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一直留在客栈。

    本想带王莽尽快回到凤忘尘,但王莽伤势过重,实在不适合舟车劳顿。况且还不知那些想杀他的人究竟是谁,万一冒然上路遇险,别说保护昏迷重伤的王莽,就连我与曾怡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王莽养伤的这段期间我一直在琢磨,到底是谁要杀他?

    是曾经屡次在飞镖上涂毒暗杀他的那些人?

    亦或是如今天子?

    王莽曾对我讲过,那些暗杀他的人是看不惯他的元城王氏子弟,可如今王莽已经一无所有,对任何人威胁不在,甚至被刘欣逼迫的朝中都待不下去了,选择辞官归田,哪还有当初大司马的风头?那些王氏子弟就算在讨厌王莽,也没必要在此时对王莽下手。

    而且,如今天下被王政君和傅太后两股势力把持着,朝中王政君无人可用,皆是傅太后家族的人独揽大权。如此之际,元城王氏可谓内忧外患,同傅家人斗的不可开交,哪里还管的了王莽呢?

    那是刘欣?他想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想到这,我后背发凉,若真是如此,那无论王莽逃到何处,都无法幸免于难。

    君要臣死,臣岂能不死?

    毕竟刘欣已经将刘康的死算在了赵氏姐妹和王莽的头上,天子的追杀,必将无穷无止。

    我暂时也不敢将王莽送回长安他的住所,这次出门手边能用的帮手不多,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实在无能为力送他回去。

    我只能暗中写信隐晦地通知孔休和董贤王莽出事,但信送出许久一直杳无音信。

    没有回应让我更加忐忑不安,难道朝廷内部真的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越发心神不宁,整日浑浑噩噩,焦躁不安。

    不过,话说回来,王莽既然已经归隐田园,那他为何又会骑着倾城出现在通往我们城池的官道上?莫非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我们这儿?

    那他来这儿,又想做什么呢?

    这里是王氏封底,是否也与朝廷争斗有关?

    一想到又与朝野权谋扯上关系,那些纷纷扰扰,相互倾轧难以安宁的日子让人头皮发麻。

    我好不容易才远离了那些险恶,绝不愿在回到那暗藏杀机中去。

    曾怡自然不懂我的这些顾虑,全当我担心王莽的伤势。多次细心安慰,让我无需担忧。她时常对我说,王莽身体不错,恢复也越来越好,他的眼睛这几日动了动,说不定很快就要醒了。

    一听王莽有可能随时会醒来,我更是还没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干脆将番邦医者留给我的药膏给了曾怡,让她替王莽上药。

    王莽的伤都在手臂、肩膀,胸口,并无隐私之处,交给曾怡也无妨。

    最主要的是,我怕自己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因为他不经意的梦话而动摇。

    我们在客栈住了将近一个月,不论是杀手是谁,也绝对想不到我们还在这附近。王莽身上的外伤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我看也是时候启程回去,便叫曾怡收拾好东西,带着王莽,快马加鞭返回了凤忘尘。

    回到客栈后的第二天,就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曾怡惬意地在雪中笑着说,还好我们回来了,否则定要被这雪困在路上。

    这里的冬日和长安不同,很少下雪,所以曾怡和开明都欢喜的不得了。

    雪一连下了三天,像是给大地铺上一层被褥,洁白无暇。院中的假山、树木、房屋也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宛如曾怡笔下的动人画作。

    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忙着将客栈和钱庄积压需要我处理的事一一解决,因实在繁多,我干脆就让人将王莽搬来我宅院的书房里养病。

    王莽的伤需要每日针灸治疗,我也实在没时间来回折腾。

    开明看我和曾怡出去寺庙上香,竟然带回一个昏迷不醒的俊俏男人,也耐不住好奇,笑嘻嘻问我,“姐姐,这人长的真好看,是谁呀?”

    开明甚至奇怪,姐姐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好看的男子吗?

    怎么才去了一趟寺庙,想法就变了?

    此时王莽的脸上的伤已经痊愈,加上这些时日我让人没事儿就弄些人参燕窝的补品给他喂下,让他原本暗淡无光的脸红润了不少,硬朗出众的五官渐渐恢复如初。

    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醒来。

    曾怡只要绸缎庄不忙就会过来帮我,将他饮食起居照顾的也极好,每天都给他梳洗的干干净净,连头发丝都一尘不染。有次我针灸后,不经意瞟到他,发现这昏睡的男人就算双眼紧闭也难掩矜贵之气。

    我让开明收起女孩子的花花心思,告诉他这个人是朝廷要犯,决不能靠近,否则引火烧身。

    开明瞪大双眼,眸中皆是不信,惊奇的问我,“梦君姐姐,既然他是要犯,为什么我们还要救他?”

    曾怡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打了个马虎眼道,“梦君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别问了。若是外人问起来,定要小心着说话。”

    开明憋憋嘴,不以为然。

    王莽是一个月后醒来的,他醒来的时候曾怡刚给他梳洗完脸,正在慢慢喂他吃东西。他漂亮的双眸缓缓睁开,黑的犹如夜空中闪亮的繁星。

    深邃的瞳孔又黑又深宛如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泉,大眼锐利谨慎,就算是刚刚苏醒的朦胧之迹,也看的曾怡手腕一僵,捏着的勺子啪嗒一声,掉入快吃完的粥碗里。

    他察觉到动静,眼底蒙上一层寒霜,冰凉刺骨的视线移动到身侧照顾他的人身上。凉薄从骨子里浮蔓出来,长睫下是让人看不懂的凝重。

    曾怡不知为何有些紧张,颤抖着手腕,将粥碗放在一边。但对于他的警觉并不在意,反而又惊又喜,俯身靠近王莽,“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王莽双目冰冷,抬手捂住发昏的头,看了看周围陌生的景象,声音低沉暗哑,“这是哪里?”

    “这是姐姐宅院的书房。”听见男人沉稳的声音,曾怡松了口气,缓缓告诉他,“你昏迷了好久,姐姐担心得不得了。”

    此话一出,王莽不禁疑惑。

    他疏离地抽回视线,眼神有所缓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

    曾怡笑着和他解释,“我是曾怡,是这城中绸缎庄的老板。你受了重伤,昏倒在我们的马车前,是我姐姐救了你,还将你带回她的客栈养伤。”

    他的瞳孔微沉,语气虽没什么起伏,但不在如寒铁冰冷,扬起菱角分明的下颔问她,“你姐姐又是谁?”

    曾怡看他想要撑着胳膊起身,立刻靠近去扶,可却被他果断抬手制止。曾怡也不在靠近,远远坐在床边,慢条斯理道,“我姐姐是凤忘尘客栈的老板,她现在去钱庄收帐了,晚上回来你便可以见到她。”

    他有些艰难地慢慢支撑起身子,靠坐在床沿喘着粗气,自己果然伤的不轻。从眼前这个女子的口中可以得知,自己已经入了城。

    凤忘尘?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奢华客栈。

    自己还未到城中,没想到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史梦君。

    曾怡看他沉默不语,一脸严肃的模样,又慢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称呼你?”

    王莽盯着眼前对自己丝毫没有戒备的单纯女子,眸光一动,悠悠道,“我记不得了。”

    “啊?!”这个回答曾怡怎么也没有料到,捂住嘴角,诧异的看着王莽。

    难道他……受伤太重,竟然失忆了?

    曾怡立刻追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又是如何受的伤吗?”

    王莽直视前方,没有回答曾怡的话,只是默默的摇头。

    曾怡有些担忧,从这几日的接触来看,这个男子一定是和姐姐曾经认识的,若是姐姐得知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会不会伤心难过。

    “我姐姐叫史梦君,你还记得她吗?”

    曾怡语调犹豫,试探着问他,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的确对这个名字丝毫没有印象。看来他真的是失忆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莽从未见过此人,自然坦然地摇头。

    他孤身一人从长安赶来封地,本想阻止怀能殉情。但没想到不但没救下怀能,连自己也遭遇暗杀,差点死在路上。

    他环顾四周,竭力掩饰眼中的汹涌惆怅。。

    这里的确如她所言是某个人的书房,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张价值连城的名人书画,彰显主人家境殷实。不远处还有一整片书架,上面书籍极多,可见主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很爱看书。

    书架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些凌乱,不知道是书籍还是账本,堆的厚厚一沓,另一侧还叠着很多的书法,远远看去,这人字迹到和他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视线突然定格在一处,那里挂着几只主人常用的毛笔,有画画用的、有写字用的。

    他眼底闪过一瞬诧色,眸光都震动起来,心口更是猛地一滞,视线直勾勾的停驻在某处无法动弹。

    “按理说,你如今才醒,不能久坐。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姐姐每日都需要给你针灸治疗,这才将你安置在了她的书房内,并非我们有意亏待。”他的心脏狂跳,曾怡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别看这里是书房,但姐姐生意繁忙时常来这里居住,所以布置的和一般卧房并无不同,甚至比卧房更宽敞明亮一些。你如今躺着的地方便是姐姐的平日里休息床榻,一切都按照姐姐吩咐用的是最好的,等公子身体调养好能下床了。在这里调养身体、活动也更方便些。”

    王莽瞳孔漆黑,俊颜疏离间溢出久违的期待。

    客气地感谢了她的照顾,想要试着起身下地,才发现自己浑身并无力气,根本下不了床。

    曾怡让他别心急,柔声安慰,“你内伤损耗严重,若不是姐姐用灵丹给你续命,又请来番邦圣手替你治疗,恐怕你性命难保。如今,你才醒来,还不能行动自如,且不可鲁莽逞强,别辜负了姐姐的这份心意才是。”

    王莽沉默半响,眼尾泛红,声线磁沉道,“好,我定不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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