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棠低着头，感受着身后的庞大蝴蝶结，轻轻一动，在脚下晃悠出大片斑影，像是一个虚假的翅膀。
这是在建议自己可以走可爱路线吗？
这样的话，直播的内容就跟姜棠棠猜的大差不差，农场把它们当宝供着，差不多就是卖萌逗趣这些了。
食槽边沿很随意地戳上了方才沈宴拿过来的直播设备，光秃秃的一根，顶端就一个黑色圆眼，质朴中透着浓浓的寒酸。
倒挺符合这个农场连监控都不舍得安装的气质。
沈宴：“这个是目前最先进的直播设备，叫做‘无所遁形’，能360度全方位4D通感拍摄，现在专门为你一个猪服务，好好表现，可不要辜负它哦。”
姜棠棠：……
啊，农场原来不穷啊，那问题又来了，有这么牛逼的设备，为什么就不舍得在区里多装俩监控。
还有这个名字，无所遁形，怎么就怪怪的，到底是直播，还是监视她。
关键也不是这个。
她后背微微发凉，怎么觉得这词还跟她配上了。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就在这天下午，没有任何培训，姜棠棠上岗了。
这天下午，姜棠棠睡觉，吃饭，晒太阳。
以前下午，姜棠棠睡觉，吃饭，晒太阳。
并没有丝毫不同。
若姜棠棠还是之前风情万种的人，当然还能展示一番，但她现在只是头如花似玉的猪，自然只有消极怠工。
奇怪的是，沈宴并不管它，给了她可爱路线的花壳子，却任其走野蛮生长路线了。
她理由充分地再次怀疑这个无所遁形是对她的散养监视。
次日周锐过来，当他照旧看到本不该在此的姜棠棠以及一根直播设备时，有种居然如此和果然如此的矛盾感。
“你居然让她在这里直播！你果然让她在这里直播！”他不可置信地大声陈述。
果然是个矛盾的人啊，姜棠棠感叹。
“这个并无不妥吧？”沈宴微微怔松了下，脸上露出些困惑，“答应你的并未食言，你也看到了，她确实在直播。”
他的神情上只有真诚坦荡的不解，似是真的并不认为自己在做一件投机耍滑的事情。
周锐在沈宴清透的目光中看向姜棠棠，觉得不解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是的，确实在直播。
没在直播上面做手脚，却在地点上做的！
食槽里满满当当，太阳暖暖烘烘，照旧好吃好喝，照旧晒太阳。
昨日走时，自己心想，无非是让肥肥少吃点苦头罢了。
今日再见，肥肥是一点苦头也没吃的。
他再往直播设备那仔细一辨别。
好家伙！
“用得还是“无所遁形”？沈饲养员，不是我说，您可真是够奢侈的啊，不把公费当钱，可着劲薅是吧。”周锐把“无所遁形”这个词咬的抑扬顿挫十八拐。
“能回本，而且应该不会慢。”沈宴慢条斯理地笑笑，才开口回答。
而姜棠棠在听完周锐的十八拐后，对于“无所遁形”，突然理解了自己没有理解到的点上。
什么监视，这个词，分明跟照妖镜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确实跟自己挺配。
但，真照妖镜来了也别想我做打工猪，就算是真妖怪来了也不行。
她轻蔑地瞥向镜头，余光将周锐一同涵盖。
星际直播平台——
一头猪的直播悄无声息出现在不打眼的角落，没激起任何浪花。
她在睡觉。
很普通的猪，很普通的直播。
设备能够支持超高清4D通感技术，正自主运镜从多个角度展示她的睡颜，乍一看像一流大片。
刷到的用户一致觉得无趣又惋惜，一部分人冲着体验“无所遁形”通感技术高科技停留了片刻，而后就直接划走，一群中学生百无聊赖刷着视频，刷到猪时也是打算划走的，却在这头猪睁开眼看向镜头时，停住了手指。
“咦，这猪猪的眼神，有点东西！”
“哇噻，有点酷诶！”
“她起来吃东西了，吃东西也好拽！”
“无所遁形”仍在敬业拍摄，挖掘机式全方位展示她的霸气与……美丽。
“我发现了什么？她霸气的屁股上还带着漂亮的蝴蝶结发卡？”
“好反差！但跟她好搭啊啊啊！”
“而且，她叫做……死亡玛利亚！！！”
直播间作者头像是张证件照一般毫无波澜的直视镜头照片，名字上面赫然标着死亡玛利亚，
“更反差有没有！！”
“好酷好酷！酷得要晕进宇宙星云。”
“邪恶和正义的结合体，亦正亦邪的王炸存在！”
猎奇的孩子们给直播间带来一点流量，姜棠棠的霸气日常，也在孩子们中间，悄悄地小规模流传了起来。
·
之后几天的日子没什么变化。
因此，姜棠棠也无所谓打工猪不打工猪了。
甚至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在直播。
当真正被留下后，姜棠棠才真正感受到壮壮和笨笨的离开。
每天空闲的时间大把，晒太阳晒得寂寞如雪，之前还有它们在耳边哼哼唧唧解闷，现在只有耳边空荡荡只有空旷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一根杵在食槽上的无所遁形。
就连系统也因为上次自爆，元气大伤，时常陷入休眠。
无聊其实倒还好，关键还有煎熬。
每天眼巴巴看着沈宴那么大一个攻略目标在眼前晃悠却不能攻略，不免影响自信，觉得“我不行”，可怕的很。
双重折磨下，姜棠棠决定去探查一番未来的生活基地，那个勾起了她好奇心的老年区。
这天放风的时候，姜棠棠偷偷溜了出去。
老年区位于农场的最里处，和成年区之间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中间需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林里边植株种类很多，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章法。
有一种大乱炖的奇异美感。
这其中唯一稍显齐整的是一小片枫树，在哪里都不显眼的它们在这里凭借着不显眼显得十分显眼。
此时临近初秋，枫叶片已经微微泛红，风一吹，呜咽作响。
昨夜刚下过一场短暂的小雨，姜棠棠踩在雨后的泥泞和碎草上，一路上鸟语花香，空气清新湿润，不时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株出没，很是新奇有趣。
然而才行至一半，空气中突然混进一股奇怪的气味。
这气味不重，淡淡的若有似无，姜棠棠蹙眉深深嗅了嗅——
腥，臭，腻。
无法准确辨别出来是什么散发出来的，但这气味让她压抑不住的心慌和焦躁。
她现在虽是猪身，但灵魂是个人，心中滋生的恐惧像是刻在本能里的。
所以，不是她怕，而是猪在怕。
让猪恐惧的东西……
姜棠棠继续往前走，小树林到了尽头，视野开阔起来，她已经来到老年区的外围，高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老年区的建筑相对于另两个区的简单一层就豪华多了，是四层楼建筑。
且无论是辉煌的楼形设计还是外围镶嵌的金色墙皮，都透着股奢靡至极的意味。
姜棠棠若有所思，农场，果然是不穷啊。
从建筑内部传来机器的嗡嗡运作声，并不刺耳，只是单纯响亮，甚至产生了一种动听的旋律。
这是她原本世界难以比拟的高科技，连噪音都能转换为音乐。
但这声音她挺熟悉。
她刚过来这个世界时是冬天，猪圈每天都开着类似暖气的器械，能提供整个幼年区的供暖，总闸就在她待的猪圈，耳朵凑到跟前能听到细小的嗡鸣，和现在听到的声音很类似。
但相比起来，这个强度绝对算是震耳欲聋了。
就像是工厂的嗡鸣。
一个照顾猪的地方，究竟在做什么才有必要用到这么大功率的器械？
哦，这里并不是照顾猪的地方，若是直播场所，也是有可能同到这种器械的。
但，她动了动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