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准备联手？”

    “恩。”

    话题开始朝着不受控的角度偏移，冯无方眼底的温柔渐渐远去，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那些绕着王莽的问题沉浮四周一点点渗入他的百骸，像是颗颗银针，刺骨伤筋。

    身侧的人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发现，她不在意他了。

    满心满脑都是那个男人，继续问着，“难道你也赞成他改革的那些东西？”

    他浅笑一声，本就生的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更是灿如春花，明艳动人。

    谁说只有女子能称为倾城，生的他这模样的男子怕是也只有谪仙下凡才能与之比上一二。

    如画容颜上的双眸含笑一垂，看得我一愣，仿佛被一种力量控制，移不开眼，一时都忘了喝下举到唇边的茶。

    他白衣胜雪，不知熏了什么香料，儒雅的动作翩翩而起，带动周围芳香四溢，对我瑶了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那些东西我不认同，也不感兴趣。这是他的封地，他想如何治理是他的事，同我无关。”

    我视线投注在他脸上，脱口而出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举到我面前，将我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轻快了几分，笑吟吟对我说，“我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不过，我不想告诉你。小凤，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勾心斗角、残酷冷血的那一面。”

    他黑发如墨，漂亮的眉宇间隐秘而深沉，藏着我看不透的种种沧桑过往。柔软的指腹轻轻在我的脸颊拂过，那指尖上的冷冽让我心口一滞，瞬间恍然。

    是啊，眼前明眸皓齿的漂亮男人不再是我年少时的老师。

    他有自己的谋划，他不仅仅是冯无方，也是广戚侯。

    我敛眸静谧许久，他也没有在说话。

    直到听到厅堂内董贤对监管的死因调查方向拍板做了决定，在座的众人也都没有异议。

    监管是长安派来监督封地商会改革的人，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商会将如何继续，一行人都还等着王莽决策。

    这也是众人一大早来此的最终目的。说白了，一个长安派来的官员死活在场的人没谁真的关心，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眼下的生意会不会受到影响。

    “城主，我们还需您来指个方向才行……”有耐不住性子的商会成员已经也开始询问王莽以后的政策要如何继续。

    王莽站起身，矗立在人群中央，双瞳静默但充满力量，淡定从容的同各位解释，“既然董大人受皇上之命来了封地，自然继续接替监管的职责。商会的具体情况，我还要同董大人商议后在另外告知大家。”

    有人试探的问道，“那土地一事……是否……”

    王莽凌厉的视线瞥向下席那不断低声厮语的两人，目光如炬，“土地分配一事，今早史掌柜已经像我说明了商会的意思，我也同她商量妥当，你们可以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猛然抬头，突然被王莽点到有些错楞，站起身的时候撞到了身前的桌子。冯先生抬手扶住我的手肘，也站起身来。

    我扭头对他笑笑，表示感激。却不知这一举动让站在厅堂中央的人手掌攥紧，呼吸不悦。

    我对着众人，心想刚刚在雅阁不过是随便应对的几句话，王莽哪里有和我谈什么土地改革一事。可这烂摊子在此时被他直接甩到我身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事已至此，我也不顾王莽愿不愿意，顺着他的话直接开口，“没错，一早城主已经答应将土地恢复之前的运作方式。”

    众人一听是这个结果，都笑逐颜开，松了口气。

    不少曾经推举我来找王莽的人都感叹，“史掌柜作为我们的领头人，果然不负众望。”

    “看来我们没找错人。”

    “是啊是啊……”

    我抬眼望向王莽，他桀骜不羁的眸微微上挑，无奈的轻声一笑，也没有反驳，到像是早就猜到我会这样说，像一只高雅狡黠的狐狸。

    董贤拿起茶抿了一口，修长的骨骼野性优美，撑着下颔盯着眼前的众人。

    本应散席的圆满场面，忽然被一句凌厉尖锐的话打破，“她这样的人，怎配做我们商会的领头，真是可笑。”

    席位上的人转头看去，坐在二排的李玲珑一脸怒意，腾的站起了身，头上的朱钗晃的噼啪作响，几步来到厅堂中央，两眼泛红，看我的眼神都带了刀子。

    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她，拧着眉等她开口。

    “我们封地商会素来门第高雅，声名远扬。今日众人也都看见了，史梦君不择手段，为了保住会长一职，在这烟花之地当众勾引城主，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达到目的。如此作风，岂能做我们的领头表率？”

    她这话说的毫不掩饰，难听极了。我几步上前，对上她的眼道，“你莫要再此胡说八道，我用什么下等手段被李掌柜看见了？”

    我身量比她高挑许多，走到她面前气势汹汹，压的李玲珑后退了一步。

    坐在上位的董贤也不拦着，一味看好戏的样子。既然上位者都没说话，下面的人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众人都静观其变。

    李玲珑讥讽一笑，抬手指着我的脸愤愤道，“我胡说？那你倒是同大家解释解释，为何你一大早会出现在城主的雅阁之内？你又是用什么说服城主恢复原先的运作方式？”

    就算我和王莽昨晚发生过什么，也没必要当着众人的面和她掰扯。

    听着李玲珑那不堪入耳的话，我吸了口气，正色道，“城主刚刚已经说了，难到李掌柜不信城主的话么？”

    她听我这样说更是一笑，“史梦君，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城主家宴你便用尽手段勾引，如今有了商会在后面做引子，你更是肆无忌惮。”

    这是什么笑话，“我在家宴上勾引城主？李掌柜怕是当时醉糊涂记错人了吧？”

    听我这样说，有几个商会忍不住笑出了声，毕竟当天她的举动众人有目共睹。

    李玲珑被我说的脸色一红，气的瞪眼，音调都拔高了些，刺耳极了，“城主不过是被你迷惑了双眼，替你寻了个台阶下罢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我们选你来同城主商议土地的事，你就是拿身子谈的？简直败坏了我们商会高雅的名声。”

    一旁的冯先生听不下去，站了起来想替我说话，我不想让他也参与到这浑水之中，抬手制止，“高雅？商会就是有你这种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的人，才会每况愈下，盛衰兴废。”

    “你！”

    李玲珑气的想要上前推我，我视线一沉，牵动嘴角笑着一动未动。

    凭她也能动的了我？

    可她伸出的手还未碰到我，就被一只干净修长的手腕隔开。

    不知什么时候，上位席的王莽走到了我身边，宽大的身躯将我遮挡在身后，不悦的朝李玲珑道，“李掌柜这样言辞锋利，可是同史掌柜有什么仇怨么？”

    李玲珑被王莽匀称有力的手臂拦了下来，脸气的通红，恼羞成怒，“我和她无仇无怨，但她这样下作的女子，我就是看不惯！”

    “你这样咄咄逼人又有几分高雅？”王莽双眸锐利，凝视着她，“况且，我和她之间的事情，需要和你解释什么？”

    此言一出，安静的厅堂一片哗然。

    虽然在场众人心中都有李玲珑的想法，但听见城主这样坦然承认，到都心中一惊。目光齐刷刷的盯着我们。

    我心道，这下完了，王莽这样说明日还不知会传的如何绘声绘色……

    李玲珑被王莽这毫不掩饰的维护弄的眼眶渐红，胸口起伏不定，声线哽咽道，“城主这是承认了同她的关系非比寻常？”

    王莽语调平静如水，话语掷地有声，“史掌柜是我十分钦佩且仰慕的人，我不喜欢你肆意评论于她，还请你收回那些话。”

    李玲珑脸色发白，没想到王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坐在正中央的董贤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冷笑了一声。

    身旁的其他掌柜也来打圆场，有人上前拉李玲珑，让她少说几句。

    她却不领情，推开那人泪眼婆娑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她就是个沾花惹草的狐媚精，用那些下贱招数勾引男人，城主不过是被她迷惑住罢了。”

    “迷惑？”王莽身姿轻逸，转身看了我一眼，眼神扫过众人道，“若是她真的肯在我身上多费些功夫，我倒不犯愁了。”

    众人互相瞧着，心道，这城主大人果然对史掌柜有了心思，怪不得土地的事情只有她能说服停歇。

    看我的眼神也渐渐意味深长，仿佛坐实了我和王莽之间不清不楚。我有口难辩，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只能沉默的看着王莽……

    “我同凤忘尘的史掌柜之间究竟是何关系无需各位恶意揣测，而她的人品作风我也亲眼目睹，不是谁随便说几句冒犯的话我就会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