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周五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按照父亲的要求,苏盶在母亲最喜欢的餐厅订好了包厢。

    车开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苏盶没带伞,淋着雨跑进餐厅,衣服被淋湿了一小半。他问服务员要了块毛巾,擦了擦头发和衣服,才走进包厢。

    父母早就到了,正并肩坐着一起看相机里存着的照片,追忆往昔。父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认识没多久就订了婚,和和美美的过到现在。

    “怎么衣服湿了?”苏母惊讶。

    苏盶指指窗外:“雨下了一会儿了。”

    父母二人一同扭头看向窗外,恍然大悟的模样。

    一家人一起过纪念日,是这些年才养成的习惯。苏盶猜想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对自己的‘鞭策’。

    “菜都点上了吗?” 苏盶问。

    “都点了,我和服务员说了再等等,一会儿再上菜。” 苏父回答。

    苏盶注意到桌上摆着好几副碗筷:“今天有人要来吗?”

    “有两个朋友。” 苏父并没有明确说是谁。

    苏盶点点头,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

    过了几分钟,苏父接起电话:“喂,老张,你们到啦,对的对的,我们是合欢阁,2楼靠窗这个房间,好好,那我就不去接你们了啊。”

    挂了电话,父亲向苏盶解释:“客人到了,张叔叔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常来家里玩的,后来因为工作调动,搬去隔壁省了。”

    不知道父亲说的小时候是多小的时候,苏盶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没记起来。

    “没事,见面了就想起来了。”

    话刚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性推门进来:“老苏啊,好久不见。”

    苏父上前迎接,握住了对方的手,语气很是亲热:“咱们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得有个10年了吧。”

    “有了有了,总是说要聚聚,就是凑不到一起,这回总算是见着了。”

    苏母也笑着走过去,主动拉起站在张叔叔身边,头发盘起,穿着讲究的女性的手:“这是弟妹吧,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好看。”

    对方也笑弯了眼睛:“来的路上我还跟老张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刚才我进门一看,就知道是瞎担心了,嫂子才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瞧你,还是这么会说话,这姑娘,就是琳琳吧,” 苏母的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起安静站在一边的女孩,乌黑的长直发,白色的小香风套装,整洁又精致。

    “阿姨好。” 声音甜甜的。

    苏母忍不住夸她:“那时候见你,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今年有24岁了吧?”

    “是的。”

    “真好,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苏妈妈拉了一把苏盶:“这是你苏盶哥哥,你们小的时候见过的,你还有印象吗?”

    琳琳摇摇头,依旧微笑着。

    “没事,以后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咱们先坐下吧,苏盶,你去和服务员说一声,可以上菜了。”

    苏盶向长辈们点了点头,走出了包厢。

    跟服务员说好后,他没有立刻返回房间,而是在卫生间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算不上很年轻,苏父苏母为他的婚事很是操心。平时生活中,时不时的就会暗示他,该成家了。不过像今天这样突然的安排,还是头一次。

    见到张叔叔一家人时,苏盶有些意外,也有些手足无措。等他反应过来这场饭局的真实目的后,内心难以控制的生出了一丝厌恶。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苏盶有些惊讶,因为类似厌恶这样的负面情绪,很少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苏盶从水龙头接了凉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当他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那股反感就又涌了上来。

    他有些烦躁的扯出纸巾,胡乱的擦了擦脸,转身回了包厢。

    餐桌上的气氛还算不错,两家长辈们聊起以往的趣事,笑的开怀。当然,话题也会时不时的,‘不着痕迹的’转到两个小辈身上。

    苏盶和琳琳笑的或礼貌或腼腆,两家父母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等回到了家,苏母试探性的问起苏盶,觉得人家女孩子怎么样。

    “挺好的。”

    “我也这么觉得,性格看上去也是个稳重的,工作也稳定,咱们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

    “妈”

    “平时休息天的时候,你可以主动约人家出来,互相多了解一些,从朋友做起,怎么样?”

    苏盶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有的时候他考虑的太多。

    “妈,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件事。”

    “可你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我知道,可张叔叔一家是你们的朋友,这样耗着别人不太好。”

    “我和你爸爸做这些,并不是想逼着你结婚或是生孩子,作为父母,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你明白吗?”

    “我知道的。”

    苏母叹气:“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心过。算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再考虑考虑,不要这么快拒绝,好吗?” 几乎是在请求他。

    苏盶微微低头,见苏母正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他不忍心地撇过脸去,点了点头。

    --

    苏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专注的读着自己喜欢的《半个地球》,翻一页书,顺便抬手托一下眼镜。

    从程程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镜镜片好像又厚了一点。

    苏盶已经习惯了照看程程,即使程程没有要求,他还是一有时间就会来医院里呆一会儿,看看程程有没有什么需要。

    最开始的时候,程程有一点点嫉妒苏盶,毕竟他的出现,夺走了一部分,她对程程的关心。

    初次见面,程程就知道苏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算程程故意说些调皮话逗他,他也不会真的生气,只是好脾气的对着程程笑。

    第二次见面,他们约在了外面,地点定在了程程想去很久的披萨店。第一次见面时程程随口提起的地方,他却细心的记了下来。

    相处的时间长了,程程不得不承认,苏盶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可是她依旧不怎么信任苏盶。

    程程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但对于 ‘完美的人’,总是很难给予信任。

    苏盶一直保持着的温和模样,让程程觉得他就像是橱窗里售卖的,完美的男版‘芭比娃娃’。

    直到某一天午后,程程睡得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光着脚走到了半掩的房门前,看见苏盶正横躺在床上轻声呜咽着。

    他抬高了胳膊压住眼睛,胸膛微微起伏着,下巴处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不知道已经哭了多长的时间。

    以为永远只会微笑的‘芭比娃娃’原来也会流眼泪,或许‘完美’也只是源于不了解。那一天起,程程终于开始完全地信任苏盶。

    “最近你们不用加班了吗?” 程程无聊的问起。

    苏盶点点头:“年末了,大家无心工作,都在等放假呢,对了,” 他合上书本,转过身来问她:“我们办公室的小周听说你受伤了,想来探望你,你还记得他吧?”

    苏盶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天都有许多要学习的,忙的不可开交。程程偶尔会顺路给他送个苏妈妈牌爱心便当,一来二去的,和一个实验室的周志远也混了个脸熟。

    程程摇摇头:“不用麻烦人家了吧,而且我也快出院了。”

    探望只是个借口。

    上次苏盶和程妈聊天时不经意间提到了周志远,程妈一打听,这么一个优秀的小伙子居然还是单身,于是动了心思想让苏盶帮忙撮合撮合周志远和程程。

    苏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他头一次干‘媒婆’的活,有点不知所措。

    “X大的生物学教授过段时间要来做演讲,等你出院了,不如和周志远一起去听一听?正好我这里有几张票。”

    这话他说的有些刻意,程程想了想,就猜到这背后肯定是程妈的意思。

    “还是不去了,最近没什么心情。”

    “好的。”

    苏盶有点尴尬,把书放在一边,不自然的起身拿起热水瓶,说是去接瓶热水,就出了门。

    程程见他走错了方向,暗暗憋着笑,没有提醒他。

    过了一会儿,苏盶装作若无其事的从病房门口经过,往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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