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周宿舍晚上不再强制拉电闸，所以直到凌晨，还有不少宿舍亮着灯。
灯下，符晗眼神专注，奋笔疾书。
宿舍其他三人皆是如此，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没有人愿意提前离场。
在天赋和努力之间，优秀的人永远不做选择，她们两者皆要。
对于她们来说，大学期末考试不仅仅是对一个学期学习的检验，更重要的是绩点，是奖学金，是金光闪闪人生履历的其中一笔。
复习完最后一门功课，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早上八点还有考试，符晗匆匆收拾完爬上床。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她累得甚至没有精力看一眼屏幕，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就在她进入梦想的时候，郑思琪和安婕仍坐在桌前。
期末周就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缓缓落幕。
宿舍里，女生们做着考试之后的复盘。
“高数最后一题你算了多少？”赵馨然问。
“根号三。”符晗说。
安婕在一旁道：“嗯，这次卷子还挺简单的。”
赵馨然在白纸上一顿演算，最后懊恼地跺脚道：“我个猪脑子，居然套错公式了！”
符晗见郑思琪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便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我没考好。”
事实证明，世界的参差在学霸之间依然奏效。
就像很多省市状元，原本哪位不是耀眼夺目的太阳，直到进了清北，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颗黯淡星辰。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全国顶级高校每一年都在上演。
所以没有什么稀奇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宿舍开始讨论起寒假准备怎么过。
“在家躺尸。”郑思琪蔫蔫儿地说。
“我准备选个附近的城市吃吃逛逛。”安婕道。
符晗随口接话：“说到吃，我们江城好吃的不少哦，江鲜海鲜都有。”
赵馨然听了，提议道：“不如我们609组个团，到江城玩玩吧，正好有晗晗这位地方向导。”
“我没问题，只要你们来，我保证全程五星级服务包君满意。”
“赞成！”安婕举起手。
郑思琪一开始没答应，借口说自己家离得比较远，出行不方便。
后来，符晗有意无意间提起，到时候会请季煜一起接待大家，她才勉强答应下来。
“那我们江城见啦！”
609宿舍大门缓缓闭合，寒假正式开启。
*
半个学期没有回家，家里还是老样子。
一开家门，符晗便冲王玉兰索要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丫头，你是不是瘦了？”王玉兰捏捏她的脸，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好像更瘦了，下巴尖儿愈发明显。
符晗摸摸自己的脸，高兴地说：“真的吗？”
王玉兰狐疑地问：“你不会在减肥吧？妈妈跟你讲哦，女孩子不能随便减肥，很有可能会内分泌失调。”
“我没有减肥啦。”符晗连忙否认道，就期末周那种学习强度，没死都得扒层皮，瘦了也是自然的事。
王玉兰看在她并不是那种病态的瘦，看上去还挺健康精瘦的，也就不再说她什么了。
大学之前，她倒是真的没有怎么关注过自己的身材和体重，现在因为想变得漂亮，也开始关注身材管理，平时尽量避免零食摄入，再加上每天坚持跑步锻炼，确实是比从前看上去更加精神阳光了。
符晓晚她几天到家，刚见面就拉着她手直呼：“小晗，你怎么变这么漂亮啦！”
符晗不相信，找了面镜子看。镜子里，她的肌肤白皙透亮，双眸乌黑深邃，小巧微翘的鼻梁精致可爱，脸颊上一抹淡淡的粉红，透着少女青春活力的气息。
难怪学校开始有男生问她要微信。她还深受开学被坑的阴影，只当他们是欺负她大一新生，想骗她的钱，结果统统被她义正严辞地拒绝了。
没想到啊，她这是自断桃花。
符晓把她拽到房间，悄悄地问：“小晗，你后来和那谁还有联系吗？”
符晗叹口气，把冬天那通简短的电话告诉了她：“我当时太着急嘴巴没把门，事后回想起来显得特别自作多情。”
“我倒不这么觉得。”
符晓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替符晗分析道：“我甚至觉得他对你还有感情，所以才会说一些很冲的话。”
“是吗？可我觉得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分手的时候，我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他堵着一口气，想扳回一城。”
那年夏天，他从宁城赶到江城，一路风尘仆仆，只为见她一面。
滨江公园的一片树荫下，他微笑着朝她深处双臂，却得到她一句冰冷的抱歉，“我们分手吧。”
他错愕的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问她为什么，甚至以为这只是一个愚人的玩笑。
她却显得异常冷静，她说：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在前途和感情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时况这才知道，她高考没发挥好，不能和自己一起去北京了。
“没关系啊，前途确实比较重要，我理解你的选择。”他说。
可她却摇头：“我不想去经营一段异地恋，太麻烦也太累，还好我们并没有交往很久，所以现在断了也不会很难受。”
“况且，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也不缺我这一个。”
时况受伤的表情她至今记忆犹新，他抬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他转过身，再开口的声音带着江水的湿气。
“符晗，看来是我太把这段感情当回事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隔了很久他说：“我确实也不是非你不可。”
符晗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眼泪终于决堤般涌出眼眶，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远处，滚滚长江奔流入海。而她的初恋，就如这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
时间已过去很久，可是悲伤的心情却未曾消逝，每每回想，都痛彻心扉。
符晓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不免心疼地说：“如果你还喜欢他，可以再把他追回来啊！”
符晗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我怎么能去做有可能伤害到妈妈和你的事？”
宁春红的话还徘徊在耳畔。
位高权重者如斯，对付自己就如同碾碎一只蚂蚁般容易。
如果真的逆风而行，她万一做出伤害家人的事情，符晗将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我觉得她只是在吓唬你。”
符晓换了个姿势继续分析道：“你想啊，当初妈妈的事其实根本就是符建国在造谣，这其中纵使有时况他妈帮忙，但清者自清，组织也不能把咱妈咋样。”
“可是……”
“有啥好可是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姐姐我支持你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符晗陷入了沉思。
王玉兰在门外敲门道：“姐妹俩背着我说啥悄悄话呢？快开门，吃饭了！”
回家后的第一顿团圆饭，王玉兰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糖醋排骨、奥尔良烤鸡腿、三文鱼刺身、梭子蟹，全是姐妹俩爱吃的。
“这么丰盛啊！”符晓俯身拎起一只战斧鸡腿，吃得大快朵颐。
“吃得满嘴都是，快擦擦吧你！”王玉兰笑着把纸巾递过去。
“小晗……”她转向符晗，见她被芥末呛得眼泪直流，笑得更欢了：“慢点吃啊你们俩，这学校伙食是有多差啊，怎么回家都跟两三天没吃饭似的。”
符晗眯着眼，问：“妈，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算了，你先吃饭，饭后再和你说。”
听了这话，符晗心里猜到了什么，于是放下筷子对她说：“妈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和时况已经分手了。”
当时她伤心欲绝红着眼睛回到家，任王玉兰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
后来王玉兰再也没问过她，她便更不愿主动提及。
只是有些话终究是要讲清楚的，闷在肚子里容易腐烂。
没想到王玉兰听到这话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问：“宁春红也找你了？”
一个也字说明了所有。
符晗问： “她什么时候找的你？”
“就在前不久，你们期末考试周之前。”
好奇怪。
明明她和时况早在暑假就已经分手了，宁春红这个点儿又打电话给王玉兰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的信息在快速拼接：周子扬满世界地找时况、时况和家里闹掰继而旷课，时况没有换掉的北极熊头像，宁春红突然来找王玉兰……
“她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劝你和时况分手。”
“你答应了？”
王玉兰嗤笑一声：“用那么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对付人，我哪儿能如她所愿。”
何况，还不止这一次。
自从时家从邻市搬来江城之后，宁春红已经三番两次利用其丈夫职务之便，干涉王玉兰负责的土地规划工作。
王玉兰忍不了了。
“我跟她说，孩子的事我做不了主，要劝劝你儿子去，然后她气咻咻地就把电话挂了。”
“小晗，妈妈最近也想了很多，我不能自私地将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你是自由的。”
“我们不能因为害怕受伤就放弃尝试。”
“如果你喜欢一个男孩子，而那个男孩也恰巧喜欢你，那么就好好在一起，享受恋爱的美好吧。”
“妈妈永远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