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裴茗！”

    白杨朝我招手，她是我的前桌，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属于我的位置，心里想着班里这么吵房顶还没被掀开，校长肯定没私吞建筑费，这质量一点都没偷工减料。

    “作业作业，快！江湖救急！”她搓着双手，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上帝。

    我的确是她的上帝，谁能不爱一个成绩顶尖又按时完成作业的后桌呢？要不是之前我都没有手机，我可能每天晚上就都要再加一项任务，就是给她发答案。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悠哉悠哉地拉开书包拉链，前面白杨急得已然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的目光不断在前门和后门流连，“快快快，一会秋老虎来了。”

    叶秋是我们班主任，外号秋老虎，嘴皮子一流，虽然是个身高不足160的矮子，但一米八的气场足够让所有同学对她又敬又怕。我只好把练习册递给白杨，并且警告她被发现了不要把我供出来。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白杨踩着最后几分钟抄完了作业，把我的和她的练习册一起交给了带着厚厚眼镜的数学课代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叶秋，我正构思一篇新的语文作文，叶秋尖利的声音就划破了空气。

    “还在那聊呢，啊？自己月考考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还在那没心没肺哈哈大笑，我要是考你们这成绩我都得哭！”

    叶秋把一摞试卷重重砸在讲台上，双手抱着臂，训斥道。

    班里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喘气声。

    我在下面百无聊赖搓着手指，都说上帝为人关上一扇门，就一定会为他打开一扇窗，我的智商就是被开的窗户，在学业上我几乎没有任何担忧，我的第一没有人能够撼动，就算我右手被我爸打伤，我也能站在第一的领奖台。

    就像那句话所说的：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

    叶秋先叫人把语文卷子发了下来，我冷冷瞥了一眼，113分，我很满意。

    但其他人可能就不那么满意了，班里陆续传来沉重的叹息声。

    语文卷子判的总是比别的科慢，因而一般情况下语文成绩下来，排名就出来了，我眼见着前面白杨的脊背僵了僵，估计是没考好。

    “现在我念排名啊，你们自己对照一下上次月考看看自己学的什么样，一天天都不知道你们坐在下面，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我眉毛一挑，准备接受赞美。

    “第一名，还是裴茗，继续保持。”

    一般人在揭晓第一的时候都会保持悬念，留到后面，然而我已经把这种结果发展成必然的规律，没什么好期待的。

    我脸上挂上了预备好的乖巧微笑，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在那些投来的复杂目光中泰然自若。

    白杨转过来，“裴茗，又是你。”

    “哪次不是我。”

    这次和平常不同，我想象着江弥声看到我成绩时的样子，他应该会翘起嘴角，称赞我的聪慧，我就竖起三根手指，发誓我长大赚钱一定会报答他，这样他也许就会爱我多一点。

    我的第一名终于有了人分享，我也可以得到想要的称赞，无趣乏味的学习生活像被加了一味糖霜，不再苦得难以忍受。

    班主任念着其他人的成绩，时不时掺杂几句怒骂，我脸上洋溢的喜悦与整个班里弥漫的低气压格格不入，我只能调整表情，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那么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念完了成绩。

    “行了，这个月好好努力，都快生物地理会考了，你们人生中第一次大考试，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啊，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不上心哪个老师拉你们都没用！”

    随后她终于结束了半堂课的说教，准备讲解语文卷子。

    我时常觉得班里同学在她的课不睡觉，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她的大嗓门实在让人睡无可睡。

    “来啊都给我看后面的古诗词默写，送分题，背下来就能得分，没得满分的都给我站起来！”

    班里静了两秒，随后陆续有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都给我滚门外站着去！这题我说了多少遍，还敢给我写不上来！天天回家纯玩去了吧！一点也不学习啊我看！”

    几人讪讪出了门，留下叶秋一个人在讲台上发出恨铁不成钢的怒吼。

    ······

    下课铃响起时，班里的每个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叶秋也没拖堂，只说周五的时候要开一场家长会，就拿着卷子蹬着高跟鞋离开了班级。

    家长会？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我迫不及待想把我帅气又精英的哥带出来炫耀一番，班里的女生见到我哥一定会对我羡慕嫉妒恨，另一方面，我又害怕，周五他还要上班，我这个要求可能会让他不高兴。

    我正纠结，一道身影挡住了我面前的光。

    我抬头，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神，我眉头一皱。

    “你干嘛？”

    盛熠抽出了我的语文卷子，咂着嘴，装成认真的样子打量。

    “还给我！”我来了怒气，伸手去够，奈何盛熠长得太高，我踮起脚也够不到我的卷子。

    “呦，怎么啦学霸，这么小气连给别人看一眼都不愿意？”他一把按住我的肩，我受力跌坐在座位上。

    盛熠之前是我的邻居，我们家就住在彼此对面，那时候他爸还没发达，两家大人分不出个贫富，就喜欢拿孩子比较，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我爸当时没少拿我戏谑他们家，我自然是永远压盛熠一头，即便后来他爸赚了钱搬走了，也还经常拿我挤兑他们儿子，于是盛熠把对他爸说教的怨恨发泄到我的身上，时不时来找我的麻烦。

    “你是不是有病。”我恶狠狠剜了他一眼，下一秒，他的面色闪过狠厉的光，忽地把我的卷子揉成球，一把将它丢到了前方墙角处的水桶里。

    我一惊，立刻扑出去拯救我的试卷，放在平常也就算了，我并不不在乎那张薄纸，但这次不一样，我把它交给江弥声。我把它从脏水中捞上来，其中的墨迹晕染了一大片，好在泡得不是很深，分数那一栏还能看出来。而且就算语文卷子脏了，老师还会拍下成绩单发在群里，不影响江弥声看到我的分数。

    我抓着试卷回到我的座位，盛熠噙着一脸坏笑，抱着臂出言嘲讽：“学霸果然不一样，像我们这种学渣，巴不得把卷子全都泡进水里。”

    我把卷子摊开放在桌上，希望水分快点蒸发，我咬着后槽牙，抓起笔就往他胳膊上戳，他像是早有防备，一把捉住我的胳膊反拧到我的身后，我发出痛苦的闷哼。

    “怎么着想扎我？嗯？”他又用了些力气，我的脊背不受控地弯了下去，痛的直抽气，几秒后，他终于放开了我，我瞪着他气得发抖，他却只在一旁笑。

    我一向看不起对女生动手的男生，我爸是第一个，他是第二个。

    “我爸说昨天家长群新进来一个人，备注是你哥，你哪来的哥？”盛熠弯腰贴近我的耳朵故作神秘地说。

    “关你屁事，赶紧滚。”我没好气道。

    “不会是到夜总会认了个干爹吧。”

    “我认了，怎么了？”我梗着脖子说。

    盛熠调笑的表情不知怎得忽然冷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随后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扯离了座位。

    “你干什么！”

    他充耳不闻，拽着我离开教室，我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是因为什么，只知道他的大手像钳子一样，捏的我骨头疼，怎么甩也甩不开。

    他把我甩在走廊尽头的墙角，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冷的像冰：“你要是实在没钱就过来给我磕几个头，我也能大发慈悲接济你，你要是真像你妈一样出去卖，跟你在一个班我都他妈嫌脏。”

    “我妈什么时候出去卖了！况且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太宽了吧。”

    盛熠一拳砸在了距离我的头几公分的地方，我吓得浑身一颤。

    “反正过几天就要开家长会了，我倒要看看你那个哥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你他妈才是妖魔鬼怪！”我被激得爆了粗口，我不能接受他这么粗鄙的人亵渎江弥声，我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