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卿冷哼了一声，立起手刀砍在罗夫人颈后，人登时昏了过去。
远处风吼云怒，树木摇动，簌簌作响。顾如卿暗道不好，抬眼便看到周云岚被华严一掌打飞，忙纵身一跃，接住了周云岚。
这一掌的力道着实不小，周云岚面如金纸，许久才缓过气来。再看华严，他的胸前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直连到右臂上。右耳被削掉一小块，流下的血柒红了半面脖颈。怪不得他会使出如此力道。
顾如卿心说这小子下手真狠，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让华严挂了彩。虽然说他也重伤，但毕竟修为差距大，能做到现在的样子想必是他以命相搏的结果。
顾如卿将周云岚放在地上，右手持剑，长身玉立，挡住华严的去势。
方才他出手接住周云岚时，如伸手接住一片落叶般轻盈。华严看在眼里，心知眼前的人修为深厚，此时未知深浅，他也不敢轻易地攻击上来。
两人似乎在拼定力。许久，华严先开口了：“阁下究竟是何人？”
你道华严为何没能认出顾如卿。他此刻一身夜行衣装扮，贴着胡子，隔着浓浓夜色，远远地看不真切。况且他使得并不是月剑山的招式，华严见他行动诡谲，对他的身份更是多了一层猜忌。
顾如卿道：“过路之人。”
“阁下为何要出手阻我？”
“我跟这个人有笔帐还没清，你杀了他我找谁去？”顾如卿语气中透着荒诞不经。
“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他。”
顾如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见过猫捉老鼠，一掌把老鼠拍死的吗？慢慢玩才有意思。”
“此人薄恩寡义，性行狡诈，更是出手狠辣，身负数条人命，稍有疏忽，怕是会有性命之虞。我恐……”
华严一番好意提醒，被顾如卿挥手止住：“他都被你打成重伤了，还能翻起什么浪来！一会儿我穿了他的琵琶骨，让他给我好生地耍两天把戏。”
他又突然说道：“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今天有幸遇到也是缘分。我也不好意思独占，过两天我玩够了，人送还给你怎么样。阁下怎么称呼？”
明知道对面站得是华严，他却如此发问，谁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我……”华严话刚出口，立刻便吞了回去。方才他与罗夫人在此的荒唐行径，此人十有八九也看在眼里，这事若传扬出去他的名声何在。他若认出自己，那自己拼死也要把他杀了，但他既然不认识自己，那他何必自招姓名。
华严抱拳行礼，正色道：“月剑山门下弟子奉命缉拿人犯。”
顾如卿暗骂华严臭不要脸，居然冒充月剑山弟子，将这□□之耻扣在月剑山门下，不可谓不下流。华严的话却也让他心中一喜，沈飞到底还是给他偷偷带走周云岚擦了屁股。这倒帮了他，否则，华严岂有猜不出他是谁的道理。
顾如卿向前走了两步，眉眼带笑，说道：“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有仇就喜欢当面报。”
他虽这样说，但凭借多年的经验和深厚的修为，华严感知到眼前男子的敌意，不由得防备起来。
果然，他近前两步，忽然拔出手中的剑，人如鹤起而舞，刷刷数剑，逼得华严倒退数步。
华严回过神来，手中自然不让。两人不想缠斗，都想速战速决，一个出手狠厉，带着挟山倒海之势；一个剑行诡谲，尽是攻其不意之招。
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来往了三四十招，两人看上去依旧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顾如卿忽然朗声笑道：“下清宫也不过如此，华掌门，你这风流韵事可比修为强太多了。”
华严心中惊慌，出手难免有破绽，被顾如卿寻见，当即重伤了他的肺腑。他也不恋战，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已经醒来的周云岚强撑着身体准备追了上去，被顾如卿拦下：“穷寇莫追！”
“追了你也打不过。”
如果没有后半句，他说得还挺像人话。
周云岚看着昏倒在地的罗夫人，心中万千情绪涌起。她的所为让他愤恨不已，一想起身中剧毒的小师姐，他恨不得将这个蛇蝎妇人断做两节。可她的儿子、丈夫接连丧命，她对他们生恨也是人之常情。
顾如卿看在眼里知他不忍，说道：“你下不了决心，我来杀好了。”
周云岚见他拔剑，忙得止住，摇了摇头。
顾如卿撇了撇嘴角道：“有时候过分善良，是会出人命的。”
被救上来的半夏见周云岚流血，忙替他包扎。她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顾如卿，温柔说道：“你不要以为是我家公子冷血无情，他跟你一样，都是很善良的人。”
只听得白芍惊叫半夏的名字，顾如卿忙回头，三步做两步地飞奔回亭畔。
半夏扑倒在周云岚的身上，替他挡住了不知何时悄然醒来的罗夫人的夺命毒针。众人都不曾防备，顾如卿更是悔恨。
虽然白芍半夏是他的侍女，但他内心也把她们当成家人看待，若不是他负气走开，怎么会给罗夫人下手的机会。
看着如同睡着了一般的半夏无力地躺在周云岚的怀中，他大步走到罗夫人的面前，伸出右手紧紧地钳住她细细的脖颈。
“不要！”周云岚叫道：“她身上应该有解药。”
“她杀了半夏，她得偿命。”顾如卿语气平淡地如同踩到一只蚂蚁一样。
出气困难的罗夫人扯出了笑容，那笑容看起来格外的狰狞。她断断续续地说出求和的话，只要顾如卿放了她，她就交出解药。
顾如卿握住罗夫人的脖颈将人提起，一个飞身落在悬崖边的栏杆上。此刻的罗夫人身体悬空，只要顾如卿一松手，她便落入这万丈深渊之中。她的双手如同八爪章鱼的触角一般，紧紧地扒住顾如卿的手腕，试图得到一丝助力。
他看着挣扎求生的罗夫人说道：“我不喜欢跟人谈判，更不喜欢跟人做交易。”
“你不能杀她，她死了，我师姐怎么办。”周云岚近乎哀求道。
“你师姐的命是命，半夏的命也是命！”顾如卿看着悬崖下的雾气，听着崖底传来的凄惨风声，说道：“有一件事你说得不错……”
绝望之中的罗夫人似乎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个地方偏僻得很，打死了往悬崖一扔，绝无人知晓。”说罢手一松，罗夫人如一枚带着哨音的石头划破悬崖下的黑暗，快速地坠落不见。哨音在山谷的石壁上来回涤荡，片刻之后山谷又重归寂静。
顾如卿从白芍怀中抱起半夏，大步流星地走出荒废的花园：“你我非同道中人，就此别过。”他突然停下来补了一句：“救你师姐的解药我会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