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眼看着他们又要重新开始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她赶紧打断他们两个人，然后对着吉祥一顿比划。

    吉祥：“小春姐姐说她太难过了，然后突然就说不出来话了。”

    “那就是悲痛所致的失言了。”老者摸了下胡子，像是在沉思，过了会儿他开口说道：“小春姑娘，来，我给你号号脉。”

    小春真的很想说‘既然还是得号脉，那早不给她号脉！’

    一边刚醒来的学徒看看小春再看看吉祥，他满脸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

    李清寒一大早就把给五皇子[代王]的回信写好，等到沈知维把信取走，峥珺慢悠悠地从吉祥的卧房钻出来。

    他无视李清寒，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李清寒就看着他头也不抬地从自己身边路过，在他即将挤进门缝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峥珺的脚步异常的沉重。

    她感到奇怪，便跟着峥珺走了进去。

    只瞧，峥珺的目标很明确，刚一进屋就直奔着软垫走去，在软垫上踩了几脚后才慢吞吞地躺下，喉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李清寒在一旁看了会，开口道：“你怎么了？”

    峥珺闭着眼睛说：“昨晚在吉祥屋中，但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再加上如今运转不了灵力，更无法吐纳灵气，成了凡狼之躯，一夜未眠，我觉得疲惫极了。”

    “我看吉祥已经醒了，便赶紧回来补觉。”

    “沈唯月，我要多睡会，你别让别人叫我。”

    “哦好。”李清寒答应下来。

    “吉祥昨晚睡得不错，你不用担心。”大概是因为疲惫，峥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李清寒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意外过后，她说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就算她昨晚睡不好，以后也会睡得好的。”

    “不过你昨晚怎么没睡着？是换地方了没适应？”

    不知道为什么，听完她的话，峥珺突然感觉心下一紧，他一个活了800年的妖，怎么可能会因为换地方而睡不着，更别说这些年里他还……

    总之，他找了个借口糊弄道：“可能吧。也说不定是因为只顾着看吉祥了，怕她睡不着，然后不知道拿什么跟你交代，所以才睡不着的。”

    李清寒没理他，自顾自地看起了书。

    峥珺悄悄张开眼睛，发现李清寒在背对着他看书，他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那根筋也慢慢放松，意识渐渐模糊。

    早膳过后，小春、吉祥一人捧着一碗汤药，小春的那碗汤药颜色较深，她苦着脸朝着吉祥看去，希望能从吉祥的脸上找到和她一样的情绪。

    哪料到，一样的情绪没看到，却看到了吉祥捧着那碗药一饮而尽，她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如同感觉不到苦一般。

    许是受到了吉祥的激励，小春咽了咽口水，捧着那碗药也一口喝了下去。

    药刚喝完，她就赶紧拿起在一边晾好的温水，喝了小半碗的清水后，她拿起李清寒提前为她们准备好的杨梅干，放入嘴中含着没咽下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快就将唇齿间残留的苦味压了下去。

    只是喉咙深处还是有些许苦味一直在往上飘，她嚼了两下，将杨梅干的果核吐出，就转手拿了个饯梅。

    吉祥看着小春效仿她的样子做了起来，喝半碗温水，再吃点蜜饯。

    两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感受嘴里的味道。

    李清寒觉得好玩就一直看着她们两个人，小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脸上带着不明显笑意的人，她张张嘴没发出声音，但李清寒能看出来，她是在喊小姐。

    “小春，你昨晚没睡好吧？还是压根没睡？”李清寒早就注意到小春眼下的一片乌黑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了，不仅如此，她还注意到小春今天吃得很少。

    吉祥也看向小春，眼里带着不解。

    小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下意识避开李清寒的视线，她昨晚确实一夜未眠，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本来都已经有所缓解的情绪，因为夜晚再加上只有她一个人的缘故又变得糟糕起来。

    一想到阿烟、柳儿、阿燕如今的下场，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她没办法不难过，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她与她们的相遇，她越回忆越难过，越回忆眼泪掉得越厉害。

    就算眼泪止住了，她依旧睡不着。

    眼睛一闭上她就会想起那段不算美好，但有她们的日子。

    她现在的生活变好了，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干很多很多的活，不仅吃得饱，还能穿很多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布料制成的衣裳，还见到了她一直都很崇拜的人，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了一个会护着她的小姐。

    就算现在拥有了这么多，她还是很难过。

    小春想了很久，她是不是有点太不知道满足了。

    不然她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从三更天想到四更天。

    她终于想明白了，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记忆里那么好的三个姐姐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李清寒摆了摆手说：“摆出这副模样干嘛？我又不是要说你。”

    “今日又没什么事儿，你回屋好好歇歇吧。”

    “等歇好了再出来。”

    小春泪眼蒙眬地看向李清寒，李清寒故意说道：“还哭啊，要是再哭下去，小心眼睛也看不到了。”

    待到小春走了。

    这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清寒和吉祥两人。

    李清寒感应了一会儿后冷不丁地开口道：“吉祥，你还记得我昨日跟你说的话吧？”

    “记得。”吉祥说。

    “可有不明白的地方？”李清寒询问。

    吉祥摇头，“没。我都明白。”

    光凭李清寒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特意跟你说吧。”

    吉祥回忆了一下，抬起眼睛回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很好。”李清寒对她说：“我这也没别的事儿了，去玩儿吧。”

    吉祥没有任何犹豫，听她这么说了就立马跑了出去，她坐在树下的躺椅上，眼睛盯着树。

    李清寒本来还以为吉祥至少会问她，她昨日为什么会昏睡过去？又为什么听力没之前那么好了？

    可她居然什么都没问，还说都明白。

    李清寒也不知道她到底都明白了什么，反正她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她就选择相信喽。

    在她的眼里，吉祥不会是一个给她添麻烦的人。

    而吉祥，她只知道她昨日是因为李清寒才会突然睡过去的，在她的眼里李清寒只是往她身上点了几下，她就意识模糊，然后一觉睡醒之后听力也不好了，力气也没之前那么大了，总之哪里都没之前好了。

    李清寒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也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少问一点就可以显得自己聪明一点，这样李清寒就不会不要她。

    吉祥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至于以后该怎么做，吉祥是绝不会背叛李清寒的。她会像李清寒跟她说的那样，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听力好，虽然她不明白这点有什么好隐瞒的，但既然李清寒都这样说了，那她就照做好了。

    如果有人问她有关于李清寒的事儿，她也会装傻的，不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装傻，但她在街头上看到过傻子，那些傻子总是笑，有的时候还会流口水，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不可以背叛，不可以把李清寒的事告诉别人，也不可以把自己听力好告诉别人，要只听李清寒的话，小春姐姐的话也可以听，她们是家人，不能背叛家人，背叛家人就没有家人了。

    吉祥望着摇晃的树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些话。

    今日确实没什么事儿，也就清晨的时候沈知维来了一趟，然后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趟，他只是为了取信送信，取完了送完了也就走了，话也没说两句，就是过来送信的时候眼神不善地看吉祥看了好久。

    作为被他盯的人，吉祥就像没事人一样，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

    李清寒这个目睹全程的人，选择了装做什么都没看到。

    小春在屋里待了快整整一天，傍晚时，她才出来，眼睛里的红血丝少了一大半。

    晚膳后，她和吉祥依旧是一人一碗药。

    如果是以往小春在饭后至少得跟李清寒说上半个时辰才能离开，可现在一是因为她说不出来话，二是因为她也没心情，吃完饭喝完药就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只点燃一盏油灯，她就坐在油灯旁，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追忆。

    今晚，对小春来说，似乎又是一个不眠夜。

    三更天时，敲门声毫无预兆地传进小春的耳朵，她有点害怕，想问是谁，但又说不出来话，随后她又想到李清寒的房间，离她的房间不远，她理所应当地又担心起李清寒来。

    三声咚咚咚后，小春手拿扫帚，轻手轻脚地走在门边，她伸出一只手要把门推开，脑子里正在想象门一推开，她就拿着扫帚打过去的画面。

    出乎她意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小春，你睡了吗？”

    是李清寒。

    小春心里的大石头放回了原位，她随手把扫帚放到一边，把门推开。

    刚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了李清寒，还有躲在李清寒的后面，握着李清寒的一只手的吉祥。

    随后她又注意到李清寒穿得单薄，她眉头一皱，嘴一张，就要开始念叨，嘴张张合合没两下，她就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说不出话啊，她只能朝着吉祥比划，尽可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