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方的声音让王莽的乌黑瞳色瞬间绸沉几分，高挺的骨架肉眼可见的僵硬挫败，语气迟疑颤抖，“这是……你的房间？”
她竟在他的雅阁之中？
难道她不是为了寻自己才来的烟雨楼？而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想到这，王莽脸色瞬间阴沉，漠然的注视下是冯无方温和清润的回答，“是啊，这里是我的雅阁。”
这个答案仿佛在向他警示，这不仅是他的雅阁，雅阁内的人，也是他的。
王莽面容冷了下来，眸光凛冽，声线透着沉郁，“你将门打开，我要进去找个人。”
这话说的无比坦然，宛如是一件在自然不过的事了。可冯无方却没有答应，他面不改色的站在门前，依旧温文尔雅的对王莽笑，“找人？不知城主要找的人是谁？怎就确定会在我的雅阁之内？”
王莽眉心一敛，显然被眼前男人这温吞模样气到，扬手指了指门板，语气不善，“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冯无方平静的掀起眼帘，眉目如画，不妥协也不拒绝，轻飘飘扬起头来，“这恐怕不和规矩，我虽只是封地内一寻常商户，但城主若是怀疑我，想搜查我，还需调令才可。”
王莽被他这幅说辞气笑，言语间没了好耐性，几步走到他跟前，微微压低身子，低声轻笑，“寻常商户？若真是寻常百姓还哪里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冯老板不如用其他身份压我，兴许我更害怕些？”
冯无方眼帘上挑，侧目瞧他，勾起嘴角，并未被他的话影响，双手斯文的交叠在身前，语气优雅淡然，“城主说笑了，在这封地之内，我冯某人只有一个身份，便是商户而已。”
王莽不想和他绕圈子，他心思都在雅阁之中，迫切的想见到里面的人。
长眸扫了眼静悄悄的房内，对眼前的男人道，“你我都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何必在这儿打哑谜？”
“城主确认屋内之人是你要找之人？”冯先生几步走到门前，看似对着王莽，实则更像在提示我什么，“我只是怕城主找错了人，错付了心意。”
王莽闻言轻笑，手背于身后，“不劳冯老板担心，我虽眼拙，但心还未盲。”
冯无方也笑，“虽说认清事物需要用心去感受，但很多事物并非一成不变，世间万物皆是无常的。”
“冯老板无需同我遮遮掩掩，今日…”王莽说着长臂故意扣了下两门板，发出几声明显的动静，“除非里面的人现在就从三楼看台跳出去，否则，我进去后她别想跑。”
冯无方看王莽不依不饶也不好翻脸，抬起下巴邀请，“城主若是想进去喝杯茶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屋内是我一红颜知己，她向来不喜和外人交流，难免有些羞涩，城主若是要进去，千万别吓到她。”
王莽听到红颜知己四个字的时候沉默下来，眼神凌厉的盯着屋内，等冯无方说完，才抛出一句，“放心，兴许你这红颜我也认识，我和她谁怕谁还不一定。”
冯先生轻轻扣了两下门板，站在门前不远处的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走到门前，缓缓将门打开了。
门板上传来轻微的木质声响，门后站着的紫色倩影终于走到眼前。我自然还带着面纱，步调缓慢的率先走到冯先生身边，对他行了个小礼。
冯先生对我淡淡一笑，抬手指了指王莽，“这位是封地的城主，你且见过他。”
我压着嗓子，低眉垂眼，“见过城主大人。”
跟前的男人没有回应，待我仰头望向他的时候，他已经抬脚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气势汹汹的仿佛没看见我一般。
刚刚还闯着要进来的人，看都没看我一眼。
门口的风吹动着我脸上的面纱，王莽越过我走近房内。
冯先生扬起下巴让我一同进去，我点点头，跟在他身侧，努力扮好一个内向羞涩的红颜。
三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屋内没有传唤侍女，他们一个客栈大掌柜，一个封地城主，看来只能我来服侍，我拿起茶壶打算给他们倒茶。
手刚触到壶边，便被冯先生不露痕迹的挡开，他声调温柔细腻，语气清缓舒服，“你手伤还没好，我来吧。”
说完，先给我倒了一杯，又给王莽倒了一杯，最后才给自己的斟满。
王莽无声的冷笑，盯着冯无方和我视线像是涌出了无尽的暗火，他手指转动着茶杯，盯着我受伤的手，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句，“姑娘的手怎么受的伤？”
这个问题昨晚他也曾问我，我糊弄他是撞的，如今才恍然，他原来就是看出了这个端倪。
我失策的咬着下唇，今日白天我去早他的时候，想必他也是看这个伤认出的我！
我说我怎么换了套衣服他还能知晓我的身份。
那他现在是猜出了我的身份，还是只把我当成是朝三暮四的烟雨楼姑娘呢？！
我脑子里一下涌出太多困惑，一时忘了回答王莽的问题，冯先生看我愣神，干脆替我回答，“都是我没照顾好她，才让她不小心受了伤。”
这话算不上撒谎，模棱两可的回答了王莽的问题。
但王莽心思玲珑，听着冯无方这含糊的答案更加觉得这伤肯定还和他有关，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还会为了这个男人受伤，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王莽哑然一笑，问冯无方，“你刚刚说她是你红颜知己？那我为何……”
我一听王莽要提起我们见过那些不方便言说的桥段，立即抢过话来，“我亦是烟雨楼的歌姬。”
这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到气氛骤然变了。
屋里不仅是王莽，连冯先生的眼眸都幽暗了几分，脸色也不是太好。王莽抿了口茶，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我，摆明没想让任何人好过的模样，口中的话都说给身侧的男人，“冯老板果然是富贵之人，连歌姬穿的都这样华丽贵气。”
冯无方明白，这话是在嘲讽，无疑在说他们俩现在谁都不算赢家。
外面的表演已然拉开序幕，歌姬随着动听的乐曲开始吟唱，悠扬的曲调响彻在整个烟雨楼内。
冯无方淡然一笑，忽然仰头对上王莽的眸，一字一句强调，“那是因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不单单只是歌姬。”
王莽也坦然对上他的眸，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含笑举起茶杯问他，“有多重要？若是我想叫她来陪陪我，冯老板可愿意割爱？”
冯无方怎会看不出王莽是故意如此，盯着王莽脖颈上那崭新的吻痕，也不客气道，“城主想来是不缺人陪伴，何必非要强人所难。我听管事说城主今早已经寻了美人在侧，既然已有佳人，那便别伤了人家的心。”
王莽跟随冯无方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暧昧的痕迹上划了几下，视线倏地转到我脸上，“无妨，我那位美人心宽，除了喜欢同我打闹的时候嘴巴不老实咬人外，脾气大度的很，不会介意多个姐妹一同伺候的。”
雅阁外的音律越发急促，古筝的声响震人心悬。
冯无方拿起茶壶给王莽添茶，声音空谷幽兰，带着丝丝寒意，“城主大人想夺人所爱？”
“嗯。”王莽直言不讳，并未有半点掩饰，甚至反问他，“不行么？”
水流声潺潺而下，王莽眼前的杯子渐渐装不下，茶满而溢。
“不行。”
冯无方也没有在容忍，翘起嘴角，俊俏的面容上眸子渐渐狠戾。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这是我从未看见过冯先生的一面，向来无欲无求的他，眼神里第一次充满渴望和侵占。那是我一点也不熟悉的眼神，甚至让我浑身泛起寒意，击碎了我对他的全部认知。
我愣愣的瞧着冯无方的眼神让王莽更加不悦，他嘲讽一笑，“冯老板怎么这样独裁，你说不行就不行，我们也要问问她的意思吧？”
“你说呢，歌姬小姐？”
我神情凝重，转头看向王莽，也没有在刻意改变声线，幽幽道，“抱歉，城主大人，我不能过去。”
明明下午不顾一切扑到他怀里的人是她。
可如今说不能来找他的人，也是她！
难道在她眼里，他便是这样一个可以随心所欲，随意践踏之人吗？
王莽眸光已然变色，气恼浮于脸上，问我，“你们烟雨楼的许诺就这样随便？白日里安排好今晚会来我雅阁陪我的姑娘，也能被自己家老板捷足先登？这一天都还未过，我们那场游戏就不作数了？”
我视线低垂，没有看向王莽，倒是冯先生扭头看我，没想到白日里我又去见了王莽。他呼吸一沉，望了眼刚刚提起的吻痕，忽然捏了捏蜷起的手指。
“城主大人在说什么，我们何曾……”
王莽也不想在这场闹剧中无休止的演戏了，他站起身，怒气冲冲的来到我身边，牵起我身侧的胳膊就想将我带离冯无方的雅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拉了起来，扭头看着也站起身眉头紧锁的冯先生。
“城主，不论白日发生了什么，如今她若不愿过去，你也不能强迫。”
王莽顿住脚步，扭头看了眼冯无方，捏紧我的手腕，“你怎知她不愿意跟我走？”
如今看来，王莽定然猜到了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我无可奈何的对冯先生摇摇头，也不想让他在同王莽发生什么争执。今晚监管不知会耍什么手段对付王莽，我留在他身边也不一定是坏事，我对冯先生道，“既然城主想让我去雅阁伺候，那我便去了，掌柜不必担忧，我会服饰好城主，尽快回来。”
手腕处的指节听了我的话，卸了几分力气，不过依旧不由分手的扯过我，将我带入了隔壁的雅阁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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