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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山明路的十字路口,交通熙攘,汽车鸣笛不断。高大的香樟树下,一身西装的男孩和棒球服女孩相隔数米,面对面地站着,人行道上不时有行人经过,又离开。

    “如果我对你是心怀鬼胎呢?”符晗直勾勾地盯着时况的眼睛问。

    时况明显一愣,他没想到符晗这么直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喂,装傻就没意思了。”她说。

    时况笑了,原本剑拔弩张的对峙一秒破功,说:“我怎么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符晗被他的一堆“意思意思”搞得十分烦躁,双手背在身后踢着地上的石子儿,不耐烦地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哦。”他点点头,表情似乎是恍然大悟的。

    “哦?”符晗不可置信地问。

    时况努着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乐此不疲地打哑谜,谁都不愿先投降,学霸的世界里,永远没有“认输”二字。

    符晗憋着一口气,不甚舒坦,语气不善地问:“你找我就这事?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该走了。”

    说罢,拔腿就走。

    让她失望的是,时况并没有追过来。

    所以还是你输了,她心想。不争气的眼泪迎着风滚落,她早就知道,自己会输得一败涂地。

    起风了,天气突变。零星的雨点滴落,乌云涌动,酝酿一场大雨。

    她奔跑起来,逆着风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全力以赴往前奔跑,但她显然不是运动能手,紊乱的呼吸牵动着肠胃,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即使这样的痛,她也不能停下来,因为天边已经是大雨滂沱。

    时况若有所思地看着符晗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身朝山顶的春晓花园酒店走去。

    宁春红高调出现在生日宴现场,且命他赶紧返回。

    宴会厅当然一片哗然,宁春红的出现,无疑是给时家和吴家交好的消息添一实锤。

    酒席结束了,宾客离场,宁春红拉着吴彤的手坐在会客厅里,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心里是百般满意。她听说吴彤的母亲早几年因病去世,很是怜惜,今天又因为市里开常务会议,父亲也没能到现场陪伴,所以她昨天还在深圳出差,今天特意买了早班机票赶回来,没想到她到了现场,自家儿子却不知所踪。

    “你看阿姨着急来见你,大衣都落在汽车上了,我让你时况哥哥帮我去拿了。”她替时况解释道。

    吴彤乖巧地点点头,握着宁春红的手说:“阿姨,您冷不冷,我让服务员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其实,她早就知道时况为何中途离席,因为他给符晗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他旁边。

    他对自己说:“抱歉啊,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可能要先离开一下。”

    所以对他来说,符晗是他的“重要事情”,而她如此盛大的生日宴会,只是对家中父母必须有的一个交代。

    吴彤心想,没关系,她还有的是时间。

    当时况从守在酒店外的秘书手中拿到大衣赶回会场的时候,宴会厅里服务员已经开始收拾碗碟做会场打扫了。他根据指引,找到了会客厅,正准备推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阿姨,关于时况哥哥,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和您说。”

    “哦?什么事情呀?”

    “我听同学说,时况哥哥好像和他们班上的一位学姐走得很近。最近学校抓纪律抓得特别紧,我怕时况哥哥受牵连。”

    “怎么会这样,你知道那个学姐叫什么名字吗?”

    “学姐的名字好像是叫符晗。”

    时况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雨越下越大,符晗从头到脚被淋得透湿。

    打开家门的时候,符晓刚起床,正叼着牙刷在厨房煮粥。看到符晗这副狼狈样儿,赶紧把她搂进屋,给她找了套干净的睡衣换上。

    “啥情况啊这是,你早上不是去参加学妹生日会了吗?”符晓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问。

    “回来的路上突然下雨了。”符晗回答道。

    “下了场雨,眼睛也给哭红了?”符晓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符晗不想说话。

    原来张爱玲说的没错,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

    可是,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她后悔了,或许不该那么坦诚。

    “让我猜猜,我们家小晗宝宝是不是遭到排挤了?”

    符晗摇头。

    “那是被人欺负了?”

    符晗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符晓思索一番,学着名侦探柯南的经典手势,用两只手指托住下巴,认真分析起来:“你上次打电话问我什么是喜欢,今天冒着雨回来哭红了眼睛,我看你这应该是为情所困了吧?”

    符晗不说话,不摇头也不点头,低眉垂眼,叹了口气。

    Bingo!被自己猜对了!符晓窃喜。

    看到符晓默默举拳庆贺,符晗无语道:“喂,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你妹妹这么伤心,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符晓吃惊地捂住嘴,小声说:“居然被你发现了!”

    符晗:“……”

    符晓清了清嗓子,朝符晗凑近了点,说:“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遇到喜欢的人是很正常的啦,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也是很正常的啦!”

    符晗:“……”

    话说得倒是没错,但怎么听着这么扎心呢?

    符晗自嘲地说:“其实我原来还挺理智的,我不断地告诫自己,我和他不合适,他也不会喜欢我。但是,喜欢上一个人好容易失控啊,我开始时不时地幻想,如果他也喜欢我呢?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很开心吧。”

    符晓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符晗想了想说:“他啊,比我聪明,比我好看,比我受欢迎,有钱有势,天之骄子。”

    符晓点点头,说:“难怪啊,能让我们小晗喜欢的男生,肯定是闪闪发光的人呐。”

    符晗委屈巴巴地说:“太闪了,都灼伤我了。”

    符晓拉着她的手,耐心地问:“所以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会冒着大雨哭着跑回来呢?”

    符晗想起那个薄情的十字路口,自己第一次出卖真心,却被对方笑着视为战利品。

    “他明明就不喜欢我,却又逼着我说出喜欢,可能只是为了在他战功卓著的履历中增添一枚并不重要的勋章。”

    符晓皱眉,问:“那他说不喜欢你了吗?”

    符晗昂着脸说:“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转身就跑了!”

    “……”

    符晓:“那你哭啥,比赛的哨声都还没有吹响,你就自己先认输了?”

    符晗急着为自己辩解道:“中间还发生了很多别的事,我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楚。”

    符晓看她一副软弱着找借口的模样,觉得很不爽:“打起精神来!喜欢这件事,哪有什么对错输赢,你今天能勇敢地表达出来,我觉得就已经超过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了。”

    “可是……”

    “喜欢就说出来,又不会少块肉,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符晓言之灼灼,符晗觉得自己仿佛刚听了一场励志演讲,恋爱观被完全洗礼。

    “不是姐,你啥时候对感情看得这么通透了?”符晗忍不住问,据她所知,符晓的恋爱经历根本还是零。

    符晓搓搓手,一脸害羞地说:“我这学期选修了一门《恋爱学》,我还做了笔记,要不要拿来你看看?”

    符晗一听是全国顶尖学府开设的《恋爱学》,光听着就很权威,立刻点头如捣蒜。

    “等我一下!”符晓兴冲冲地去翻她的拉杆箱,从一堆衣服中间找出一本薄薄骑马钉本子,一条一条地朗读起来:

    “史铁生曾说,爱情是站在现实的边缘向着神秘未知的呼唤和祈祷,它根本就是理想或信仰。”

    “爱情最好的保鲜剂,就是两个人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自恋型的爱情,就是无数次地在对方身上爱上自己的影子。而自卑型的爱情,就是无数次地在对方身上爱上自己不曾拥有的美德。”

    符晗听得入了迷,原来爱情不是神话,爱情也有属于它自己的一套运算法则,我们每个人都是变量,于是无数道爱情算式在世界各地推理演算,有人顺利算出答案,有人以失败告终,当然也有人列了一长串的式子,最终却算不出一个正确答案。

    在爱情的世界里也有学霸,但对于符晗来说,她显然不是那个天赋异禀的选手。

    当天晚上,符晗毫不意外地失眠了。

    同样经历失眠困扰的,还有时况。

    他回想起宁春红的耳提面命,让他和符晗断绝来往。

    “妈,我和她只是朋友。”他解释道。

    宁春红不理会:“你当她是朋友,可是她呢?现在的小姑娘,心思可是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时况的眼前浮现出符晗那张小巧的脸,眼神明亮地盯着自己,掷地有声地问他:“如果我对你是心怀鬼胎呢?”

    心怀鬼胎?时况暗笑,除了她,谁还能把这句话说得这么明目张胆啊?这话要是被宁春红听了去……

    时况立马反驳说:“别人我不知道,但她肯定没有坏心思。”

    “你怎么保证?”

    “妈,根本就无须有的事,你让我谈什么保证?”

    宁春红心里压着火,面对自己的儿子,她常常心怀复杂的情绪。

    时况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自己忙于工作,对孩子的关心不够,长大后再带回自己身边,母子之间总有一道屏障难以穿透。时况这孩子,看似听话懂事,其实最有主意,如果硬和他掰扯,可能会适得其反。

    至于符晗,她倒并不担心,除了学习成绩一无是处的女孩儿,退一万步讲,时况就算对她是一时兴起,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因此,她说了时况几句,也就随他去了。

    卧室的窗户半敞着,深秋晚风吹拂,丝丝凉意入骨。

    时况坐在床沿,和“情感导师”周子扬打电话。

    “我有个朋友,最近遇到点烦心事。”

    “哦?”周子扬困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翻出来,有八卦听谁还要睡觉啊?!

    “我那个朋友,小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儿,虽然他们只有两面之缘。”

    周子扬憋着笑道:“想不到你还,我是说,想不到你那个朋友还挺纯情。”

    隔着电话,时况没有听出周子扬的戏谑,继续说道:“最近,他又遇到那个女孩儿,其实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但那个女孩儿却总不愿承认。”

    “什么女孩儿啊,面对你这样的,我是说面对你朋友这样的高富帅——你的朋友当然和你一样是高富帅——当然作为你的朋友的我与有荣焉,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她啊……”时况望着窗外的零星灯火,吸一口冷风,说:“很特别。”

    就像这深秋的晚风,清澈透明,却能直抵心田。

    “Special girl,有意思。”周子扬搜索枯肠,也没能将这个女孩儿和时况身边的女生联系起来,或许是校外的,他没见过。

    “今天,我朋友决定和她摊牌,她终于承认她还记得他。”

    “所以呢,你们在一起了??”周子扬急切地问。

    时况抓了抓头发,嘴角含笑道:“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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