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妹妹

    月上中天。

    公园里已经空无一人,唯有黯淡的灯光倾洒而下。

    明活动了一下泛酸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外套裹住了自己。

    昏昏欲睡之际,明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嘲讽道:“我说,今晚你是打算睡在这里吗?”

    明循声望去——

    寂静中,几寸灯光将男人高大的身影拉长到她的脚底,晚风吹过他的发丝,昏沉沉地往远处的夜色更深处吹去。

    两人的视线交汇于沉默之中。

    明率先垂下眼,她没有作声,撑着手想要离开。

    带土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当即拦在她面前,“拜托,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我才没有,”见走不了,明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只是出来散步。”

    带土嗤笑一声,“是吗?”

    明的眼睛睁得滚圆滚圆的,一字一顿地强调:“是、的、呢!”

    “哦——”带土了然地摸了摸下巴,“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明双手抱胸,冷哼了一句:“让开。”

    温热的指腹倏忽袭上了她的眼角,用力擦了擦。

    明疼得眉头一跳:“干嘛!”

    带土两指合拢搓了搓,哂笑道:“你说我干嘛?现在一个人跑出来倒是不怕了——”

    “那刚刚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明咬了咬水色潋滟的红唇,紧张又慌乱地垂下眼,看见眼前的人忽然凑近一步。

    “你……”

    ——要干嘛?

    话音未落,她感到忽然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凌空提了起来,夹在腰间。

    大小姐矮叽叽轻飘飘的,带土拎起来也十分方便。

    明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白皙的面孔迅速染上了漂亮的绯红。

    她色厉内荏地挣扎着:“放手……你赶紧放我下来!”

    “乖一点跟我回去,”带土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已经很晚了。”

    明鼓了鼓脸颊,用颇小的声音抗争道:“那你背我。”

    带土没听清,“你说什么?”

    明瞪了他一眼,闭上眼刻意加重音量:“我、要、你、背、我、啊!”

    带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好吧。”

    他真的按照她说得那样做,结实的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大小姐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

    迎着舒适的晚风,黑发少女压了压微翘的嘴角。

    像只偷腥的猫一般——

    心满意足。

    “现在总可以了吧,我的大小姐,”带土微微侧过脸,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羞赧:“还有,我……之前说的话,不是故意的。”

    “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明微微一怔,没有说话,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指却轻轻一展。

    没听见任何答复,带土又低声笑了一下,神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几分淡淡的落寞,“虽然找理由不太好,但是我确实那时候确实不该把火气撒到你身上。”

    明垂下眼,低声问道:“……为什么?我记得出去之前不是还很开心吗?”

    “我……”

    及时止住话题,带土揉了揉鼻子,总结陈词:“反正不关你的事,大人的事情少问。”

    明立刻从鼻腔里发出一道不屑的气音。

    她转过脸去,捏着他的衣服,别别扭扭地轻声道:“我知道了啦。”

    他背着她拐进小巷。

    屋檐顶上那道的弯月如莹,高悬夜空,洒落的月光轻盈地捕捉到了两人的身影,如影随形。

    “现在呢?”

    “什么?”

    “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大小姐的气其实在他道歉的那一刻时就消了。

    望着地上倒映着的两道影子,明却歪着头故意问:“假如我不原谅会怎么样呢?”

    背着她的人拉长了语调:“那就没办法了——”

    “我只能给大小姐当牛做马一辈子来取得您的原谅了。”

    ——这个好极了。

    明瞬间来了兴致:“你说的是真的吗?”

    带土冷下语调,把她心里那点小火苗彻底按灭,“你想多了,我开个玩笑罢了,还得寸进尺上了。”

    明忍不住“嘁”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后,她慢悠悠地晃了晃白生生的小腿,嘴角微翘:“好了,我早就原谅你了啦。”

    带土累得喘了口气:“……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她是不是忘了——

    可怜的社畜明天还得上班啊!

    *

    翌日。

    原本约好的去接帕克,但旗木卡卡西一贯忙碌,临近下班之际,又被拉去开了个临时会。

    男子揉乱了一头银发,对琳和带土笑得眉眼弯弯,“抱歉抱歉,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他抬手揉了揉褐发女子的头,宠溺道:“琳,帕克就拜托你了哦。”

    琳冲他温柔一笑,“我等你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

    带土失落地垂下眼眸。

    沉默片刻后,他又打起精神,笑道:“好了好了,卡卡西你可真啰嗦,那我们就先走了哦。”

    临走前,银发男子抬了抬眼,装作一副惆怅的模样,道:“真担心帕克在你家瘦了。”

    带土笑着给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来了一拳。

    “怎么——”

    说到一半,他的话语就在喉咙中刹住了。

    他想到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天天嫌弃帕克的大小姐。

    她现在会在家做什么呢?

    带土偷偷望了一下琳的侧脸,祈祷她千万别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而此时此刻,出于一些愧疚的情绪,明正在勉为其难地陪帕克玩幼稚的丢球游戏——

    就是大小姐把球丢出去,帕克“哼哧哼哧”穿过沙发去捡回来再递给大小姐,大小姐再丢出去……

    如此循环往复。

    到第十次的时候,明耳尖地听见了一串纷乱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他回来了。

    漂亮秀气的眉梢一挑,明举高了蓝色小球,嫌弃地推了推帕克的狗头,“先不跟你玩了,走开点。”

    帕克瞪圆了湿润的狗眼:“呜呜。”

    还想玩。

    明才懒得搭理它。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坐姿,一边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终于在某一刻找准时机,在来人打开门的那一瞬——

    她将手里的球往外一丢,帕克猛地扑了上去,将带土撞了个踉跄。

    明捧着脸,幸灾乐祸地笑了出声来。

    带土:“……”

    他就知道。

    没有像往日一样训斥大小姐,他反而迅速扶着门框站稳,往后转过头去,似乎在对身后之人轻声询问着什么。

    静寂的空气中,隐约传来了女人柔软含笑的声音。

    不自觉地收敛起了僵滞又尴尬的笑意,明借着透进来的夕阳,终于看清带土身后似乎还站着另一个女人。

    她和带土差不多大的年纪。

    晚风微曛,沉沉夕阳勾勒出她温和柔软的眉眼,如此眼熟。

    下一秒,明陡然反应过来。

    ——她是照片上的女人。

    也是帕克的主人?

    也就是说,是带土重要的……?

    *

    琳带走了帕克。

    既没有踏进带土家一步,更没有跟明搭话。

    可莫名其妙地,明忽然不开心起来。

    零碎又难以理解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占据了她的心,细细密密如同藤蔓般缠绕过,剪不断。

    ——这样的情绪在带土问出“我送你回家吧”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未等琳开口说话,黑发少女就重重地哼了一声,在沉默中显得异常突兀。

    带土尴尬地笑了笑,他转过身去对明比划了一个“嘘”,并加以眼神警告。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转了回去,“抱歉抱歉。”

    琳歪着头笑了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带土从她手里接过沉甸甸的狗粮,“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候卡卡西应该还在开会。”

    褐发女子眨了眨眼,笑道:“那就拜托带土了哦。”

    带土刚想说话,就听见室内传来了一声更不满的哼声。

    带土:“……”

    微微挪动着视线,他瞥见大小姐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不悦。见他看过来,她还要特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一次,就连琳都不由得困惑起来:“这是……怎么了?”

    她探出头往里面瞧了瞧,“欸,带土,她是……?”

    带土用脚后跟把门虚虚一掩,“啧”了一声,低声道:“一个友人的妹妹罢了。”

    “妹妹?果然看起来年龄很小的样子。”

    “啊,算起来的确是妹妹了,”带土苦恼地挠了挠头,忍不住跟自己的青梅诉苦:“年纪小也就算了,关键是一些时候真的很任性,很不听话,有时候照顾她还挺累的……”

    “是吗?”少女微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带土僵滞了一下,迟疑着转过身——

    原来,黑发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后,纤瘦的身影藏在黑暗之中。

    她扯了扯唇,勉强又僵硬地扯出一道难看的笑容,“我就知道——”

    她漆黑的瞳孔上却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失落和难过,倒映出带土有些错愕的表情。

    “我就知道——”

    “你们不喜欢我可以直说。”

    *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不喜欢你。”

    明平静地收拾着东西,冷声道:“……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

    带土加重语气:“千真万确。”

    收拾东西的手指一顿,明狐疑地转过脸,不太相信:“……真的吗?”

    带土闭了闭眼,认真道:“真的。”

    黑发少女抿了抿唇,喃喃:“……你真的不骗我吗?”

    带土急于补救,张口就来:“不骗你,我最喜欢明了。”

    ——请问,这样是不是就能哄好小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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