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戏，是小女孩独自在奶奶家，才学会说话、刚刚走路能走稳。

    清晨哭醒了，口中喊道：“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以前你妈在，我怕她跟我发疯，一直不敢打你。以后再半夜哭，我就把你打死了去！”奶奶一把掀开她的被窝，一巴掌抽了上去，顿时将她屁股抽出一道红痕。

    “哭！哭！就知道哭！你哭干嘛呢？有觉你都不知道好好睡！跟你那个矫情事多妈，一模一样！”

    小女孩还不知道，在偏远农村，奶奶杀了孙女经常不了了之。如果被媒体曝光，闹大了，也不过判个十年八年。尤其拿到了家属——作为儿子的谅解书，更是待个三五年就出来了。

    妈妈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却特别不值钱。

    “早知道就不把你、从你大伯家接回来了！让你给他家儿子当免费保姆，天天带弟弟，你就舒坦了！”奶奶看了一眼时钟，已是清晨了，将她一把薅了起来。

    “走，起床了！懒汉子才赖床。不像你那个妈，天天睡到八点才起，没她这么做媳妇儿的。早饭也不做，天天买着吃！家里有钱啊？家里有多少钱，能让她这么造。”

    小女孩从大早上起来，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唯唯诺诺着穿上衣服，再没了从前的阳光开朗。

    奶奶给她准备的早饭，是两碗荤油拌饭。

    小女孩只吃了半碗，就感觉到饱了，奶奶不依不饶，眼珠子一瞪，骂道：

    “剩饭？剩饭要打嘴巴的！”

    小女孩硬撑下去，只觉肚子和胃都痛了起来，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奶奶依旧是嫌弃的神情与语气：“又装！你就是装肚子疼！”

    今日的戏份结束，女替身一直有点出不来，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抱着小童星不松手。最后给她买了冰激凌跟肯德基，才缓解了一会儿。

    蒋文明也是，回了酒店，晚饭也没吃。

    洗完澡，就有点不敢打开剧本。因为他真的很想把自己抽死。

    可不看又不行，女主演可以直接找替身，男主演可以不背台词念‘一二三四’，等着后期配音演员发力。他一个新人对职业还是要有敬畏之心。

    看着剧本，背着台词，不知不觉又开始摸鱼，将手伸向了董礼貌的微信头像。

    那个丑了吧唧的男人，他看着就不爽。好在是网图，不是真包养她的哪个老男人。

    明明没打扰她，却难得见她突然主动，发过来一条消息：

    【那个剧本我看完了，你演的角色，简直就是我姐夫的翻版啊。】

    她不是故意ky，只是实在忍不住。

    【你要是演不出来，我可以领你去见见他，当场灵感爆棚。不，这角色就该给我姐夫演，都不用化妆，直接本色出演。】

    蒋文明收到她的消息，直接连心脏都跳漏了半拍。

    看过后，忍不住对着手机傻乐：【你真的很讨厌他。是不是因为你跟你姐从小感情好，你觉得他抢走了你姐，才这么讨厌他？】

    又劝了劝：【不过你不是小孩子了，还是要懂事大方一点，别让你姐夹在中间难做人。】

    【我奶奶活了九十岁。】董礼貌回。

    【为什么？】蒋文明不知她为何突然发这个。

    【因为她从来不多管闲事。】董礼貌大概是十分生气，以至于后面连打字也省了，直接改成了发语音条：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到底懂不懂啊？我难道两岁，还会争姐姐跟我最好。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姐姐能幸福，是她自己多次表示，不想跟我姐夫过了。你什么时候一身爹味儿了？”

    “我——我只是觉得，女人吐槽老公，是生活常态。这是女人凑在一起，永远的共同话题。有时候那是夫妻情趣，很多都是白天吐槽完，转头依旧给他做他爱吃的菜，只是打情骂俏。每天吐槽他，还是过了一辈子。”蒋文明松开按着手机屏幕的手，一条六十秒的语音条，便发了过去。

    立即又发了一条：“如果真的讨厌，别说吐槽了，连提起都根本不想提起。因为想起就恶心，是完全的漠不关心，不想被他沾边一点。”

    “你懂个屁啊！我姐夫一不带孩子、二不做家务、三不养孩子，他不养我姐这个老婆也就算了，但是不养老婆，孩子也不养。与此同时，也没有认可我姐的付出，珍惜我姐是贤妻良母、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还总鸡蛋里挑骨头，找我姐的毛病，天天嫌弃我姐。”董礼貌说到最后，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想直接打电话过来骂他。

    “我姐不离婚，也不是因为爱他。纯粹是第一不愿意孩子没有爸爸，第二她是讨好型人格，且愚孝，我妈死活不同意她离婚，她怕我妈高血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妈，她一面说不觉得女儿丢人，一面觉得女人必须得有个老公，哪怕那老公是个摆设，只要有一个老公，就比没有强。而且，只要这个男人不吸毒，不□□，不赌博，就是绝世好男人。你在这装你妈理中客啊！”

    董礼貌说完，直接把他微信拉黑了。

    蒋文明听完她的微信，虽然语气不善，但是她发的，还是着迷她声音似的，一连反复听了好几遍。

    一边听一边反思，果然，对女人还是不能讲道理。女人需要的是共情和同理心，而不是凭着长了一张贱嘴，一门叭叭。

    尤其家庭是一笔烂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屁股决定脑袋，只看你站在哪边了。

    蒋文明反思完，没急着回，而是在酒店找了只笔和本子。

    手写道歉信：‘世界最美丽、工作最认真的卷王董女士。

    我今天工作太累了，还在适应新职业。

    但我不该把个人情绪，带到跟你的对话中，你没义务理解我的心情。

    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非常讨厌一个人，你不光不理解和共情，还帮对方说话，那我肯定也会觉得自己被火上浇油。

    我向你诚恳道歉，以后再不会满嘴跑火车了。

    你是最善良明事理的，当然，这不是捧杀你的意思，只是我个人感觉。

    其实就算你不善解人意，也不影响我对你的倾慕。

    少女不通情达理怎么了？少女的事，要别人管！

    希望你不要生气，因为为我这个别人牵动情绪不值得，你的乳腺也是乳腺。

    对不起，下不为例，看我表现，再没有下次。’

    落款：你的金毛/德牧——随你挑选、蒋同志。

    写完，拍了照片给她发过去，就收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蒋文明预感不妙，可还是不信邪似的，又发过去一条：【姐姐想个惩罚措施，要么罚我抄一百遍你名字，不，一千遍。】

    发完又觉得，罗里吧嗦，不如直接打钱。

    用app查了师父给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里面有几万块钱。

    蒋文明想也没想，都给她转账了过去，备注：【我上交的家用】

    发现不能给拉黑自己的人转账。

    蒋文明深呼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和措辞，给董礼貌打了一通电话。

    原本不抱什么希望，想不到对面还是接了。

    “干嘛？不服是吧？还想跟我对怼，来来来，你说，正好我今天心情好，陪你耍耍嘴皮子。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那我如果说你不忠不孝，把你姥姥一个人扔下乡下，你爸妈也眼盲心瞎，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你会高兴吗？”董礼貌连珠炮似的，从不自证，只往别人软肋上戳：

    “哪怕是你姥姥待不惯别人家，觉得在乡下生活幸福。可我不管，我就主观臆断，然后叭叭你。也是我自己嘴巴欠，以后我再跟你分享一点我的生活痕迹，我跟你姓。”

    “董小姐，对不起。是我没珍惜机会，我烂泥扶不上墙。你别放弃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蒋文明可见她的愤怒，遭受她一通指责，没有一丝不适，只有自责和心疼。

    “我这个忠犬当的不好，不护主，还乱咬。这样吧，我不能光嘴上道歉，包治百病，我给你买个包。你看好不好？各种大牌随你挑，或者直接打笔巨款。”

    “谁稀罕。”董礼貌一脸嫌弃，“我从不背名牌包，因为我不靠衣服抬人。”

    尤其以前上班，经常看见有人背着名牌包挤地铁，护得紧紧的。

    东西是拿来给人用的，她那样反倒成了金钱和虚荣的奴隶。

    蒋文明没放弃，还在努力投其所好：“我接的这个本子，男一号和女一号都是现在当红的明星，有你喜欢的吗？我可以跟他们要签名，送给你。”

    他对姑娘的刻板印象，就是十个妹子九个追星，只是有些混粉圈，有些不混粉圈，只关注作品。

    董礼貌还是嗤之以鼻，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到底没继续不依不饶。

    “演女一号的那个女明星，真有那么好看吗？我没看过她的剧，但是刷到过她的剪辑视频，特别有氛围感。都说现实生活中看见明星，会被美貌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大脑短路。跟普通路人，好像不在一个图层，直接被美出十条街。”

    女孩子其实比男人更爱看美女，也更能欣赏美女。可是总有男人以为，女人只会嫉妒。

    “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看。”蒋文明老实巴交道。

    董礼貌还以为他要整土味情话，怕自己被油腻住，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你千万别说，你不知道她好不好看，因为你压根没看，你眼睛里只有我，心里只装的下我，所以不知道。”

    那太虚伪了。

    美女就是美女，普光照大地，不管他看不看。

    就听蒋文明说：“因为她根本没去剧组，我一直在跟她的替身对戏。”

    他想评价一下替身的容貌，不好看也不丑，一般人。但怕觉得自己对女性外貌评头论足，是不尊重女性，还是闭了嘴。

    “啊？想不到段子竟然是真的。那后期怎么办，全靠p图么？”董礼貌一脸震惊。

    “可能利用AI合成？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科技进步，手段也越来越多了。演唱会都能假唱，半开口，拍戏不上阵又有什么关系？”蒋文明对此不是很关心，只感慨：

    “以后真的没必要再努力工作了，只要认真营销，打造个人ip，剩下的日子就能躺平了。”

    董礼貌十分赞同：“咱们国货的一个化妆品品牌不就是这样？卖的死贵，跟国际大牌一个价。质量又一般，跟地摊货一个质量。它的钱全部花在了营销上，到处都能看见它打的广告。你如果说它一句，它马上给你扣个不支持国货的帽子。然而真正的国货却默默耕耘，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