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城

    一个月后,栖月到了慕王府的封地,青霜城。

    昨夜下过一场大雪,近处的土地,远处的山林皆被白雪覆盖。

    青霜城的城墙在茫茫白雪中巍然耸立。城墙之上绣着“慕”和“月国”字样的旌旗在风中飘扬,昭示着这座城池的归属。

    昔日热闹繁华的城池而今一片寂静,一眼望去城外空无一人。

    栖月没有急着进城,她翻身下马,牵着马走进道旁供行人歇脚的茶棚。

    茶棚的主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此刻茶棚里没有客人,他搬了张小凳坐在暖和的炉旁,火炉散发的暖意抵挡了阵阵寒风的侵袭。

    “姑娘,进来喝杯热茶。”看见栖月走进,他热情的吆喝。

    栖月把马系在旁边的树上,摘下头顶的帷帽,缓步进入茶棚。

    老翁从炉旁起身,利索上前熟练的帮她擦干净凳子,请她落座。

    栖月随手放下帷帽,“店家你这有些什么?”

    “鄙店简陋,唯有粗茶糕点,姑娘要来点吗?”

    栖月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素手取出一枚不小的银锞子搁在桌角,“店家随意上一些茶点。”

    “哎,好、好。”

    老翁看见银锞子眼睛大亮,一伸手就把银锞子攥在手心,生怕栖月抢了回去。

    “姑娘稍等片刻,老头我这就去准备。”

    他转身,眉眼间流露出少年人独有的俏皮。

    栖月正在远眺墨江倒是未曾察觉他面上转瞬即逝的变化。

    远处,墨江水流滚滚不息,怒吼着拍打江堤。近日雪水消融,江潮上涨,江水隐有越堤而过的趋势。

    老翁端着托盘过来,把托盘上的茶点一一陈列在栖月面前,殷勤道:“姑娘请用。”

    栖月撇他一眼,敛眸拿过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甜腻的滋味在口中散开,她惊喜道:“这儿竟然有芙蓉糕,店家这糕点很是正宗啊。”

    “那是当然。”老翁得意的一拍胸脯,“这糕点可是老头我特意……为贵客准备的。”

    他暗自松口气,佩服自己的嘴,关键时刻惊险的圆了回来。

    栖月像是没有发现他话里的怪异,埋头专心享用糕点,只是眼底隐有笑意划过,一闪而逝。

    老翁没有坐回他的小凳子,他就站在栖月身边,像是寂寞太久的人找到了一个听众,而栖月恰好出现。

    “老夫瞧姑娘不似来自寻常人家,怎么孤身一人来这边城,是来寻人的还是要到对面燕国去?”

    不等栖月回答,他自顾自道:“姑娘可得小心些了,这青霜城啊……”他指了指城墙的方向,一脸神秘的凑近栖月,压低声音:“最近很不太平。”

    栖月来了兴趣,她放下糕点低声询问:“是有什么门道吗?还请店家与我细说。”

    口中说着话,手上又向他推去一枚银子。

    老翁的眼睛登时大亮,心道眼前的姑娘果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实不相瞒,大致一月前,青霜城曾发生了一场动乱,据说是附近山里的匪寇没了存粮,逼不得已下山劫掠。”

    他叹息两声,栖月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几分幸灾乐祸。

    “他们啊,运气不好,跟慕王爷撞了个正着,一大堆人直接被慕王爷的亲卫打的四散逃窜。”

    栖月目露钦佩,语气中满是崇拜:“早就听说王爷英勇善战,小小匪寇何须他放在眼里。”

    老翁微不可查的轻嗤一声,察觉不妥,立马闭上嘴。

    瞧栖月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着,老翁继续咬牙切齿道:“那些匪寇真是天杀的,居然利用山林地势伤了慕王爷。”

    “什么?王爷受伤了?”栖月惊问。

    老翁表情凝重的点头,“伤的可重了,听说闭门养病,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没痊愈。”

    栖月疑惑的瞪大眼睛,“老翁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王府的事?”

    老翁内心一紧,糟糕,他一激动好像说多了。

    “我……”

    他刚想解释几句就听栖月语气很是兴奋,眼里亦闪烁着崇拜的光芒,比之方才更甚。

    她焦急问:“莫不是您在王府有什么门道?”

    老翁心里很是享受栖月崇拜的眼神,面上忙挥动双手,谦虚回应:“哎呦,老头哪有什么门路,不过是家里有个远房表亲在王府倒恭桶罢了。”

    栖月:……

    她拿在手里的金黄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犹豫一下,她取出帕子铺在桌面,放下糕点。

    老翁看她动作,眸光一闪:“我瞧姑娘非富即贵,怎么孤身出现在此苦寒之地?”

    栖月苦笑一声,熟练的为自己编了一个理由:“我是来找家中亲人的,家中逼得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

    话未说完,栖月以袖掩面,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好不可怜。

    她的话前后颠倒,老翁一下便听出了不对。

    下意识要伸手轻拍栖月的背安抚她,然而看清自己皱巴的手,他才猛然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伸到半空的手一顿,趁栖月不注意收回袖中。

    他看着栖月伤心的模样不耐皱眉,冷声道:“别哭了。”

    栖月像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呆呆地抬眼望向老翁。

    双眼含泪,眼圈微微泛红,瞧着无害又可怜,真像他家中的小兔子,他想。

    栖月抬袖擦了擦眼睛,嗓音微哑:“对不住,老人家。我……我失态了。”

    “咳……我,老头子我最看不得小姑娘哭了。姑娘你遇到什么麻烦要不跟老头子我说一说,没准我可以帮你。”

    栖月抹了一把眼泪,无声摇头。

    她执意不说,老翁也不再强求,只道:“城里最近也不安生,姑娘你自个注意些。”

    栖月道:“多谢店家。”

    栖月起身欲走,不经意回眸,撞见了火炉后一摊血色。

    “怎么了姑娘?”老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的袖中有丝寒光一闪而过。

    栖月摇头,一脸难为情,纠结片刻,她嗫嚅道:“能否劳烦店家把糕点给我装起来。”

    老翁不露声色的收起袖中出鞘的匕首,扯出一抹和蔼的笑:“姑娘,我这没有东西给你装糕点,要不你吃完再走?”

    是吗?栖月的目光掠过旁侧一叠清洗干净的荷叶。

    “姑娘,你看?”

    老翁的声音又一次在背后响起,阴恻恻的,颇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栖月转身大大方方的坐回凳子,理所当然道:“我吃完再走,劳烦店家再上一壶茶。”

    她拿起糕点就往嘴里送,一口糕点配上一口茶,看起来好不惬意。

    老翁就站在桌边,目光幽幽的盯着栖月,看她喝完一杯茶立时又给她添满一杯茶。

    “多谢。”

    栖月细嚼慢咽的吃完一盘糕点,起身戴上帷帽,解了缰绳牵着马往城门去,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狠戾,再抬头,又恢复了澄澈水润。

    老翁一步未动,良久自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栖月在茶棚歇脚的功夫,城外零星出现几个人。

    栖月跟在他们之后,递上路引,官兵粗略的盘查后便让她入城。

    城内,百姓一如既往的生活。

    街市上遍布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安宁祥和。

    栖月随意选了一家客栈入住,安定下来后,她开始思索如今的局势。

    边城安定已久,怎会突如其来的遭遇贼寇。

    还有茶棚里的那个老翁,或者说是少年显然是来者不善。

    一般生活在封地上的百姓所能接触到的最尊贵之人便是封地的主人,天高皇帝远,夸张些说,在边城人眼里皇帝甚至都没有封地的主人让他们敬畏。

    青霜城中又只有一个王爷,故而生活在此的人在称呼慕王爷时多是直接尊称其为“王爷”,不会特意加上“慕”字。

    而那个少年言语之间一直称呼“慕王爷”这便罢了。

    提及王爷受伤的消息,他表露出最多的不是关心,更像是在嘲讽,幸灾乐祸。

    她放下行囊,边思考少年的身份边往楼下走去。

    行至大堂,一桌三个大汉正在大声谈论城中之事。

    一人唉声叹气,话语之间满是担忧:“你们说王爷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这都一个多月了还不出门?”

    另一人恨恨接口:“难说啊,都怪那些该死的匪寇,狡猾多端,穷凶极恶,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了他们,还是王爷仁慈,给了他们痛快。”

    “听说王爷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罚了王富盛,连降三级,直接从头开始。”

    一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王大人被贬了?他不是王爷的亲信吗?”

    “活该,谁让他护卫不利,王爷饶他一命估计都是看在过往情分上。”

    一大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习惯的抬起衣袖擦干净流出来的酒液,“最近王府里当真有些古怪,一向盛宠不衰的王妃居然被关了禁闭,真是稀奇得很。”

    他对面的人夹了一筷子菜,大口咀嚼,含糊不清道:“这有什么?王爷也是男人,估计腻了呗。”

    他嗓门有些大,一时吸引了大堂里许多人看过来,包括栖月。

    同一桌的人怕惹事,低声呵斥他:“别瞎说。”

    他被呵斥,心中不满,酒意上头,一把推开凳子,拍桌而起:“你喊什么喊,老子哪里说错了,不就是……唔……”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邻座的人捂住了嘴。

    捂住他嘴的男子一脸憨态,手上力道却极大。他一边用力制住他的挣扎,一边高声道歉:“对不住各位,我兄弟喝醉了,见谅见谅。”

    另一人与男子合力,两人把醉酒男子架走了。

    看戏的小二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还没有付钱,匆忙追了出去。

    栖月身体忽然一僵,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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