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明陪着她直奔医院，到了二楼，董礼貌的手还在不停颤抖。

    她根本不在乎姐夫是不是被砍死了，孩子受了多重的伤，甚至比起妈妈，她最心疼的就是姐姐。

    董煜茗是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人，走在路上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结婚前，读大学的时候，还参与过流浪动物的救助工作。不怕脏活、累活。跟室友相处也是，从来不计较，能多干点就多干点。

    到底是谁把她逼疯了？

    婚姻果然是吃人的，不，婚姻从来吃的都只有女人。

    董礼貌火速赶到了医院，在出租车上，如果不是蒋文明一直抱着她、抚着她脊背，她已经泣不成声、双肩颤抖得停不下来。

    这会儿站在医院走廊里，看见几个人的身影，尤其姐夫那挺着啤酒肚的粗腰，更是恶心的差点隔夜饭都一起吐出来。

    她走过去，轻蔑地看了姐夫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苍蝇、臭虫，好似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一种侮辱。

    略过了妈妈怀里抱着的女童，她全然漠不关心。如果没有姐姐，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小生命。对她的所有好感，也不过是爱屋及乌。

    “说说吧，到底因为什么？”

    沈作蓝还没开口，就听见大腹便便的姐夫说：

    “也没什么，这事本来就是你姐做的不对，我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你也知道，我经常替我岳母打抱不平的。”

    董礼貌咬牙切齿：“你倒是挺有正义感。”

    看他头上缠着纱布，血已经不流了，感叹姐姐被孩子折磨得不轻，没了力气，连砍人都剁不动，也是家里的刀太顿。

    “那是啊。”姐夫扬了二正，又得得瑟瑟地说：

    “你姐就是天天想着自己享受，把你妈当免费保姆使唤。我比你们都孝顺你妈，我对你妈尽到孝道了，她对她妈都没尽到义务。一天天的，只顾自己，太冷漠！你妈回家了以后，她都不知道上桌儿陪你妈吃饭，就知道自己躲在房间里。”

    “我姐最喜欢玩网游，但是生了孩子以后，她再没玩过一天游戏。她躲在房间里，不是去看电视剧、追综艺了，是在网上兼职做翻译，给孩子赚奶粉钱。”董礼貌强迫自己冷静，可声音还是有几分发抖。

    “不然，你妈不带孩子，你从来不给孩子一分钱。我姐拿什么养娃呢？”

    “养孩子又花不了几个钱。不是我妈不带，是你姐不让。我早就说了，把孩子放乡下当留守儿童。你姐不同意，就别怪我妈不给她带孩子！”姐夫理直气壮，直接一个河东狮吼，仿佛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在我们那儿，一家好几个孩子，也没见谁饿死了。”

    “对啊，你们那儿的孩子，不是长大的，是死剩下的。据我所知，你先头还有个姐姐，十岁的时候，被车撞死了。而你妈呢，既不伤心，也不难过。还能美滋滋再生两个。在你们南城人的眼里，孩子就是畜牲，养起来当猪狗，甚至还没有城里人养的猫狗娇贵。我姐不愿意承受失独的风险，怎么了？”董礼貌看着这个男人，觉得骂他都是在奖励他。

    “你只会用嘴巴尽孝、对老婆好。软饭硬吃？”

    沈作蓝听见女儿满嘴污言秽语，捂住胸口，一脸悲伤地耷拉着眼皮，像极了老好人，上前规劝：

    “她是你姐夫，你怎么跟他说话呢？没大没小的。长嫂如母，你不拿他当爹，也得尊重啊。”

    “嗯，我尊重他。”董礼貌转过头来，问她：

    “那你呢？他指责我姐，帮你出头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沈作蓝还是用她那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神态，看着女儿，无奈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爸爸。”

    “生物学上的父亲？”董礼貌冷笑了一声，情绪终于失控了：

    “不，他不是我姐夫。他是你儿子，不，他是你爹。我真的不懂，他是你老公啊，还是你闺女啊，你这么护着他？”

    沈作蓝纤细的肩膀，猛然一震，险些是没料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抬起手，想扇她一耳光，但董礼貌第一时间挡下了，用力将她往后一推。

    她可不是唯唯诺诺的姐姐，她不会任由别人抽自己巴掌，妈妈也不行。

    “你毁了我们所有人，我姐被你气得拿刀砍人，你马上就把她逼死了。我被你逼你的，马上就要去给人当小三了。你的教育是失败的，还沾沾自喜。你是个loser！你放任外人指责我姐，还给刽子手递刀。在他行刑的时候，你帮腔。你比杀人的还可恨。你跟我姐夫两个人，一个杀人，一个诛心。”董礼貌将她推得身体重重磕在墙壁上，浑然不觉，还在拼命发泄自己情绪。

    “姐夫替你出头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爽啊？你心里肯定在暗爽。你这辈子，没得到过我爸的爱护，没拥有过我继父的尊重，所以姐夫跟你说一句好听的，你就不知道自己姓谁了，就帮着他霸凌我姐。不要再伪装什么母爱了，骗骗自己就行，别把别人也骗了。”

    沈作蓝先是小声抽泣，继而放声嚎哭起来，口中骂道：

    “杂种操的！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俩说话。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姐离婚，更不想让她去砍人。你永远不明白为娘的心！”

    哭了一会儿，又怕怀里的外孙儿害怕，强忍啜泣，将自己的老脸，贴在女婴的脸颊上，如同戏精一般呢喃：

    “宝宝不怕，宝宝不怕。”

    “想道德绑架我？你还嫩了点。我可没要求你把我生下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你繁殖癌，你怪谁啊？相反，你把我生下来，就得对我负责。可你把哪个女儿照顾好了？”董礼貌自然不会只敢为难母亲，对同性重拳出击、对异性唯唯诺诺。

    丢下一句：“我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你的言行，已经给别人造成了伤害。老师为了孩子成才，体罚学生，学生跳楼了。老师就不用承担责任了么？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装得冠冕堂皇。”

    说罢，朝着姐夫走去。

    姐夫见状，还在唯恐天下不乱地搅混水：“你还知道你妈有高血压！”

    像极了道德术士。

    这一次，沈作蓝依然没有反驳，没有维护女儿。

    董礼貌也不指望她维护了：“我真希望，跟你是陌生人。这样我跟我姐，就不会被你伤的这么深了。”

    说完，抬起膝盖，照着姐夫的下巴颏就是一脚，她用了极大力气去踹，姐夫只觉下巴都要被踢脱臼了，口水直流。

    “贱货！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我姐没把你打死也是好事，省得她坐牢，我今天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董礼貌不光说，在他疼得弯起腰、马上就要跪下来的时候，朝着他□□猛踹。将他两只眼眶都揍青了，又往他肚子上踹了好几脚，险些将他肠子踩出来。

    她以前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还想过反思自己。文明社会，不能总是动手。可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能解决贱人。有时候不动手，实在不行。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沈作蓝见状，想上前拉着，却被蒋文明一把拉住了手臂：

    “阿姨，我真的不理解。你女儿被女婿扇嘴巴子的时候，你没这么激动，还总劝你女儿跟他复合。你女儿打他的时候，你就不干了，为什么？你真是精神男人，媚男吗？”

    蒋文明围观了整个战场，担心董礼貌吃亏。几次想冲上去，直到确定她自己能搞定，才放心下来。

    一心拉着沈作蓝：“阿姨，你知道吗？最爱的人，捅的刀子最疼。如果是别人俩欺一，搞小团体，抱团欺负你女儿，她可能一笑置之。但是自己的老公，和自己的妈，联合起来，欺负自己女儿，你觉得她受得了吗？”

    “可是小两口吵架，哪有护短的？不都是自己教育自己女儿吗？就像两个小孩子打架，难道家长不训斥自己小孩，去指责对方孩子？”沈作蓝止住了号啕大哭，紧了紧怀里的婴儿，嘲讽道：

    “我这两个女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一个动刀杀人，一个嘴似利剑。既不在乎自己亲生女儿，也不在乎我怀里还抱着孩子。”

    “你道德绑架谁呢？你是不是就靠道德绑架，活了半辈子？可惜了，以前道德绑架好使，现在道德绑架不好使，你就急了。”蒋文明顿了一下，接着跟董礼貌同仇敌忾：

    “如果不是你女儿考虑成熟，自己想生孩子的。是你催婚催生的。那这个孩子，就只是满足你的焦虑和繁殖癌的工具，对你女儿来说，是毁了她生活的恶魔。你自己好好珍惜吧，别强加给别人。”

    医院里警报声响起，几个安保人员上来，已经将董礼貌拉开了。

    看两个人还以为是夫妻关系，便没有报警。就像女人经常被家暴的时候一样，也没人管的。因为怕人家夫妻和好后，女人扭头原谅了老公，还埋怨替她出头的人。

    “你姐夫快退伍了，不管怎么说，今年九月份就得让你姐回去，跟他过日子看看，好歹磨合磨合。夫妻俩相处，都需要磨合。不能一辈子不清不楚地在我这待着，这算怎么回事？回去过日子也好，离婚也好，必须得先回去。”沈作蓝看着女婿被送进了病房里，同董礼貌说。

    “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你莫不是不知道吧？”董礼貌才活动了下筋骨，只觉刚刚没打够，应该直接踹折他两条肋骨。

    再让姐姐去重复一下他的台词‘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别人生孩子都不疼，就你喊疼’，讥讽他‘不就是肋骨断了么？矫情什么啊’、‘受伤了也别耽误带小孩、干家务啊。对了，还得好好赚钱’。

    哪怕他是被小姨子打的，可姐姐也是为了全家生的小孩，依旧没得到过善待。

    沈作蓝抱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哄道：“宝宝，你真勇敢，就像你爸爸一样。”

    董礼貌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是我姐夫的脑残粉是吧？天天在孩子面前夸一个刽子手，能让你获得精神满足？”

    “我这不是担心孩子心里不健康？”沈作蓝说的大义凛然，好像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我姐夫打我姐，也是为了孩子？你把我姐逼得去砍人，也是为了孩子？以后为了你自己，就说为了你自己。别说为了孩子。”董礼貌为了让她更清晰直白地明白，旧事重提：

    “以前你说为了我好，所以总骗我说，我爸爱我。结果呢？对我既不出钱，也不出力。还隔三差五来骂我。你的谎言除了让人恶心，还有什么实际意义？还有我继父，你说他只是爱我的方式错了，差点让我把饭都吐出来。这么蹩脚的借口，你都想的出来！你接受不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天天就自我欺骗，然后恶心别人。你没有保护任何人，你只会恶人心。你是懂怎么恶心别人的。”

    “那难道告诉你，你爸不爱你，你继父想害你，你就幸福了？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幼小的心灵！”沈作蓝争辩道。

    “你就是太脆弱了，所以你接受不了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你伪装骗你自己，又骗我们。男人能给你安全感，所以你拼命跪舔男人，见男人就细心追捧。”董礼貌已经不想跟她继续沟通了。

    有钱的父母，为了让孩子吃苦，骗她家里很穷。和没钱的父母，因为溺爱孩子，让孩子透支家底去虚荣，都很荒谬。都是没办法接受真实和真相的。

    “我姐在哪儿？”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孩子。我是真觉得你姐夫挺好的，他哪有儿你说的那么不堪？我敢说他比大部分男人都强。”沈作蓝没精力维护女儿，倒是又开始条件反射一般、本能地去维护女婿。

    “你姐精神有问题，我已经跟你姐夫，把她一起送进精神病院了。”

    “呵！”董礼貌冷笑了一声，满眼讥讽：

    “你天天夸我姐夫，是不是他朝你笑一下，你觉得你为了他干啥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