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梁觉得自己就要被人潮淹没了。

    这时，何非晨出来了。

    周梁往前走，顺着人流一路下楼，何非晨跟在周梁身后。

    有那么一瞬间何非晨感觉自己要被人流冲散了，他就猛往前挤一挤，离周梁更近一点。

    周梁带何非晨吃必胜客。

    点了一堆东西。

    何非晨举着一大块儿披萨，一口就咬了一半下去。

    周梁两只捏起一根薯条，一口一口咬着吃。没有蘸番茄酱，她不喜欢番茄酱。

    何非晨在吃第二快披萨了，却突然叹口气。

    “你咋了？”周梁有些莫名，“大中午叹什么气？”

    何非晨鼓了鼓腮帮子，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说我是不是该减肥了？”边说边克制想捏自己肚子的冲动。

    周梁撇他一眼，“你现在刚刚好，为什么要减肥？”想了想，她皱了眉，“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你，他们也配？”

    何非晨声音小了下来，讷讷道:“我自己也觉得我有些胖了……”

    他现在一米八二，一百八十二斤，如果他是个几何图形，那就是个完美正方体的数据。这身高这体重，他胖不胖他自己还不清楚嘛。

    周梁皱眉，“那你现在这体重又不影响你什么，你减肥干嘛？”

    何非晨鼓起腮帮子，又等腮帮子里的气体慢慢下去。他忧愁道：“影响啊，太胖了总归不好。”

    周梁翻个白眼，“好着呢，我就觉得挺好的，你不要听那些男生乱说，他们一个一个瘦的跟麻杆一样，连只鸡都拎不起来，难道他们就好的不行？”

    何非晨又不说话了。

    周梁又给他盘子里放了一大块榴莲披萨，“趁热吃，你不是最喜欢榴莲披萨了吗？”

    何非晨想了想，减肥的事情之后再说吧。于是坐稳了身子，开始扫荡桌子上的食物。

    晚自习各班班主任开始开一个很小的班会，主题是身材焦虑对学业、生活的影响，以及如何保障身体素质。

    大意是说中学生正是身体和脑力发育的最佳时期，在这个时期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证营养和睡眠，同时加上一定的运动，而不是把重点侧重到其他地方。尤其批评了对其他人进行了容貌攻击和身材攻击的人。

    当晚何非晨明显的开心，整个人眼睛里都像是在放光。

    坐在周家车里的时候，何非晨还在和周梁说这个事情。说自己开始想锻炼了，巴拉巴拉说了一串。

    周梁就笑眯眯的听着他说。

    然后过了没几天，周梁就发现，出了一点小问题——何非晨开始和班上一个女生聊天了。

    有好几次，周梁去找何非晨，都看到何非晨和自己前桌坐着的一个女生聊天。

    女生不是特别漂亮的那种，但是很有些温柔，笑的时候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周梁有一瞬间，想起苗甜甜。

    周梁装作不经意的问，“那是谁啊？”

    何非晨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我前桌，杨琳！”

    周梁点点头。

    何非晨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学习挺好的，人也很好，我有不会的题她都会和我说。”

    周梁不说话了。

    何非晨还在滔滔不绝，细数杨琳的优点。

    周梁冷不丁问:“你有不会的题，为什么不来问我？”

    周梁作为这两年始终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人，一字一句的问出这句话。

    何非晨一下子愣住，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和我不在一个班啊，我不会的题太多了，我也不能一不会就爬到五楼去找你呀。”

    周梁皱了眉，“那你不会把题记下，晚上一趟问我吗？”

    何非晨有时候晚上会在周梁家里和她一起做卷子。张妈会给他妈端来夜宵和牛奶。但何非晨从来没有问过周梁问题。

    何非晨抿唇。

    周梁又问：“你有不会的题，为什么不问我？”她想起杨琳的两个梨涡，对这个问题突然执着起来。

    何非晨不知道回答什么。

    他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没有问过周梁什么问题，分析原因的话，好像又感觉说不出一个明确的原因。

    周梁给何非晨口袋里塞了一板巧克力，淡淡道：“下次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我有时间。”

    何非晨很高兴周梁不再执着于上个答案，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晚上何非晨在做卷子，周梁问：“你高考完有什么想法？”

    “啊？”现在在高二，何非晨一直觉得高考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你想出国吗？”周梁放下手里的单词书，认真问他。

    何非晨“啊”的更大声了一点，他看向周梁的脸，有些疑惑，又有些迷茫，“你要出国吗？”

    周梁说，“我家里在考虑这件事。”

    何非晨点点头，“哦。”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莫名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你手续办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去噢？”何非晨问。

    周梁看他一眼，没吭声。

    何非晨就又做自己的卷子。他和周梁不一样，周梁家里有钱送她出国，他爸只是公司职员，妈妈是基层公务员而已。

    许久，周梁又问：“如果我出国，你会跟我一起去吗？”顿了顿，“费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你只要回答我，你想不想一起去。”

    何非晨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突然攥了一下，又突然松开。

    何非晨听见自己清晰又模糊的声音，那个声音说：“我不去啊。”

    周梁沉默下来。

    ——

    自从何非晨听见周梁说要出国之后，整个人的状态有一些变化。具体说不上是什么变化，但周围人都能感觉出来，何非晨有些地方和之前不同了。

    原先他也偶尔说要减肥，却依然吃很多零食很多宵夜。现在减肥似乎更坚定了一些，每天晚上也在运动软件上按时打卡。

    等周梁看到何非晨运动软件数据的时候，发现何非晨每晚做俯卧撑打卡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一天都没有间断过。

    何非晨看着好像也比之前稍微有活力了一些，和杨琳讨论题目的时候，偶尔也会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周梁下课去找何非晨，看到何非晨和杨琳脑袋对着脑袋，一起盯着桌子上试卷的时候，眼睛像被针扎了一样痛。

    晚上周梁到公司找她爸，她爸还在给中层开会。

    周梁在办公室转椅上等。

    百无聊赖的翻周晓光桌子上的东西，多数是一些数据复杂的报表，还放着几个没有拆封，一看就是精美包装的香水盒子。

    周梁轻嗤一声，把东西放回原位。

    周晓光开完会回来，看到在办公室等他的女儿，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问：“你怎么来了？”

    周梁淡淡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周晓光坐到一旁的皮质沙发上，用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周梁坐过来。

    周梁只是看了一眼，坐在转椅上没动，甚至在百无聊赖的左右晃动。

    周晓光也不强求，问周梁，“什么事儿？”

    周梁说：“我出国想带晨晨一起。”

    周晓光一瞬间的沉默，“那你问过何非晨的意见没有？”

    周梁很理所当然，“他能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不就是他的意见吗？”

    周晓光有些头疼，“所以你俩现在是在谈恋爱？”

    周梁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我俩还在过家家？”

    周晓光又一瞬间的沉默。

    周梁才不管周晓光怎么想，“是你和我妈要求我出国的。晨晨如果不去，我也不去了。”

    周晓光有一瞬间的头疼。

    “你问过何非晨和他父母的想法吗？”周晓光觉得周梁说不通，最终还是看何清和田丹枫意见。

    周梁说，“这些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周晓光捏了捏额角，“你先回家，容我想想。”

    周梁背起书包出了门，临走前转身撇一眼她爸，“你明天就和何总谈！

    ”

    何非晨还不清楚自己虽然还明晰未来的道路，周围的人却已经将他定了个通透。

    当何清突然有一天，坐在何非晨对面，和何非晨聊出国事宜的时候，何非晨人都傻了。

    “出国？我没想过要出国，为什么突然说要出国？”何非晨有些语无伦次。

    何清近些年职位在公司一步一步晋升，不仅是贵人提携，他本身就非常努力。尤其职位高了以后，多了更多的工作责任和应酬，对于家庭责任，更多的转移到了田丹枫的身上。

    田丹枫这些年也逐渐的调回了离家近的单位，只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何非晨。

    何非晨逐年长大，已经很久没有和何清谈心了。

    何清对于何非晨的印象还停留在特别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何非晨软萌萌的，特别乖巧听话。

    所以何清猝然听到何非晨拒绝出国的口气后，有些讶然。

    何非晨有些生气，“我从来都没说过我要出国啊！”

    何清这些年身居高位，已经很少有人忤逆他了。突然被一向乖巧的儿子撅了一顿，有些下不来台。况且这些年他也甚少有自己下台阶的机会，向来都是别人早就搭好了梯子求着他下，更多的是别人说：“何总怎么可能有错，一定是我们水平不够，还没理解您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