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要紧

    出事的是靠近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也是在这次飓风中受灾最重的。

    村里只剩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幼童,山体滑坡再次给这个村庄带去毁灭性的伤害,仅存的几个根本不能叫做房子的破茅草屋倒的倒,更多的是掩埋在黄褐色泥土中。

    前几日那场暴雨浸透泥土,土质松软,才会发生这样的灾难。

    昨夜半夜发生的,这时候埋入泥土中的人几乎无一生存。

    花锦站在陈亦安身旁,对这种天灾人祸有种无能为力的心痛。

    陈亦安看着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村落的黄土,他喉头滚动了几下。

    “大家搜寻下,看还有没有侥幸活下来的。”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可是万一有万一呢。

    花锦也撸起了袖子,她小心翼翼的走近那些微隆起的黄土,伫立一会仔细听有没有异常的响动。

    一柱香的时辰,大家都没有搜寻到活下来的人,陈亦安咬紧牙关,若是赈灾银没被贪墨,他们早已被妥善安置,不会就这样掩埋在黄土之下,谁是谁都无法辨认。

    花锦和谢随跟着衙役到处查寻,知道能幸存的微乎极微,不全部找一下不踏实,万一有奇迹呢?

    大半天功夫过去了,别说活人,连个会喘气的都找不到,花锦希望他们都逃出去没人留下。

    陈亦安一路紧皱眉头,这两日这个小县的惨状让他胸口堵得慌。

    花锦看他站在一处小土坡前,这才两日,好像瘦了一圈,风吹过衣袍,衣角翩翩起飞。

    花锦正欲开口相劝,耳中灵敏的捕捉到一两声猫叫声。

    陈亦安好像也听到了,他转身过来对花锦比个噤声的手势,撩开衣摆蹲下仔细听辨。

    声音从他们站立的土坡下传来的,确认了方向,顾不得黄土湿滑,陈亦安把脸贴在地上。

    “公子不是猫,好像有人。”

    花锦也学着陈亦安趴下,确认了真的是有人后花锦抬起一边满是黄泥的脸兴奋的叫出声,双手也没停顿用力扒拉黄土。

    陈亦安心中亦是一震,“花锦先停下,叫人过来帮忙。”这里都是土,乱挖怕第二次崩塌。

    早在花锦发出声,谢随和几个衙役都围了过来。

    “大人,这里有棵大树,我们顺着这个间隙挖。”救人救出经验的衙役快速环视一周开口禀道。

    底下被困的不知有几人,这时候耽误不得,陈亦安立马下命令挖,衙役们手上有工具,比花锦双手挖的速度快了许多。

    很快便看清底下一个小小的泥人,他就是靠着这样一个缝隙才没被闷死。

    “看到人了,手上小心,别伤到人。”

    大家小心的将这个小泥人揪出来,花锦赶紧将身上水囊打开,先冲洗掉这个小孩脸上鼻子里泥土,再让他好好的喝上几口水。

    “哥哥,哥哥还在下面,救救哥哥。”小泥人喝了水后挣扎着要往刚刚容身之处去。

    “快,底下还有人!”花锦离得近,第一时刻听清了这个小人的话,听这声音好像是个小姑娘。

    这次挖的快了些,很快便一个大一点的泥人也露了出来。

    谢随学着花锦将身上水囊给这孩子冲洗了一下,这个孩子动也没动一下。

    “快些找郎中。”陈亦安还好有叫砚书去找当地一个赤脚郎中一起随同而来,说是大夫,其实也只识得几个草药。

    花锦这会恨不得以前没和师父好好学这些岐黄药理,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小的孩子遭这些罪,自己却无能为力。

    郎中就在旁边,摸了摸这孩子还有微弱的心脉。

    “花锦,你带他们先回去,尽最大努力救活他。”陈亦安吩咐完继续带人去寻找还有没有幸存者。

    花锦应是,她心疼的不顾身上脏污,抱上像小猫叫唤的小姑娘,叫谢随背上那个小男孩,跟着大夫先回去。

    这里都被黄土吞噬了,只在原先村口处搭了个草棚,就是让幸存者能尽快救治。

    小男孩只剩一口气,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小女孩刚刚还哭着救哥哥,看哥哥救上来眼一闭饿晕过去。

    陈亦安满身黄土的回到这个临时小草棚,他得知两个小孩都救活了,这才抵消他搜寻不到半个活口的悲伤。

    “公子,你回来了,两个孩子都没事,大夫说是饿久了,他们被埋时已经不知饿了多久,刚刚灌下了米汤,小男孩呼吸也平稳了,我给他们将湿衣服脱了,这会都睡过去了。”

    花锦边和陈亦安禀报边为他递上干净的毛巾。

    陈亦安边听边接过花锦递过来的毛巾,胡乱的擦了几下脸,这时花锦才冷不丁看见他下颌上长了一片青色胡茬,昨夜还没看见。

    “好,他们能不能坐马车,可以的话收拾下我们回去。”

    陈亦安没有再带回伤患,花锦知道这是没有再找到生还者。

    难怪他这才半日功夫,憔悴了许多,官难当更难的是父母官。

    “大夫说他们是饥饿过了好生养两日就好了。”花锦看着那两个相依偎的小身影,世上可怜人太多,她与他们比起来幸福得很多,毕竟她不曾挨饿过。

    只救回两个人的陈亦安,身心疲惫,有时候明知是一条不归路,却不得不走,这大抵就是现在的他吧。

    “嘿,这小子醒了。”谢随惊呼一声,只剩一口气的孩子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快速看了下周围没有熟悉得身影,瞬间抓起谢随随手放在榻前的木棍。

    “我妹妹呢,你们把我妹妹抓哪里去了?”男孩声音嘶哑,瘦弱的身子套在谢随宽大的衣袍下,空空荡荡。

    刚刚到处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他们换上,只好把谢随身上的外衣一分为二给两个孩子裹上。

    “小弟弟你别怕,这位是新来的县令,你妹妹在那边睡着了。”花锦连忙闪下身,让他能看见睡在另一边的妹妹。

    男孩三步做两步直奔妹妹那里,摸了摸她温热的小脸,看她睡得香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是你们救了我和妹妹,那婆婆呢?”小男孩见到妹妹清醒了,肯定是这些人救他们。

    “你先坐下,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村子里还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村子被黄土吞噬的?”陈亦安蹲下,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轻轻问道。

    “我叫小虎,妹妹叫小花,我们和婆婆一起住在王家村,昨夜我和妹妹睡着时房子就塌了。”

    王小虎一边说一边看向众人,看到衙役身上穿的官服这才相信他们真的是官府的。

    “哥哥,我婆婆呢?还有村头的王大爷和他的狗小黑,还有独眼大婶瘸腿大叔。”

    王小虎看不到婆婆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半,开口再次询问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你们先跟着我们回去,这里随时还会塌陷,你婆婆还有其他的人我们都在找。”

    陈亦安在王小虎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知道了他和妹妹小花父母早亡,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去年祖父出海一去不回,有人说他被鱼拽进了海里,有人说他被海妖抓走了。

    村长又叫几个年轻力壮小伙子去海上找了两日,大海茫茫,连片衣角都找不到。

    从此他们就跟着年迈的婆婆一起艰难度日,海边捡些贝壳,就着婆婆上山挖的野菜,每日都被饿醒,这样艰苦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遇上上飓风,然后就是暴雨。

    祖父在世时搭的房子要被风吹塌了,村里能走得人也都走了,剩下十几个像他们这样走也走不远,无奈留下的老人和幼童。

    小花醒来后看见哥哥,不哭不闹乖巧安静的扑在哥哥怀里。

    陈亦安蹲下听着哥哥王小虎边哭边说他们的身世,掏出手帕帮他擦脸。

    “好了,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别哭,你可是哥哥,别怕。”

    温柔细心帮男孩擦脸的陈亦安,花锦看得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昨夜逼自己胡说八道的男人如今这副温柔的样子,她昨夜看到的他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

    许是花锦的目光太过热烈,陈亦安站起身来瞥她一眼,那一眼叫花锦回过神来,就是这个神情,三分讥笑三分玩味四分奇奇怪怪,她并没有做梦,昨夜这个男人和?现在看她的神情一模一样。

    “花锦,你先带他们回去吃东西换上衣裳。”

    “那你们呢?还要继续找吗?”花锦后面的话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出口,她知道其他人能活下来的希望几乎没有。

    他们是比较幸运,离山脚比较远,住的房子在狂风中被吹倒,和婆婆捡几棵树枝搭在这大树旁,这棵大树缓冲了泥土,留下缝隙才不让他们被土埋住,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嗯,我们继续找。”陈亦安简单嘱咐后就大步踏出去。

    谢随看了看花锦,想着要留下还是陪花锦一起回去。还没开口,花锦对他努努嘴示意他跟上去救人。

    花锦坐在马车上想起兄妹俩说的这些遭遇,看他们裹在谢随的衣服里,瘦弱的心疼得一边抱住一个。

    她原以为她已经够惨了,从未见过父母,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父母也是遭了难才会不要她。

    和这兄妹比起来她又多么幸运,她没有了父母,可她有师父师姐,还有哑姑谢随,师父给了她一个家,衣食无忧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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