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爸程妈的送饭行动，一周后便被程程叫停了。她理解父母的心情，但是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为自己奔波。
在食堂吃过午饭后，程程顺着小路，来到了小超市。
停课的处分下来之后，她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看书也静不下心来，于是便常常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溜达，又或者是在医院的小超市里转圈。
超市虽然不大，零食的种类倒是不少，不过大多数她都不太熟悉，偶尔才能认出几款江楚尔常吃的。
转了两圈，她照旧拿了一盒今天出厂的鲜牛奶，来到前台排队结账。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人还在吃午饭，超市里没有多少人。
排在程程前面的高个子男性正斜靠着柜台等收银员算钱，黑色的皮夹克外套里露出病号服的下摆，头发有些长，遮住了脖子，看着有些眼熟。
“您好，一共是91元，我扫您。”
“好的。”
声音也有些熟悉，程程想起来了，是那天的‘池燃！’。
她低下头去确认，果然腿上打着石膏。
‘池燃！’走的很慢，一只手撑着拐杖，一只手拎着刚买的东西，看起来行动不太方便。腿脚方便的程程不一会儿就超过了他。
太阳久违地冒出了个头，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程程伸出手去接了一缕阳光，她记得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的小麦地里，常常能看到这种好看的黄色。
不急着上楼，程程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坐了下来，心情不错的撕开了牛奶外包装。
直到她快喝完一整盒牛奶时，才又看到‘池燃！’的身影。
离住院部还剩10步路左右时， ‘池燃！’似乎突然失去了耐心，他抱起拐杖，单脚跳着往前行进。结果顾此失彼，刚刚从超市里买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落了一地。
‘池燃！’停住脚步，气结的楞在原地。
眼前这一幕，让程程回想起了几天前他蹦跶着追赶池燃的狼狈模样，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嘴里的牛奶还没来得及咽下，这一笑，程程被呛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成南行动不便，东西又落了一地，正心烦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抬头望过去，四，五米外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正捂着嘴，咳的满脸通红。
感觉到那人正在看着自己，程程颇为心虚的低下了头，反省自己不该随便取笑别人，这不，受到惩罚了。
作为弥补，她低着头来到了成南身边，帮着他一起捡起东西。
成南有些感动，看看人家，自己都咳成这样了，还想着帮助他人，祖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谢谢你啊，同学。” 成南接过程程递过来的东西，认真道了谢，然后从塑料袋里捞出了零食递给程程：“这个给你，谢谢你的帮忙。”
程程没说话，也没动作。
成南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硬塞给她：“别客气。” 然后拄起拐杖转身走进了住院部。
程程在小花园里又坐了一会儿，她看着手上的黑巧，皱起了眉毛。
‘同学’？她怎么是‘同学’？
*
隔壁床位住进了一位刚退休不久的阿姨。出门旅游的时候，为了捡起掉在楼梯上的丝巾，被来往的人踩伤了手。
“那条丝巾可贵了。” 阿姨是这么解释的。
阿姨的丈夫是个带着老花眼镜的知识分子，对于阿姨不顾生命安全也要拿回一条丝巾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
阿姨也不理解叔叔：“他只顾着往文化馆走，把我落在后面不管不顾的，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说起来，我受伤都得怪他。”
叔叔正想反驳，阿姨立马举起自己受伤的手，惨叫一声：“哎哟，疼”。
叔叔只好合上嘴巴。
看着两人，程程仿佛看到了身边某一对上了年纪以后的模样。她无奈的躲进卫生间，刚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等她匆匆擦干了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手机却已经停止了振动。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的姓名，她一时有些感慨，或许世界上本就没有会一直等着你的人吧。
想了想，程程还是走出了病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回了电话。
“喂”
“喂，程程？”
“是，”单个字的回答好像有些生硬，程程补充道：“有什么事吗？”
林家平有些尴尬：“听说你手臂受伤住院了？”
“是的。”
“你还好吗？听说还做了手术。”
“不用担心，只是一点小伤，医生说两三周就可以出院。”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休养。”
是真诚的关心。
“这段时间工作有点多，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去看望你。”
是客套话。
天气一天天的转冷，程程望着远处，扣紧了领口：“真的没关系，不用特意过来。”
恋爱时两人的话就不算多，现在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林家平才开口：“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也是，谢谢你打电话来。”
“不用这么客气的。”林家平的声音里有些酸涩。
程程正要点头，想到对方并看不见，便停下了：“好的，再见。”
过了几秒，林家平回复：“好，再见。”
21天法则说，一项行为经21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习惯，而90天以上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林家平是程程的男朋友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她的稳定习惯。
可如今分手还不到一个月，她意外的发现这稳定的习惯，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除去刚分手那几天的不适感，其余的时间里，分手这件事并没有给她带去多少心碎，相反，还让她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是这样？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那答案尚还不够完整明确。
正在思考时，程程听到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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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关电脑了。” 宋予祯第N次催促成南。
经过成南和池燃的极限拉扯，池燃终于同意让成南继续使用电脑，但也只能用到下午1点。1点半，池燃会准时来病房没收电脑。
为了能多用会儿，成南被迫早睡早起，回到了上中学时的作息。睡不着的时候，成南总在认真反思，他都交了些什么‘损友’。
“在关了在关了，”成南合上电脑的动作略显狂躁：“姓宋的，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我不厚道？”宋予祯作势要端走今天带来的饭盒。
“哎哎哎，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
下楼梯时，宋予祯瞧到了个熟悉的身影：“程程”
程程转过身，抬头看他：“嗨，你怎么在这？”
“来看朋友，你这是要出去吗？”
程程想了想：“是的，房间里有点闷，出去走一走。”
“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
宋予祯凑近了瞧程程手上的石膏：“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点了，对了，还没有谢谢你帮忙给我安排手术。”
“别客气，池燃他应该的。”
（池燃：？？）
两人一起下着楼梯，宋予祯想起什么：“我听师兄说，你学生的姐姐，她的治疗的效果蛮不错的。”
“真的吗？那就好。”
宋予祯点头：“你呢？学校里一切都还顺利吗？”
听人问起学校的情况，程程的心情立刻低落下来，她告诉他，自己因为这次的事件被停职了。
宋予祯听完，努力从脑子里找着话来安慰她：“你的处境确实有些困难，不过换个角度想，你的学生得到了切实的帮助，她的人生轨迹也因为你而产生了好的改变。总体看下来，结果也不算坏吧。”
“是的，” 程程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不过，这两天我也在想，是不是就像主任说的，这件事情还是我做错了？当时只顾着眼前，没有仔细考虑清楚，如果再多想一想，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或许吧，”宋予祯没有否定：“不过对于病人来说，时间是比金钱更加珍贵的东西，你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这已经很好了，你不需要怀疑自己。”
来自曾经的‘医生’的肯定，让程程多了几分信心，她感激道：“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的鼓励。”
宋予祯侧过头，看着恢复了些生气的程程，不由得被感染，感觉自己好像也恢复了些许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