,铜钱已被妥当。”

    沈苑回过神,提了提衣袖,布满老茧的手大力一挥。

    铜钱落地,声响清脆,百姓争相,好不热闹。

    台上台下,相望良久,未曾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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