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的对话似乎还在继续。

    可明什么都听不清了，她慌乱地将裙子的褶皱捋平，才发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佐助在做什么？

    ——他不理自己，原来就是在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花前月下吗？

    思绪繁杂如一团乱麻，她将手中的蛋筒攥得紧紧的。

    当年见到他时，明心中的小鹿有多好动乱撞，现在她心中的愤懑就有多强烈。

    雪糕在融融烈日下逐渐化开，黏腻地淌进手心。

    就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余光里忽然闪过一道艳红的光影——黑发少年变戏法似的，忽然从怀里变出一枝怒绽的玫瑰，大方地赠予怀里的少女。

    少女终于被哄得眉开眼笑，羞涩地垫起脚尖，在少年侧脸上落下一吻。

    花花公子笑眯眯地揽过她的肩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目睹这一切的明差点没被气哭。

    就在明打算追上去的时候，她的头顶忽然洒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对方在背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笑道：“明，票买好了。”

    ——带土回来了。

    下一秒，清脆的一声响，他的手被少女狠狠拍开。

    她猝然回过头，精致的面孔上因为愠怒而微微泛红，“不去了！”

    “为什么？”

    不明所以的带土挠了挠头，将雪糕递到她面前，耐心道：“……你要的我都买了啊。”

    大小姐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臂，“我说不去就不去，没心情。”

    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明咬了咬牙，站起身就要沿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带土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手臂，蹙眉沉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手劲太大，少女一时不察，便顺着力道一个旋身，差点摔倒在地。

    带土赶紧拉住她的衣袖，防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狼狈出丑。明踉跄了一下，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以后，怔怔然委屈地落下泪来。

    带土：“……”

    他心虚地擦了一把汗，飞快地把大小姐带到无人处。

    巷道狭隘，两人距离触手可及。

    迟疑一瞬后，男人弯下腰给她擦眼泪，软下语气：“好好好——不玩就不玩，那我们现在就回家了？”

    朦胧的视线流转过他的面孔，明抽噎了两下，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她委屈又难受，“……为什么是你啊？”

    手一顿，带土困惑极了：“啊，不然你以为是谁啊？总不会以为是佐助吧？”

    ——他随口一提，完全是因为刚刚在路上就遇到他了。

    带土一说，明骤然又回想起刚刚树荫下那刺眼的一幕，一颗心冷冷地又往下沉了沉。

    “你不许跟我提他，”明哭得小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小声道：“他、他……他就是个混蛋！”

    “我、我要跟他……分手。”

    带土表示理解，“都是家里宠出来的嘛，确实是花心了——”

    说到一半，他突然反应过来，及时咬断话头，难以置信道：“等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分手？！”

    明啜泣着点点头。

    肆意流淌的泪水快要将他淹没。

    大小姐平时一副脾气骄纵的模样，带土面无表情地想，佐助……应该是情有可原的吧。

    手背忽然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似乎有什么液体正顺着他的掌心的纹路往下滑落。

    带土垂下眼眸，只见大小姐抽噎着正用他的手背擦眼泪，像只受伤的小猫一样，约莫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明抽抽鼻子，也一齐抬头望他。

    她双目通红，眸中泛着粼粼的泪光。

    看得他心神微微一动。

    现在来看，用来嘲讽的“小孩子谈什么恋爱”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别用手擦，会感染的，”沉默片刻后，带土叹了一口气，反手塞给她一张纸巾，认真安抚道：“别哭，你先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明张了张嘴，咬着唇不肯说话。

    带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笑道：“你哥跟我关系很好，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哥哥的。”

    黑发少女脸上愣了一下，白皙的面庞上挂着泪痕，不知是那句话忽然触动了她的心弦，她默然片刻后，忽然无措地开口：“他背叛了我——”

    被背叛和被欺骗的愤懑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涌上心头，明颤抖着攀住他的手臂，时断时续地和他诉说了整个过程。

    ——其实就算她不说，带土心中也隐隐得知了梗概。

    据他哥夸张地描述，佐助那孩子送出去的玫瑰花可以种一个庄园。

    当时带土还不信。

    现在受害者就赤/裸/裸地站在他面前，有理有据、一板一眼地和他控诉着佐助的恶行。

    “然后她就这样、这样——”

    带土还在神游，他一时不察，被少女拉了个踉跄，被迫着弯下腰去，温热的气息含着湿漉漉的水汽铺洒在他的面孔上，余光里少女的红唇一张一合，愈发逼近——

    “……亲了他一口。”

    她说，与他近在咫尺，呼吸也彼此交融。

    心跳在这一瞬不受控制地骤急，视线也似触电般避开，胡乱地在地面上扫视着。

    不顾明的眼神，带土赶紧站直身体撇开脸去，他扯了扯衣摆，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却不能控制住额头自然沁出的汗水。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好像有、有点热——”

    明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她仰头冷哼一声，面露嘲讽：“你急什么？我又不会真的亲你。”

    心事瞬间被戳穿。

    带土扯了扯嘴角，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亲不亲的，没大没小。”

    明瞪大眼眸，生气道：“喂，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敢瞪我。”

    “好好好，我错了，”带土一捂眼睛，“我这就带你去找佐助要个说法吧。”

    大小姐睨了他一眼。

    待思考了一阵后，她终于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

    当两个人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在诺大的园区内找到佐助的时候，震惊地发现他的身边早就换了个女生。

    这次是短头发的小姑娘，反正明从来没见过。

    另一端的带土也很诧异：“……”

    玫瑰花都要被你薅光了，佐助！

    当见到自己的小叔叔和女朋友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本来还洋洋得意的花花公子被吓了一跳，陡然撒开身边的女伴，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明……”他瞪大眼眸喊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带土，老实道：“小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明蹙着眉，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地掐住掌心。

    像是感觉不到疼。

    带土虚虚握拳咳嗽了一下，“闲的没事，我带明来这边逛逛。”

    佐助嬉笑着挑了挑眉，戏谑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流转过站在一旁沉默的黑发少女，抬手一撩发丝，理解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兴致了，先走——”

    话音未落，一直很安静的明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死死地扼住他的手腕，削尖的下巴往一脸懵懂的女生那边一抬，一字一顿道：“——给我一个解释，佐、助？”

    风流又多情的黑眸虚虚一眯，少年似乎不理解地愣了一下，清朗的声音含着几分困惑和迷茫：“……她怎么了？”

    “哦？”

    少年讨好地笑起来：“明，你才是我的唯一。”

    背后的少女有些着急：“喂！佐助君，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唯一吗？”

    明咬了咬舌尖。

    闻声，少年扬唇一笑，迭声道：“是是是，她是我的女伴，是我最心爱的——”

    一道清脆又响亮的声响骤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少年的脸被狠狠的力道打偏了过去，几缕凌乱的黑发下，白皙的肌肤上快速浮现出通红的手掌印。

    四周落下一片寂静。

    许多人驻足停留了下来，好奇又八卦的目光纷纷投向处于风口浪尖的两人。

    风暴中心，佐助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一个。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肿起的脸颊，那双原本多情的眸变得凌厉愤怒起来，咬牙切齿道：“……宇智波明，你居然敢打我！”

    明讥诮一笑，用刚刚哭剩下的餐巾纸擦了擦手，丢到他身上，“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

    她环视一圈，从带土手里夺过那杯没喝完的可乐。

    带土没有阻止，“喂，等等——”

    明都懒得理他，她略略一抬眼，抬手一扔，将冒着气泡的可乐往他们脸上泼去，甜腻又冰冷的汽水弄脏了少年的衣服，打湿了另一个少女精致的妆容。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捂着脸就哭。

    明随手就空杯子丢回到带土怀里，拍了拍手，“我们走吧。”

    带土：“…………”

    好刺激。

    “需要我打电话给他的家长吗？”他戏谑地问，“还是再去给你买几杯可乐？”

    明挑眉：“告家长？……你不会想让他家长来揍我吧。”

    带土连忙解释：“不是，他家对个人品质要求比较严格——”

    估计要被打。

    明沉眸，竟赞许地微微颔首。

    带土又说：“不过他这样子，他的父亲肯定也会调查个清楚。”

    两人如此大声密谋，佐助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宇智波明，你究竟想搞什么！要分手可以直接说啊！”

    明推开他，嫌弃地甩了甩手腕：“明明是你先脚踏两条船的哦。”

    众人指指点点。

    原本清秀帅气的少年变得愈发狼狈不堪，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凌乱地一塌糊涂。

    众目睽睽之下，他丢尽了颜面。

    见他蠢蠢欲动，明赶紧往后退一步，她轻巧地躲到带土身后，对佐助竖起手掌，露出了一抹嫌弃的神色。

    “你脏死了，离我远点。”

    *

    “这次应该过瘾了吧？”

    “还行吧，总觉得还是有点难过。”

    虽然这样说着，她却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关于佐助的联系方式全部都塞进了黑名单垃圾箱。

    再也不见了。

    明怅然地叹了口气，却被带土按了按脑袋：“小小年纪的，谈什么恋爱？”

    少女看了他一眼，从容地拉长了语调：“嘁——那你呢，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要看那种书了吧。”

    “嘁，我这么大年纪看个书你都要……”

    带土的表情忽然皲裂了一下。

    等等，她说的是哪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