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因寺做法事那天，苏琬出发去福因寺。
她上次和沈如卿约好了，两个人不再私下见面，再见面，就去福因寺的法事上，到时候人多眼杂的，也没人注意她们。
去福因寺的时候，苏琬顺路去看了那两处庄子，一个叫听风的小厮主动迎上她，说是他家七爷的吩咐。
苏琬知道这是李家的人，不敢懈怠，没想到听风极其随和，他带着苏琬看了那两处庄子，还敲打了一番庄头。
一番下来，有听风在身边，苏琬接手庄子这件事，办的极其容易。
苏琬不禁佩服起李家人的管事之法。
于是，还不到中午，苏琬就到了福因寺。
沈如卿早早在老地方等她。
“齐烨昨晚又找到我。”沈如卿一脸疲惫，很显然没有休息好。
“我跟他说了，我姨娘身体不好，我想在姨娘面前多尽尽孝。”
苏琬看向沈如卿，沈如卿一脸菜色，很显然，这件事并不容易。
沈如卿冷笑一声：“他居然说，他去请个太医给我姨娘治病，他是想害死我和我姨娘吗！”
沈如卿愤怒极了，她在沈家，要防着姐妹嫡母，还要护住姨娘，本来就非常不容易。
她谨小慎微了十几年，齐烨却这么大张旗鼓的……这真的是要害死她！
要是传出去，齐烨为了她，连宫里的太医都请到了沈家，她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别人会怎么看她！
苏琬沉默。
她不敢再给沈如卿出主意了，也许一切都是设定好的，有些事，她一旦涉入男女主爱情的过程，无论她做什么样的事，结果都是要促进男女主早日在一起。
“对不起。”苏琬开口。
沈如卿深吸一口气：“不关你的事，这齐烨行事作风全凭个人喜好，他说他爱慕我，却连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次都没有，这样的爱慕，极其无用！我不需要！”
……
苏琬回到家里，就听到下人禀报，顾家姑娘上门了。
苏琬赶紧打起精神，还没等她走到二门，顾曦就提着裙子过来：“阿琬，你去哪里了？”
苏琬露出笑脸：“我家里新添了两处庄子，我刚刚去看看，现在才回来。”
“噢噢也是。”顾曦点头：“你家里就你一个人招呼这种事，可不就是忙？不过我闲着，我可以等你。”
“有什么事吗？”苏琬的语气轻松的很。
顾曦撅嘴：“你倒是轻松的很，去外面转一圈，好玩吧？哪儿像我，我阿娘说了，我整日没规矩惯了，说要去宫里给我请个教养嬷嬷，好好教导我学规矩。”
说到这里，顾曦还压低声音，凑近了苏琬：“你是不知道，我阿娘说了，李家是王府，还是开国异姓王，规矩肯定大的很，现在就让我先学起来，以后李七爷进京都，我们俩的亲事张罗起来了，我嫁过去不受罪。”
“这不是好事儿吗？”苏琬挑眉。
顾曦垂头丧气：“哪儿是好事了？阿娘越这么张罗这事儿，不是越能说明，我家里是真的要把我指给李慎了？”
“你不喜欢李慎？”苏琬又问。
顾曦脸一红，她今天已经看到李慎的画像了，确实是极其好看的人，再加上李家的家风极好，没有通房不许纳妾，现在要她立刻拒绝，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苏琬见状，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于是她又转换话题：“你知道李七爷哪天进京吗？”
顾曦点头：“听我哥说，是七天以后。”
苏琬接着说：“那不就好了？七天以后进京，肯定要经过潘楼那条大街吧？我们到时候在潘楼包个临窗的雅间，好好看一看这位李七爷，怎么样？”
顾曦忙不迭的继续点头。
——
“……顾槐之妻袁氏是袁老将军的独生女，袁老将军曾与王爷一起练过兵，对李家的功夫、家风都极其推崇，因此，袁氏这条线，搭上的极其容易，只要放出一点七爷要进京都说亲这件事，袁氏立刻让其女顾曦准备起来了。”
听雨细细地汇报着。
今日有雪，行路慢了些。但李家诸人从会走路就开始练功，身体强健，倒也不觉得冷。
李慎披着一件黑毛大氅，慢悠悠的骑着马，雪粒落在大氅上，星星点点，露出了他如同精致裁剪过的五官。
“袁夫人是极其爱孩子的。”李慎叹了口气。
听雨想了想，还是多提醒一句：“七爷既然一开始就不打算娶顾家小姐，这样放出话来，恐怕要得罪顾家。”
“顾家最是自诩清流世家，这样的家风，如果仅仅是因为儿女亲事就和李家交恶，那这清流世家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李慎微微眯眼：“一个传承世家百年的名声，一个儿女亲事，顾家自然知道利益在哪边。”
听雨垂眸：“是小的多想。”
“没事。”李慎晃了晃马鞭，又漫不经心地开口：“听风呢？他那边有没有信儿？”
“有。”听雨立刻汇报起来：“苏琬和沈家四姑娘沈如卿多次聚头，二人议论最多的，就是齐烨和沈如卿的婚事。”
“这事儿有意思，展开说说。”李慎来了兴趣。
听雨继续说：“沈如卿不愿意嫁给齐烨，苏琬多次安抚她，甚至还扬言要帮她想办法，一起退掉齐烨这门亲事。”
李慎惊的咳嗽两声：“什么？这是两个小娘子说的话？”
听雨点头：“是，听风还说，他搜罗了苏瑾许多文章，里面有一些极其无法无天的见解，似乎也是出自这位苏姑娘之手。”
李慎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个苏姑娘真的是……
听雨也觉得不可思议：“七爷，想来这齐三确实不怎么样，苏家姑娘不愿意见他，沈家姑娘也不愿意嫁给他。”
李慎瞥了一眼听雨，道：“齐府后宅那些脏事，你要是有个女儿，你愿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听雨忙不迭的摇摇头。
“这不就得了？苏姑娘是出言惊骇了些，那也是齐烨有错在先。齐烨若是干干净净的，沈家姑娘怎么不愿意嫁给他？”
李慎自有自己的道理。
说完这些，李慎又问：“宫里呢？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听雨也立刻转换话题，七爷最近对齐烨日加鄙夷，他还是少说这位齐三爷的事。
“宫里，赵贵妃已经得知顾家有意将女儿嫁给七爷，如今正生气的很，已经拘了袁夫人进宫两趟，净讲一些君臣之道。如今，赵贵妃正亲自挑选了教养嬷嬷，说是要好好教导顾家姑娘。”
李慎挑眉：“咱们这位贵妃，一个后宫的妃嫔，还要插手臣子之间的儿女亲事，皇上居然也都视而不见。这是乱相。”
听雨垂眸，七爷这些话，他不敢回答。
——
啪——
一枚精致的雨过天晴汝窑瓷杯摔在地上，茶水和瓷片一阵狼藉。
赵贵妃愤愤地拍着扶手，面容姣好的脸上薄施粉黛，她声音尖锐，似乎是无比愤怒：“他们顾家真是要反了天了！本宫拘着那袁氏多少次了？敲打过袁氏多少次了？他们顾家是陛下的臣子，该效忠的应当是陛下，而他们，还执意要与李家那一门子武夫为伍，看看，连教引嬷嬷都请了！这是不臣之心！”
小太监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皇子从门外走来：“阿娘这么生气干什么？”
赵贵妃依旧声音尖锐：“我这么生气还能因为什么？人家顾家，要倒向李家了，你怎么还坐的住？李慎那混账还没到京都呢，六部尚书之一的顾家就倒向李家了！我怎么能不着急？”
“阿娘。”大皇子被母亲这一通话说的，也蹙起眉毛，他最近确实也听说了顾家姑娘要嫁给李慎的消息，只是，他觉得顾尚书为人方正，嫁女大约也不会影响顾家忠君。
但这话肯定不能和阿娘说，阿娘一向自视甚高。
等赵贵妃发完火，大皇子才说起别的：“阿娘别气了，前朝的事，都有阿爹呢，阿爹说了，之前因为齐家的事，顾家姑娘受了委屈，以后顾家姑娘想嫁人，有他做媒，定是让顾家姑娘嫁的舒坦。”
赵贵妃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陛下这是干什么？齐家的事是糟污了些，后来顾家姑娘退亲也是痛痛快快的，这难道还不够皇恩浩荡吗？怎么还要对顾家姑娘如此？”
大皇子一听就知道赵贵妃没听懂他的话，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干脆又换了话头：“阿爹的意思，就是紧着顾家姑娘挑个喜欢的夫婿。这李慎我已经让表哥过去打听了，听说此人极其纨绔做派，顾家姑娘出身清流，家里规矩多，肯定看不上这样的做派。到时候顾家姑娘不同意，阿爹又帮着顾家姑娘，这亲事自然立不起来，顾家怎么倒向李家？”
赵贵妃这下听懂了，但她不愿意伏低做小，于是她冷哼一声：“那也不行，这李慎尚且未曾露面，顾家就急着攀附，我定是要给他们敲打一番才是。”
大皇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刚刚一大通话，应该是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