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一天比一天低，但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程程从江楚尔的杂物间里取出了取暖器，裹紧了厚围巾，盘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冬天她不习惯开空调。以前租的房子，空调老旧，一开热风就诡异的响个不停，所以这些年她都是用的取暖器。当然了，江楚尔这里的空调肯定比她租房那的要好得多，不过习惯养成了，改也没有这么快。
江楚尔出门去工作了。
在她连续推了几周的工作后，经纪人和助理终于心态爆炸，看不下去她将前途和金钱扔进大海的行为。王珊连着给江楚尔打了几个晚上的电话，总算利用愧疚感将她拐回了公司。
茶几上立着本日历，这还是程程搬家时带来的，不知不觉间，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今天应该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吧。
如果没有被停职，程程此刻应该正在监考。监考虽然看上去不需要做什么，实际上却得时刻关注着每个考生的状态，不算是个轻松的活。也因此同办公室的小周老师，每到考试周，总要请个1，2天的假。
知道那是故意的，但是其他人都没什么大反应。一是因为监考这项工作不会被记入考核，去了不加分，不去也不会减分。二是，替代小周老师去监考的，通常都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程程。
手机震动个不停，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最后一门考试顺利结束，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发个红包，祝大家假期愉快，过个好年～’
教导主任在群里发了言，领了红包的立刻回应：
‘主任也辛苦了（鲜花，鲜花）’
‘（开心开心）’
‘谢谢老板（鞠躬，鞠躬）’
以往，除了回复通知，程程很少在群里发言。不过今天，她也跟着回了一个鲜花表情。
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屏幕上。
“喂？”
“老师，我是董青。”
程程有段时间没收到她的消息了：“最近怎么样？姐姐的治疗都还顺利吗？”
“一切都好，姐姐现在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她的声音听上去比前几个月轻快了很多：“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忙着复习，都没有去看老师。”
“没关系的，我的伤不重，早就出院了。”
“那就好。” 董青停顿了一会儿：“老师，我小叔叔他去找你了，是吗？”
“嗯，你怎么知道了？”
“之前我回家拿东西，听到叔叔和爸爸在吵架，说起了这件事。”
“其实没有什么事，都解决了。”
“你别骗我了，叔叔在拘留所里呆了这么久，肯定不是小事，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把你卷进我的家事。”
“董青，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怪你。这些都过去了，我很庆幸当时能够帮到你，哪怕只是一点点。”
“老师你放心，叔叔他回老家去了，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的。”董青反过来安慰程程：“他做了太多坏事，还得罪了个大老板，好像是姓江？那个老板本来是要把他送进监狱里的，最后他跪着跟人家求情求了很久，才没进去。”
姓江？
“谢谢你，我知道了。”
电话最后，董青还带来了个好消息：“老师，我妈妈找到工作啦，在医院附近的花店里工作。那里的老板特别好，知道姐姐还在住院，就给我们安排了宿舍。”
“太好了。”
“她现在每天都很有干劲，我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
一周后，程程收到了份同城快递，董青说，这是她妈妈为程程种下的使君子。
- -
程爸记性不错，跟着苏盶来过一次工作室便记住了位置。刚到五楼，还没掏出手机，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成南。
“程叔叔”
“小成，让你久等啦。”
“没有的事，我刚出来就瞧见您了。”
“不好意思啊，这次叔叔又要麻烦你了。”
“叔叔您别客气，举手之劳的事。”
程爸背着背包跟着成南进了办公室：“这快过年了，电脑城里的人可真多啊，我一点钟就过去了，结果搞到现在才买好。”
“年底一般都有活动，人多点也正常。” 成南接了杯热水给程爸：“您今天买电脑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认识些厂商，还能拿个优惠价。”
“你有自己的工作，老麻烦你不好。” 程爸放下背包，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我话说的好听，现在不还是来麻烦你了。”
“尽管来麻烦我，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先坐会儿，我给您配置一下，这个软件装好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行。”
“您这电脑不是给自己用吧？”
程爸摇摇头：“送给程程的。”
成南住院时，和程爸碰到过两回。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自己早就颇有好感的长辈居然就是程程的父亲。
“她那个电脑从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用起，估计早就不灵光了。等她生日到了，我准备把这个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给她一个惊喜。”
程爸小声补了句：“希望是个惊喜吧。”
声音很轻，不过成南还是听到了，他压下好奇心，专心去调试电脑。
程爸安静坐着，没去打扰成南。这几次接触下来，他对成南的印象非常不错，在他心里，这小伙子做事果断利索，成熟的很，人又有礼貌，连说话让人听着都很舒服，他是越看成南越喜欢。
“都装好了，您看下。”
“好嘞，” 程爸托了托眼镜，摸着鼠标点了几下：“这个用起来难吗？”
“操作起来不难，有个配套的教学视频，我也给您存在电脑里了。”
“那就好，” 程爸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两人走出商业大楼时，天已经黑了。
“叔叔您怎么回去？”
程爸背上背包：“我到对面的马路那边，乘公交车回去。”
成南瞧了眼拥挤的道路：“要不我送您回去吧，我这儿忙完了，也准备回家。”
“不用不用，公交车直达我家小区门口，很方便的。”
“看这路况公交还得等上一阵，现在天气冷，冻坏了不值当，让我送您吧。”
成南坚持要送，程爸也就不再推辞，正好他也想多了解了解成南。
上了车，程爸面带微笑地盯着成南。
成南察觉到身边人这炙热的目光，有些不解：“怎么了叔叔？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没有，” 程爸摆摆手，依旧笑容满面：“马上就过年了，你也要回老家过年了吧？”
“是的，后天早上回去，先回B城处理些工作，然后再回老家。”
“我记得B城离我们这里有1，2千公里？”
“差不多1200公里。”
“嗯，远确实是稍微远了点，” 程爸认真思考起来：“那以后你有在A城定居的打算吗？正好你工作室也在这里。”
“这个暂时还没想过。”
“我们这里蛮好的嘞，不是叔叔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这里虽然没有B城发达，不过生活节奏要比B城慢不少。人生嘛，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平衡，才有意思。”
倒是跟成南之前那个心理医生说的差不多，成南点点头：“我回头考虑考虑您的建议。”
程爸点点头，对他这个答案还算满意，继续问：“对了，你家里就你一个小孩吗？”
“对，就我一个。”
“你在B城，是跟爸妈住吗？”
“我一个人住，上大学就搬出来了。” 说到这，成南也品出来了点不对劲：“叔叔，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
“没有没有。”程爸摆摆手，朝成南笑了笑：“随便聊聊。”
车子停在红绿灯前，程爸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变，拍了下大腿：“哎呀，忘记了，小成，能不能给我停在马路对面的那个超市那里？我下去买瓶酱油。”
“行。”
程爸抬起手抚上胸口：“还好记起来了，要是忘记了，你阿姨今天肯定要骂我。”
成南笑了：“不会吧，就一瓶酱油。”
程爸撇撇嘴，不满：“你阿姨哦，对酱油挑剔的很，我们楼下小超市的她还不要，一定要那一个牌子的。”
拿上了酱油，程爸没急着走，转身又去零食区里逛了一圈，挑了两包苹果味的糖果一起去结账。
他笑着对成南说：“你阿姨这两天老说嘴巴里没味道，顺便给她买两包糖尝尝，她喜欢苹果味道的。”
成南愣愣地看着眼前男人弯起来的眼睛和翘起来的嘴角，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人。
成家的男性，从他的外公，到他的父亲，总是时时刻刻地板着一张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成南的印象里，他们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像这样的表情。而这或许就是成南对程爸心存好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