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诺

    但这次赵云并不畏惧这点抗议,只抱臂挑眉道:“若一味追求中靶,从二十步外开弓岂不更便利?那倒不如改学匕首来得更准。再说,除却力道不够,你准头也有得练。”

    说着他从荆玉手中接过弓,略略紧了紧弦,抽了三支羽箭搭在弦上,也并不多瞄,只是眯了眯眼,但听得嗖嗖几声响,三支箭鱼贯飞出,依次稳稳命中靶心,箭头深没其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惊诧地盯着微微颤动的白羽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把视线投回到赵云的脸上,一边接回弓来一边问。

    他把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让人看不出喜色,但扬起的眉毛不由自主地透露了一些轻快的意味:“不能只瞄准靶心,这并不是直直射出去的,有一个弧线。”

    说着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又道:“风会影响落点,射速也会。所以你得往上一点瞄准……不对。”

    荆玉重新摆开了架势,抽箭搭弓。他侧了侧身,让到她的身后来,弯着腰从她的视线角度来观察了一眼,一边捏着她把弓的手臂往上抬了一点,一边握着她拉弦的手略略调整了个角度,这才简短地命令道:“放手!”

    荆玉满弓已久,一听此令便如言而行松开手来。只见那箭果然流星拖出一道隐约的白芒,破空飞过百步而正中靶心。

    “中了!”她搭眼一看,见中正红心,立刻欢呼雀跃起来。赵云正在微笑,却不料她忽地转过身来盯着他,双眼如星,“这方法太棒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她忽然挑了挑眉毛,将目光放在了他的手臂上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复又看向他,似笑非笑。

    赵云这才发觉自己为了手把手地教习,竟几乎将她虚揽入怀,不由连忙将手放到身后,后踏半步,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要射靶心,就不能瞄准它。这个距离就要往上面一寸半的地方射。如果是猎物,就还得按照它奔跑的方向调整。射人就更要想好他会怎么躲闪了。”

    老师是想倾囊教授,但学生不那么听话。她眨了眨眼睛,颇为认真地问:“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他有一瞬间隐约预感到了这将是个什么问题,但无法抗拒那双期待的眼睛,只好硬着头皮清了清喉咙,勉强答道:“你问吧。”

    “如果想要变成真正的人,就要坚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你说的,对吧?”

    这不是他本来预计的问题。他便仔细想了想,自己也确实是义正辞严地说过要她“持己道”,那这样解释便没什么错,于是就点了点头,“……是。”

    得到了答案的荆玉径直踮起脚,伸手扯过赵云的领子,把他拉得俯下身来。他已经预感到了要发生什么——事实上,以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甚至也在此处。

    但这次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并没有像小兽一样莽撞地顶向他的鼻梁。相反,她精准地把嘴唇贴在了他的上,堪称严丝合缝。亲吻的准头好像和她的箭法一起变好了。

    于是他这次感受到的并不是被撞得忍不住流泪的酸疼,取而代之的是早春新生花瓣被风轻拂过似的柔软,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香气,并不知道是更多出于想象还是真实的感受。

    他下意识地想验证一下心里的疑惑,但荆玉永远不会给他那么多分辨思考的空间。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倏忽间变成一道白光,而是展臂挂住了他的肩颈,忽然微微吐舌,舔了舔他的唇齿。

    是那样轻快、试探地舔了舔,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含义。

    这让她又有些像什么雏鸟幼兽了。

    但于另一方却并不是这样。微凉细腻的触感和她变的兵器实在有些像,但难免让人立刻想起了多种风情。昔日同窗夸耀的隐晦阴私场景曾经被他刻意忽略,但如今又突然出现在了耳边。故事的主人公都有了更实在的面容,还无一例外长得都和荆玉一模一样。

    于是炫目的白光又回来了,不过只炸开在他的脑海里。一瞬间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先前的一切波澜完全出自于黑夜所带来的冲动与不智。

    他轻轻吞了一口唾沫,这才留意到她头顶的碎发一直在他眉心处蹭来蹭去,恍惚间觉得荆玉好像比当初变高了那么一点,或者真的是长大了也未可知。

    赵云的指节颤了颤,倒没有像以前一样急于去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荆玉解下来,反而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缓缓托在了她的背上。但还不等他按照隐秘的期望施力,好让这位女郎贴得更近一点时,她已经像点水蜻蜓一样收势离开,重新结实地站回到了地面上,微微向后仰着头笑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缩回手去,像被蜜蜂蜇了一下似的,盯着她唇上亮晶晶的水样颜色,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犹疑着应该说点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是不对的,肯定是不对的。但他心里最想批评的并不是主动亲上来的那个姑娘,而是任由她亲吻的赵云。

    太堕落了。

    荆玉不这样想。她太熟悉这个小郎君的话术了,于是反而先开口了:“你自己说的,如果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还做了,那就不会骂我。”

    他叹了口气,尽量不去想他现在真正想教训的其实是自己,只是无奈道:“我什么时候骂过你呢?”

    “你每次说得好听,都是说你自己的不对,结果实际上全都是在教训我。”

    她扳着手指算起了旧帐,使得赵云惊讶地发现了这位神女的记性真正不错,听了一会儿之后不得不出言打断:“那是因为你不能总把自己当成……”

    “但我并不是想变成兵器,也不是想得到力量呀。”她眨了眨眼睛,轻快而笃定地说,“我只是刚刚发现真的很想亲你一下。这样也不可以吗?”

    被她追问的小郎君面红耳赤地无法招架这样的问题,只得俯身去捡刚刚被她丢开的弓,掸了几下尘土,转身往靶的方向走去,“……回家了。”

    然而他这才发现,听话且求真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眼下,荆玉跟在他身后孜孜不倦地问道:“可你还没告诉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呀?感觉有点像违礼了。但也是坚持了本心,好像又是一件好事了。”

    她是认真地思考起来了其中的旨归,然而有些道理是无法直接清楚解释给她的。赵云抬手拔出了钉在靶心的几支箭,看着明晃晃的锋刃,在手里掂了掂,发现并不如荆玉当初变出来的黑檀木白孔雀翎银钩箭来得一半锐利。

    ……也许守礼这种事,本就不该在这天生神女应领受的妙旨里。便是有什么贼人觊觎,也吃不住他一枪。

    “可以。”赵云突然开口这样说。

    “什么可以?”还在兀自盘算这其中门道的荆玉愣了一下,全然忘了自己刚才的旖旎提问。

    当然是可以亲他。

    或许他才是那个宵小。

    赵云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发,背上箭囊,不肯明言了:“回家。”

    他这又是羞赧了。好在几个月下来,荆玉也有了些城府,知道此情此意之后就不再追问了,反倒岔开了话:“所以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兔子呢?”

    他瞥了一眼荆玉,“实话说与你,现在便是放你去,你也射不中。”

    “我要是射得好,才不跟你学。”她不忿道,“我是想赶着入冬之前学会了,好打了兔子不仅能吃,皮毛还能给阿姐做个兔皮的抹额。她爱头疼,这就能免受风寒呢!”

    赵云一愣,不想她有这样的细腻心思,就不好再逗她了,认真解释道:“打了兔子也要硝皮子,时日久着呢。再说如果射破了皮毛,也未必能用来裁制。过些日子我往集上去,将家里多得的粮食卖了,不如到时买些好看的布头来缝。”

    她想了想,神色有些犹疑,显然在更切实妥帖的建议和本来热情满满的谋划面前拿不定主意。

    他加了一把劲儿,“……市集上的零嘴也比镇里卖的花样多些。”

    荆玉顿时一副受到了冒犯的样子,横眉立目道:“别以为我是小孩子,我现在可不吃这一套!”

    但那双眼睛已经亮了亮,实在交了这姑娘的底。于是他在心里暗笑,脸上仍旧一派诚恳地正色道:“他们会用糖浆给你画龙画凤呢,真个不要么?”

新书推荐: 我浣碧不去凌云峰! 男朋友总在怀疑我在拿他当代餐 虹猫蓝兔之风雨江湖 【HP】奈何彼岸 来自末日的我可男可女 分家的妾室 相府贵女日常 七零年代漂亮知青 另嫁(火葬场) 被大魔头拐回魔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