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活动不仅受到生物运动规律的制约，
而且受到真实和心理的运动规律的制约。
影响社会信息系统运动及其结果的变量，
就更多、更复杂。
——《新闻学概论》·双重偶然性
*
从同学间友好互助的访谈作业，演变为现在和对方母亲温情就餐的场面，顾清让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前因后果来。
李星潋妈妈身着一席长及膝盖的裙摆，略施淡妆，眉目间有种雍容华贵的温煦气质。下巴微微上扬的角度倒是和李星潋大同小异。
“小星这周末不回家原来是要和女朋友约会啊。”优雅妇人一脸嗔怪，眼神揶揄地在女生身上来回打转，“交了女朋友就直说，找什么学习的借口啊。”
不是李星潋本人都要替他觉得，这也未免太冤枉了点。
“阿姨我想您误会了，我真的不是李星潋女朋友……而且他留校，应该真的是在写论文。”秉持着助人为乐的良好公民守德，女生忽视了妇人令人面红耳赤的打量，陈述事实证明了一下李某人的清白。
李星潋妈妈满脸可惜：“原来你不是小星的女朋友啊。”
“不是。”女生干巴巴地否认道，“李星潋在学校很受欢迎。”
顾清让视线微移，跳过太多茂密的餐厅室内盆栽，男生和他爸爸交谈的身影从她的角度看去影影绰绰。
李星潋爸爸一看见他就叫他跟着出去，讲了这么久也没结束，是发生什么了嘛？少女不自觉地眉头紧蹙。
“清让很担心我们小星？”
“嗯，因为叔叔很严肃，所以稍微有一些些在意。”
“不是什么大事。”李星潋妈妈温柔地笑道，“李家例行爱的教育。我先生在骨子里是个非常传统的人，认为男生应该在爱情中更加主动，从小对小星的教育态度就是想要的东西就拼了命地去争取。”
女生踌躇道：“阿姨，我看我还是先走吧，您替我向叔叔问好。”
“清让你要是现在走了，估计小星一个月都不会和我们说话了。”李星潋妈妈笑着抿了口茶，“你们访谈还没结束吧？是我和他爸爸打扰了你们才对。”
进退两难。
“在聊什么呢？”李星潋不知何时回到了餐桌边，上扬的语调和微红的双颊出卖了他的不自然。
他妈妈也看出了这点：“你们男孩子的谈话结束了？”
“对。”李星潋坐到女生身侧的空位上。
顾清让愣愣地看着两个男人同时打开菜单，翻阅起来。
“发什么呆？”李星潋修长的手指在女生面前晃了两下，“要吃什么？”
少女瞥了眼对面专心致志点菜的夫妇，往男生身侧靠了靠，耳语道：“你不觉得我坐在这里和你爸妈一起吃饭有点奇怪吗？”
“再怎么奇怪你也得吃。”
“不不不，我有无数种理由遁走。”
少年非常气定神闲：“你访谈还没做呢，要遁走？”
……完败。
“我要番茄意面。”女生索性破罐子破摔。
“没创意。”
“李部长一天不怼我就难受是不是？那我点天津煎饼果子是不是超级有创意？”
“老公，他们好像我们年轻时候谈恋爱噢。”见成功吸引了自家儿子和女生的目光，李星潋妈妈笑得越发明朗，“年轻真好呀。”
女生小声道：“李星潋你在家里就这么天天被撒狗粮吗？”
被点名人满脸冷漠：“千防万防，家糖难防。”
*
周二校定社团活动时间。
“感谢顾清让同学的答辩和努力，我们摄影社今天终于成立了！”
这个犄角旮旯说是未来摄影社的社团教室，未免有些太过简陋。十平米的朝北房间里温度低沉得可怕，空荡荡的场地只有一张寻常餐桌大小的圆桌和五把椅子，椅背看得见原材料的那种。
“今天作为摄影社第一次全员大会，有任何意见都欢迎大家畅所欲言！”社团指导教师许间之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李星潋一边跟着大家毫无灵魂地鼓掌，一边压低了声线：“真不敢相信校社联居然通过了建社申请。”
“而且……”他开始清点人数，“霍逸玦、霍予、周昼、你、我，才五个人？”
“笨蛋，虽然他人不在，霍羽礼算上没？”顾清让摇了摇头，对于身边某个同龄男生的智商骤降感到惋惜。
“等社团经费下来后，我们摄影社也会迎来第一次的社团活动。”许间之还在激情澎湃地畅想着摄影社的美好前景，“为了加速社团的建设，我们尽快决定一下社团活动的时间和内容？”
*
第二天。
紧张刺激的新闻学概论期末考试日。
距离正式上课领响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在顾清让记忆里从未迟到甚至可以说习惯早到三分钟的许间之却完全不见身影。
李星潋不紧不慢地在女生身边落座：“我刚看过了，教室里的摄像头居然真的开了。”
话毕，教室里的广播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还是自带BGM的那种：“大家好，我是许间之。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过来考试，正式开始之前，有两件事情我在这里要着重进行强调一下。”
阶梯教室前的多媒体幕布缓缓落下，一张李星潋鬼头鬼脑的大头监控画面截图照赫然在目。在看清宽大荧幕上的影像后，顾清让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首先是考场基本纪律。”许间之缓缓道，“李星潋同学的确是360度无死角美颜，但是记得教室摄像头在考试期间是打开着的，下次不用亲自验证。”
对于来自四面八方的嘲笑声，李星潋本人的回应是：“幼稚，没听见许老师夸我360度无死角美颜吗？”
男人广播声中的语气蓦然沉重起来：“第二件事。”
“传播学中有一个概念叫做‘双重偶然性’。意为：人类的活动不仅受到生物运动规律的制约，还受到现实和心理因素的影响。影响社会信息系统运动及其结果的变量就更多、更复杂。”
许间之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对于广编2202班周昼同学因为食用了一百颗野果子而发烧，进而无法参加本次期末考试的唯一解释。”
背景音中BGM音量被手动调响了一些：“这首由我点播的周杰伦《甜甜的》送给周昼同学，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出院。”
短暂的情感交流片段结束后，许间之继续说道：“本次新闻学概论课程的期末考试将由理论和实操两部分组成，理论试卷在讲台下的第一个抽屉，麻烦霍逸玦同学发放一下。”
“实操考试的分组由我抓阄决定，保证公平公正，在一组结束之后，我会在广播中宣布下一组同学名单，请大家有序地进入影音棚。”
“没有轮到实操考试的同学就坐在座位上完成理论试卷。唯一的要求是不能使用手机等电子通讯设施。”
“你们大可以跟身边的同学交流，反正没有一张理论试卷有着相同的题目。”
“理论试卷已经发放完毕，谢谢霍逸玦同学。下面我宣布第一组进行实操考试的名单。”
“经管1902班霍逸玦，新闻2103班顾清让，建筑2107班李星潋，通信工程2201班林洲洋，汽车学院2004班吴尚凛。”
“请以上叫到名字的同学有序进入负一楼108的影音棚，其余同学继续完成笔试，I am watching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