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她在苏景辰弥留之际才刚刚找到那对太子侍妾母子的线索，不然按照她这么多年的性格，早就已经处置了他们。

    在姜央眼里，一件事情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要就做绝。她最恨留把柄给别人。

    我想，复仇以及江见月应该是苏景辰这一世能抓住她的唯二把柄。

    苏景辰曾说，“想要彻底拿捏住一个人只要需要两样东西，他最想要的，和他最害怕的。”

    姜央最想要的一直都是复仇，而最害怕的一直就是江见月被苏景辰害死。

    所以苏景辰可以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显然江见月就没有这种智慧，如果他当年和姜央说，她不跟他走他就立刻自尽，说不定姜央当时就跟他走了。

    毕竟往往上天给了你一扇门，就会给你关掉一扇窗。

    江见月得到了世间罕见的剑术天赋，失去一些智慧也比较合理。

    试想一下一个人是剑圣的同时又分别是书圣，盗圣和情圣，那将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情。

    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姜央，毕竟她这些年一直都是卧床不起，却突然提着剑就要去杀人。任谁听了大约都会觉得十分担忧。

    虽然她要杀的听起来只是一对弱母子，但是我想一个身上没有钱，在乱世之中能好好带着孩子活这么多年的弱母子身边必然有背后的人帮他们。

    而且大概率还是一些高手。

    太子当时的党羽那么多，苏景辰除了这么多年都没除干净，哪怕有一个党羽罩着这对母子，大致也会派高手保护他们。

    我知道我劝不住她，她既然说了要还苏景辰，就必然要还。

    于是，从宫里给她带出来了她最得力的干将，她的小护卫，虽然只有十六岁，是个小姑娘，但是这个她却是令很多人闻风丧胆的刺客。

    这是她亲手培养大的，宫中我唯一相信不会出卖她的人。

    果然，和我猜的差不多，那对母子的身边一群高手，每一个人都身手不凡。

    然而我又想既然连我都能猜到那对母子身边有高手那么姜央必然也能想到，她一向冰雪聪明。或许她是去送死的毕竟在这世上，爱她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不爱她了，她应该也很寂寞。

    事实证明我是想多了，姜央绝不是那种因为寂寞这种浅显的理由就去死的姑娘，她宁愿清醒的，痛苦的活着，也不绝不会为了这种伤春悲秋的理由去死。

    那时我第一次见到她用剑。上次她在王府里大开杀戒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无数次我曾无比后悔为何当日我和苏景辰的幕僚聊天聊的如此投入，以至于外面的动静被我误以为是有人在打扫院子。

    面对扑面而来的高手们，她的剑使的行云流水，我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江见月的影子。

    我想起来很久之前，她骗江见月说自己将身子给他不过是为了回报当年他教她剑的恩情，我还想这么拙劣的借口江见月怎么会相信。如今看来，江见月真的是很认真地教过她，而且是一招一式都认真教了。而且至少是很多年，不然她决不可能一招一式都和他那么像。

    连江见月自创的一招，我很难忘的一招背后的致命击杀，她都会。

    她浑身都是鲜血，披散的乌发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她剧烈地喘息，休息只不过片刻之后，她起身就要离开，实在是个狠人。

    当她在房中找到那对母子时，我拦住了她的剑锋，我说，“其实那不过是个孩子，我可以将他们带到北黎，从此再也不来南国，绝对不会阻碍到苏景辰的儿子。”

    她说，“萧大人，您真是一个善良的人，不过那样，我就无法还清欠苏景辰的东西了。”

    我说，“你看，你若是不来，他们说不定哪一日就会起兵谋反。你现在来了，杀了所有保护他们的人，必然震慑住了背后的谋反的势力。再者，你不来的话，我也不会来，我是因为你来才将他们带去北黎，让他们威胁不到南国。这样算下来，你也算报恩了。”

    但是显然她不像江见月这么好忽悠。

    她说，“萧大人替我带他们走，是萧大人对陛下的恩情，同我有何关呢，我依旧没有还与陛下的恩情。”

    我一时语塞，这个姑娘有时候就是太聪明。

    我想，她这样聪明，像江见月这样一根筋的人岂不是要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其实她和苏景辰在一起才比较般配，他们两个人想的都比较多。

    但是我又想，每天和自己的夫婿斗来斗去什么意思，或许确实江见月这样一根筋的比较适合她。

    面对她这如此合情合理的话，好在我早有准备。

    我说，“这样吧，我帮你将他们从南国带走，让他们绝不回南国，算是你欠我一个恩情。你帮我去还一个恩情，这样你依旧谁都不欠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黄纸，递给她，她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地方，在北黎。有一个故人住在这里，你去找他吧，马上就要到他的生辰了，我还欠他一份生辰礼，你帮我送过去吧，就当是还了我的恩了。”

    “北黎山高路远而且气候严寒，他脾气又实在不算太好，我十分不想自己过去。”

    当年苏景辰总是爱给她两个选择，譬如让她选择究竟是给江见月毒酒还是黄金。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沾染上了苏景辰的这个坏毛病，我说，“你自己选吧，左边是那对母子，右边是去北黎的路。”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说山高路远实在是在找借口，毕竟她知道我有瞬间移动到我去过的地方的能力。

    我看她这些年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沉浸在苦痛和心病中不可自拔。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拉她一把。我想那个人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将她救出来的人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找江见月。

    我看着她站了很久，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小护卫试探地开口。

    “殿下，我听说北黎马上是五年来最盛大的芙蕖节，我好想去看看。”

    她又沉默了良久，最终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走吧。”

    她让我将要带去的生辰礼交给她，我从怀中掏出来一支海棠花交到她手里。

    我说，“他的院子一向空空落落，若是种上几株海棠花，约莫着就也不会再那么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