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曾经回到山村以后,高荣姑娘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自己争取一下子,也许,爱情就会到来。她让娘用一头羊的收买曾经的二姐,让她当这个媒人,曾经二姐在爹面前各种夸自己婆家村有个那个姑娘多么多么的好,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自己的弟弟要是娶了她,一辈子都不用出大力,里里外外,她都能拾掇得明明白白的,这不是娶媳妇,而是娶回来一个赚钱的老母牛啊。曾泰心动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一个不可能在土地里刨食的人,娶了这样的媳妇,一辈子都不会在过日子上犯愁了。就自作主张答应了闺女的保媒。

    曾经也知道,只有自己结婚了,女友就会断了对他的念想,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不能成为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既然不能在一起,最起码不能耗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宝贵的青春,苦苦的守着那份虚无了飘渺的承诺。就这样,再回到山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曾经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平淡无奇,就像石龙崮上子母泉流出的泉水,一点涟漪都没有,每天就是那么流淌着,从清晨流到深夜,再从深夜流到清晨,天天如此,如此天天。曾经每天就知道往家里买牛呀,羊啊,猪啊之类的,买回来他就不问事了,挑水喂食全部的活都落在了妻子高荣身上,她每天忙的就跟个陀螺,一点闲工夫都没有。曾经每天晚上必喝一顿小酒,而妻子最幸福的时光也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坐在家里喝酒的样子,那样子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踏实,幸福的日子也是那么的真实。不出五年,曾经家光下猪仔的老母猪就有三头,小猪仔四五十头,羊三十多只,牛两头,驴一大一小,鸡鸭鹅也有不少,曾经一下子成为远近为名的养殖大户。四邻八村的乡亲们想要喂猪的都上他家去逮猪仔子,当县里让村里上报致富能手第一批万元户的时候,曾经也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当选,他也是曾家村村唯一一个万元户。

    这五年之间高荣肚子也非常的争气,为曾经生了一个闺女,又生了双胞胎儿子。大儿子取名叫曾后以,二儿子叫曾后来。

    当曾经去县里接受表扬的那天,恰巧就是女友和他约定的五年会面的日子。

    “下面有请我县致富能手石龙山村的万元户曾,曾------经-----”当她满带微笑,上台主持当念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她彻底的惊讶了,她没有想到,五年之约,她失约他也失约了,而鬼使神差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主持完的活动,自己魂不守舍,根本就不在状态,错误百出,台下议论纷纷。

    活动结束之后,曾经身上斜披着大红花,推着县里奖励的一台大金鹿自行车在前面走着。徐萍也推着那辆当年他俩一起骑着的自行车跟在后面,两人相隔也就一两米的距离,就这样都不说话,慢慢的往前走着。

    “我是被临时借调来当主持人的,没想到这这么巧就遇上你了,听说你结婚了?”徐萍率先问道。

    “嗯,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儿子是双胞胎。你呢,和今昨结婚了没?”

    “嗯,真幸福。他的家庭氛围我也不喜欢,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我受不了,两人感情很冷淡。不过也生了一个儿子,叫今晨。我一直都非常的看好你,在农村也能闯出一片天地,你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你我还是没有缘分啊。五年之约,你没有遵守,我也违背了当初自己的承诺,时间会抹平一个人对爱情的坚守,会冲淡当初自己许下的诺言。现在看来,当初的我是多么的幼稚,还想着什么什么约定,自己都没有坚守,何能让你等待我五年呢。五年,多宝贵的青春啊。你的妻子一定是很爱你,我能想象得到,能用五年把啥都没有的烂光景过成万元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值得你好好用一生去呵护的。如果换成我,和你回到农村,喂猪喂羊的我做不到。至少从一个城里人变成农村妇女,这一关我的心理无论如何是过不了的,我知道,当初你主动提出分手,也是看清了我这一点,也是提前给了我体面的对情感纠葛的割舍,为了让我不背负男友落魄就提出分手势利眼的形象。我终究是现实的,这一点我丝毫不隐瞒,而你也是很清楚我这一点的自私。大多数女人都不想一辈子当农民,这是我的弱点,能和你打庄户的女人,我很敬佩她。县城和农村是那么的遥远,它中间隔着一座座绵延的石龙山脉,阻断了你我联系的所有通道。”

    曾经和前女友分开以后,回到家,他喝醉了,醉的是那样的彻底,这五年来,妻子只在结婚当天晚上见他喝醉以来,这是第二次,满嘴胡话,鼻涕邋遢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丈夫,给他把鞋脱掉,给他洗脚,然后他一翻身,吐了她一身。

    朦胧中,眼前的这个女人变成了白天的前女友,一句话不说,只是这样若即若离的在眼前站着,嘲讽着他是一个伪君子,五年的约定还没到,他不但没回到县城还结婚生子,他是一个虚伪的懦夫,懦夫。听着这样的话,他摇晃的起来,趔趄着身子,上前抓住她,不断地扇着她的脸,她不躲避,就那么站着,再他看来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嘲讽自己,那嘲讽的眼神更加让他来气,他上前,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哭喊着,捶打着面前的女人,“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来我怎么过的嘛?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可是,我还是一个虚伪的男人,为了掩盖自己虚伪的尊严,我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她无可挑剔,任劳任怨的为过日子。我这万元户头衔的功劳,实际上都是她一勺一勺喂猪牛羊喂出来的,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当走上领奖台,全县领导给我颁奖的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我从县城被辞退昂首阔步的走回来,心里是多么的自豪,多么的风光啊。现在看来,钱真是他娘的好东西,它让一个泥腿子也能在县最高荣誉的舞台上得到嘉奖。看着眼前对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她是坦诚的,坦诚自己的虚伪,坦诚自己对权贵的渴望,可是她说和今作没有恋爱,这一点是真的嘛?你说,这一点是真的嘛?你是可怜我不是城里人,而故意安慰我受伤的心嘛?告诉你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怜悯的虚伪的欺骗,我想得到你和他结婚的消息。可是,我又渴望着你和他没有任何的瓜葛,可是我能左右你的选择吗?我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左右,何谈去影响别人呢。他上前,摁到自己的女人,疯狂的在她身上肆虐开来

    第二天,当曾经醒来,看到妻子鼻青脸肿的,浑身都是淤青的忙碌喂猪的身影,那种负罪感一瞬间涌上心头。但,随着太阳的光线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猥琐的虚伪的脸掩盖住了以后,他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穿好衣服,起身,往外走。

    “吃点东西再出去吧。”身后传来妻子关切的话语。

    “不吃了,大哥一直喊着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

    还等到曾经到大哥床前,大哥就毫无征兆的猝死了。就像天空那抹云彩,悄无声息的就走了,多年以后石龙山曾家村的村民们谈起他的时候,对曾寿的样子,也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他是一脸的胡子。

    当大世娘的一声拉着长调的哭腔划破天空的时候,高荣还在子母泉前弯下腰瓢水呢。

    死亡来的是那么的突然,也是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一个健壮如牛的才四十的汉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葬礼是那么的简单和快速,曾后以被家族的一个大爷抱着,他手里握着被白纸包裹的柳条,另一端挂着细长的白纸条,大世二世哥俩只能跟在身后,每人两个同样包裹着白纸的柳条,浑身都是孝衣的跟在曾后以的身后,这是石龙山流传两千多年的对死亡送往祖坟的流程,它繁琐而又复杂,这样的场合,男人的作用非常的重要了,这也是多年以后,当曾后以生了三个女儿,已经老了不能挣钱的曾经回家回归家庭后无数次喝醉酒都唠叨的一句话:你生不出儿子,那个把我送到老祖坟的将是你弟弟的儿子啊。

    大大世爹死几个月之后,大世娘就跟个光棍勾引到了一起,他和公爹平辈呢。他为了憋屈多年的性,她为了不出大力,就能养活自己的孩子。

    当村里的风言风语传到曾泰的耳朵里,作为族长的曾泰,都没脸出门了。

    “这叫什么事啊,和平辈的有瓜葛也就罢了,还和长辈不清不楚的,真是羞死先人了。”

    “大世爹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很年轻,以后的日子是残酷的,你可以招上门女婿,也可以改嫁,改嫁的话两个儿子必须带走。总之,你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过日子了,我的老脸让你丢尽了。”当大世爹一周年过后,老族长曾泰找到盛世娘,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道。

    “有你这样的爹嘛?儿子刚死一年你就如此狠毒的赶我们孤儿寡母走?难道曾家族长都是如此对待自己儿媳妇的嘛?廉耻呢,人性呢?”大世娘毫不示弱,不断的反击着,她把内心的伤痛化作一根根毒刺,刺痛这个老人的心脏。

    “无论如何,半年之内你要么招个上门女婿,要不赶紧走,曾家是不会再要你这样的儿媳妇丢尽祖宗的脸的。”曾泰的绝情是那么的反常,村里都议论纷纷,老族长这是丧子伤心的糊涂了?寻常人哪有像他这么干的呢。曾家,深受儒家的孝道和墨家的兼爱所影响的氏族群居的人群,曾老族长如此绝情的咄咄逼人,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女人终将是曾家的祸害啊,如不撵他们娘几个离开曾家,将来,我怕,曾家会毁在他们娘几个手里。”

    “我就不走,我日子不好过,你们曾家任何人的日子都别想过舒坦了。想让俺娘几个走。走?!往哪走?!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你那层虚伪的人皮给拔下来。”大世娘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诅咒着。

    有前后的高荣支持自己的男人在村里开个卫生室,拿出这几年赚的全部收入。

    “他脱掉的白大褂,我要给他穿上,我知道穿八大挂事他一直以看来的梦想。”

    村里唯一的卫生室开起来了。

    嫂子,经常借故去打针,在卫生室里,她主动脱去自己的衣服,让曾经看到脸都羞的通红。

    “嫂子,脱太多了,不方便打针了。”曾经拿起针管,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这样我小叔子不是更方便打针了嘛。”转身,嫂子妩媚的眼神对着他含情脉脉。

    “好了嫂子,打完了。”曾经不敢多看,手心已经出汗。

    “哎呀。”起身后的嫂子,一个趔趄栽入曾经的怀里。就这样,两人慢慢的倒下,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她把丧夫之痛化复仇的动力,不到半年的时间,一直资助嫂子的曾经被她拿下了,当她炫耀似的对一个翻墙进来的光棍说:“别来了,老娘找到拉帮套的男人了,他不是别人,就是老族长的二儿子,曾经。”第二天天不亮全村都知道了。

    当听到这荒诞的消息后,族长知道,这是大儿媳妇对他的报复,他非常的清楚大世娘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绝对不会轻易的安稳的在这大山深处地里刨食吃的。对于男人的渴望,让她丧失了理智,可是,没想到,她的反击会来的如此之快,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的二儿子轻易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了。石龙山村多少年没有这样狗血的谈资了,族长已经没有脸再见任何人了,他一气之下瘫痪在床。从此,住在祖宗祠堂,直到最后闭上眼睛都没有离开半步。他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族长”身份产传给孙子曾后以的时候,大世娘在祠堂外连续指桑骂槐的骂了三天三夜。有人说,老族长的死,是大世娘骂死的,都是他的孙子,为什么大世弟兄俩不被曾家族长待见?就算是没有任何用的名头,为啥不给我儿子大世呢?

    曾经和嫂子好了之后,大世娘一直不断怂恿他赶紧把妻子撵走,而且是带着两个儿子离开曾家村,像当年自己的公爹撵她走一样。

    这样,曾经可以污蔑自己的妻子出轨了,跟别村的光棍汉私奔跑了了。当曾经回家不断变卖家产以此资助嫂子的时候,曾后以的妈妈隐忍不发,后来,曾经加速了进程,不断家暴妻子,每天天不明就得命令她去挑水回来喂牲口。东边的天际刚刚有点虚白的时候,只要饭还没有做好,没有任何理由上来就是一顿暴揍,有时候看她不顺眼了,看着她往水缸里倒水的样子来气,一把把她头摁在水缸里不停的淹,直到她昏死过去才肯放手。

    “当年,医院的组织来调查的时候,是不是你向他们告的密,说我不是革命烈士的后代?”

    “不是我,我不是你们村的,不清楚什么组织来调查你的事情。”

    不承认,会被打的更惨。

    这时候,年幼的后以就会捂着后来的眼睛,两个孩子哭泣在墙角里,不让弟弟看到妈妈被爸爸家暴的样子。等爸爸打累走了以后,他们才敢跑到妈妈跟前和妈妈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曾后以一边哭泣一边恳求妈妈,“妈妈,你走吧,你赶紧逃命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只要妈还有一口气,妈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家,不会离开你们的。离开这里,带着你们出去流浪也会被饿死的。为了你们,娘不会离开曾家的,就算最后被打死,娘也一定要为你们争取更长的时间,等你们长大一点了,就可以在大山上刨食吃了,石龙山能养活那么多的人,不差我两个儿子。”妈妈把两个孩子搂入怀里,身上都是新伤落旧伤,有的地方已经流脓,可是,她还是强忍着疼痛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哭哭泣泣的,“不哭昂,我看看的的儿子们长大了嘛,男人不能随随便便流泪,丢人吧。娘不疼,死不了。”曾后以妈就是在这样的噩梦中不断生活着,也被曾经当牲口一样的驱赶着干着繁重的工作。

    当后以妈喂的牲口长大能卖钱的时候,曾经卖掉以后全部拿给大世娘,自己的家庭一分钱都不给。就这样曾后以娘几个成了曾家村最穷的“万元户”了,在曾后以童年的记忆里,挨饿受冻是他最深刻的印象。而诊所,也在曾经沉迷嫂子的温柔乡之后关门了。

    冬天的一个夜晚,曾经从大世娘那喝醉酒回来了,心情是那么的郁闷。实际上郁闷的他又被大世娘数落了:真是白搭,一个娘们还赶不走,你还想一直跟我过日子,赶紧走,回你那个家去,老娘不伺候你了。

    回来以后,看见妻子正在往水缸里倒水,两个孩子已经睡觉了。妻子假装没有看见他,没吭声,只是继续倒水,她已经变的沉默寡言了。这下可把他惹怒了,他上前把妻子绑在水缸上,他像发疯的疯狗扑上来,一边用鞭子捶打她的后背,然后摇摇晃晃的他迷离的眼神把她看成了县城那个曾经的前女友,他又上前撕扯掉她的衣服,不断的发泄着自己的□□。不知道多了多久,他累了,咧咧切切的回到屋内反手把门给锁死了,然后像个死猪一样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后以的妈妈苏醒过来,拖着虚弱的身体,就像一个将死的豆虫一样慢慢的向前涌动着。她□□流了太多的血,地上成了一条血路,这是她自己用身体硬挪形成的血路啊,当她拖着自己的□□来到门口怎么都推不开门的时候,她绝望的明白,曾泰这是痛下杀手了。此时,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她的力气已经用尽,再一次昏死过去了。

    第二天,在曾泰家家后面院子的草垛旁边,几只狗对着一直黑不溜秋瘦小的狗不断呜呜的狂吠着,它们嘴里流出恶臭般的腥味,不断的叫唤着,多少年来,石龙崮从来都没有这么多的狗大清早叫的如此响亮,让人浑身直打哆嗦。“不好了,后以娘流产了,人也已经冻死了。”当这样的消息爬上石龙崮,再窜入石龙山,飘散在兰陵谷内的时候,天空就像一声闷雷“砰”的一声,把一切的草木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明白,老实巴交的后以娘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间。死亡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容易,可是,又是那么的艰辛,那么的让人惋惜和痛恨石龙崮上曾家荒诞的一幕幕。

    当所有人都对她的死同情的眼泪已经流干的时候,当村里的疯狗开始想要撕扯那还没出生就已经死亡的婴儿的时候,后以娘养的狗没有放弃对主人的忠诚,它始终都不相信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当村里神婆子来给她穿另一个世界才穿的寿衣的时候,那只小狗对来她不断的狂吠,然后它跑到后以娘胸前躺在她的身边,围观的村民知道,它这是用自己的体温来给主人取暖的,它在做最后的努力,它在教人类怎么去救自己的同类。围观者看到这一幕都纷纷落泪,而听到消息的曾经已经躲进了他给大世盖的用来娶媳妇的瓦屋里不出来了。

    在嫂子的被窝里,开始庆祝他俩的绊脚石已经自动消失,他俩的好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神婆子疑惑起来,因为她知道狗子的坚决是有原因的,“石龙山的狗是通人性。”后来,她一直都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她扔掉寿衣,上前,颤颤巍巍的摸摸后以娘的胸口,猛然她手一颤,后以娘的心脏还在跳动,她赶紧呼喊:“快来帮帮忙呢,后以娘还有一口气。”

    后以娘身体太虚弱了,不能有大的挪动,村里的一些妇女给她拿来破旧的被子,然后在柴火垛旁边燃气一个火炉,用石头围起来。怕夜晚风大,火星窜入了柴火垛就麻烦了,有的村妇从家里拿来小米,一边喂后以娘一边嘟囔着:“这是我攒的小米,留俺闺女生孩子时喝的,日子还没到,就给你喝了,以后记得还我昂。”后以家的狗就在旁边躺着,嘴趴在地上,就这样静静的守护者自己的主人。夜晚,石龙山村都在感叹:后以娘命可真大啊,阎王爷都收走了,末了了,竟然又活过来了。哎,一个男人竟然没有一条狗有良心,真是狠毒啊。

    早晨天空是那么的干净明亮,村民都起的很晚,当有人来到后以娘所在的草垛的时候,她吓的跑开了,后以娘原先乌黑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那煞白煞白的头发,老远看见了,让人瘆得慌。后以娘以这样的方式疯掉了。

    半个月之后,她的身子慢慢恢复了,可是她变得不再说话,就像哑巴一样,忙时就知道喂牲口,不忙的时候就顶着一顶大大的雪球在山间,在溪边,在树林,在谷底,到处游荡,而两个没人照看的孩子有时候饿了吃猪食,困了就跟猪睡在一起。冬天就穿单薄破旧的衣服,没有鞋子,都是捡拾别人遗弃的已经不能穿的鞋子,脚趾裸露,下雪天里面就像鱼塘一样湿漉漉的。多年以后,当后以长大了,他只要看到猪肉和狗肉就会恶心的呕吐。他说,那时候娘疯掉以后,是家里的猪和狗“养育”了他和弟弟,娘那次流产昏死过去,也是家里的狗用嘴把娘拽到家后面的院子草垛里的。如果没有家里的这条狗狗,娘必定会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后来,随着娘病情的好转,娘对家里的牲口比对自己还亲,自己不舍得吃的东西除了儿子,她都会给狗狗吃,“它不是狗,是我的娘啊。”后以娘有时候不断的嘟囔这句。

    曾后以和弟弟成了村里的“孤儿”,跟着小伙伴的身后到处游荡,从兰陵蝴蝶谷到石龙山,从石龙山到谷再到石龙崮的曾家崖,夏天摸鱼,秋天摘野果,冬天再雪山上抓野兔,春天吃各种挺过冬天的野菜。实在没有吃的,就去村里其他人的地窖里偷点芋头瓜干之列的,总之,没有娘的喂养,他们像个半野的孩子可以活下去了。

    娘成了一个只会干活的机器人。吃,成了她胆怯的在无人的角落里偷摸的罪恶感的举动,怕曾经看见了,又是一顿毒打,“光知道吃,今天的猪喂不饱,明天看我不抽丝你。”一次压碾压到一半,后以娘晕死过去,其他来压碾的娘们知道她是饿的昏过去的,偷摸的给她喂了两个肉包子,就像做贼一样的,怕曾泰看见了又是对他们一顿谩骂,等她苏醒过来,赶紧快速的离开。

    死亡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孩子真的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生命的天使,他让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让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战胜内心那份摇摆的信念------为了孩子,我必须活下去。

    三年以后。曾后以的娘已经从一个半憨子变成村中的老实人了,她有时候也开始和儿子说说话了,疯疯语语,假假真真,清醒和糊涂之间来回的摇摆,让小后以捉摸不透。而村中的一个真正的傻子成了他的玩伴,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多年以后,曾后以辉煌时刻,在村头见到了,会笑呵呵的迎他,当公司垮掉后,进了监狱又出来的他回到村中,见到的儿时那个傻子,他还是笑呵呵的迎接他,不管你身份五和变化,他对待后以的态度二十多年,始终没变。

    每逢过年前,兰陵的老百姓都有打春前上坟的习俗。打春,在兰陵这,是下一年的象征。上坟,是石龙山一带最重要的祭祖仪式之一。对于在外的游子,回家上坟比任何仪式都要隆重,你可以不回家过年,但,必须回家上个坟再走。年幼挨饿的曾后以就喜欢在春节前的那段时间,在乡村各个坟头游荡,从这个坟头,偷偷的潜入下一个坟头,捡被人扔下的贡品,兰陵这边的习俗和别的地方的习俗不一样的是,贡品很少,样数挺多,一大家族去上坟,浩浩荡荡的,几个几十个甚至几百个人,带着多种多样的东西,上坟,然后每样东西扔一点点在老祖坟头,再往坟周围洒一些酒。上完坟以后剩下大量的贡品和酒,一大家子不能回家只能在田间地头找个地方,把剩下的贡品全部吃掉,老人喝酒,小孩吃点心。族中的长辈就要求小孩都多吃。曾后以喜欢去坟堆里,各个坟头捡那些各种各样别人扔下的贡品,然后找地上别人遗弃的点心纸包装,小心翼翼的包回来,拿回家给娘吃,娘不吃,弟弟跟在后面争夺,一次两次,娘没在意,后来,拿回家次数多了,娘以为这是他上谁家偷的点心,她顶着雪球一样的头发追着哥俩打,后来很机灵,一转眼就跑了,而后以这时候不会跑,就死死的站着,等着娘来打自己,他坚决不是自己偷的,娘不信,越说是捡的,娘打的越厉害,末了了,娘会抱着后以痛哭流涕。娘打儿子的时候那一头白发随着上下抽他而晃动,老远看了,就像一个白发魔鬼一样在月光下晃动。她怒吼,嫌弃他说谎,在那个刚吃饱饭而曾后以家还饿肚子的“富裕”年代,谁舍得把点心扔了,让他捡呢?而且,每天都能捡别人扔的半大包回来。娘心疼他,越心疼打的越狠。不论娘怎么打怎么审问,他都说是捡别人丢的。最后打着打着,柳条子断了,娘就顺势瘫坐在地,哇哇的哭起来。娘不愿给外人说话,只愿在家和大儿子后以说话。娘教育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能做小偷,不能偷盗别人的东西,也别想以后发大财,钱是老虎嘴,你招惹它以后,它会吃了你的。后以答应娘,以后绝对不会贪财的。

    从石龙崮到曾后以姥姥家,得走两天一夜,爬山,进谷。曾后以带着弟弟每年都去姥姥家借粮食,姥爷不善言谈,只有默默的装粮食,他打心眼里心疼可怜自己的这两个外孙。在一个夏天雨季来临之前,姥爷在东石龙谷内用叠石板子盖成蒙古包形式的石屋,他这是让外孙来借粮的路上遇到雨雪天气的时候,可以有躲避的地方。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自己会被儿子遗弃在其中一个石屋等死。而接走自己的,是他的外孙。

    借粮是年幼时期曾后以美好的回忆,姥姥经常独自嘟囔的一句就是,“曾家的祖先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自己的子孙会借粮度日哦。”

    年幼的后以最盼望的就是去姥姥家了,那里有姥姥的怀抱,有姥姥的嘘寒问暖,更有吃的,关键是能吃饱。姥姥从来都不在小后以跟前说他爸爸的不是,从来不提,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让后以小小的尊严没有受到来自姥姥家哪怕一点的羞辱。“男人的脸面一定要维护,不管多大都是有尊严的,从小如果受到羞辱,长大了,他也许就会走错路。男人,就得活的像个男人样,挨饿受冻了,不能低三下四的去求别人。”这是姥姥看着外孙背着粮食走后,默默的嘟囔的话语。

    童年漆黑的夜晚,曾后以多半的时间是陪伴在家中的牲畜一起玩耍,玩累了,睡觉的时候衣服不脱,整个人猫在被窝里。可是,有时候半夜还是会冻醒,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他就会钻进东院大伯猝死那个房间躺满的猪的中间,它们的体温是那么的温暖,就像小时候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自从爸爸给大世哥盖了大瓦房以后,大世一家已经搬走了,两个院子中间隔断的院墙也被扒开,成了牲口睡觉的地方。大世家有彩色电视机,那是曾经买给嫂子的生日礼物。

    当村庄所有的农户都扯上电的时候,小小后以娘经常趁着月光干活,有时候她去外面压碾,后以或跟着一起,顺便和小伙伴一起玩捉迷藏,或待在家里,看漫天的星空,一闪一闪的,就像他做的稀奇古怪的梦想,不停的闪烁。

    后以已经六七岁了,他有时候会出去和小朋友一道到兰陵谷内玩耍,趁着月色的掩盖,偷偷的潜入其他农户的瓜地果园,吃饱了回家,这事不能让娘知道,他更不敢带水果回来给娘吃,娘很倔,就是一直挨饿,都不会吃后以“偷”来的东西的。他和小伙伴下河摸鱼,远远望去,水面有个浮着雪白的肚皮的鱼,那是不知道啥原因死去的鱼,游过去拿回来,用草穿上带回家,小兰湖湖底下暗礁很多,各种直流纵横,而暗礁内各种鱼虾也非常的多,七岁的后以就已经学会了潜水,这是爷爷教的,他曾语重心长的嘱咐后以:这大山,这湖水都是上天赐予曾家人的宝贝,当饥荒年代来临的时候,进山打猎,钻进湖里摸鱼,也能活命,你要学会跟老祖宗说话,哪一个曾家娃子不会游泳啊,那水下的暗礁不会淹死曾家的男孩子,它会教你从一个旱鸭子变成水里的泥鳅。不过,遇到水神(水猴子)一定要逃出来,躲得远远的,它是守护这片湖的水神,它要是缠上你,就说明你正在做损害这山水的缺德事情,这山不会饶恕你,这水也会怒吼你的。后以小时候的玩伴,一个痴傻的名字叫“狗屎”的大他几岁的男孩,没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玩耍,只有后以愿意和他玩,而他也喜欢带着小小的后以一起下水摸鱼,进山谷逮野兔鹌鹑,上山捡拾野蘑菇。后以有时候写戏虐一下自己的小伙伴,在狗屎眼皮子地下潜入湖中,他会通过水底暗礁的缝隙钻入瀑布中间的石洞里然后爬上山,摘几个果子,再悄悄的绕道狗屎的身后躺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摇晃着,一边得意的吃着香甜可口的果子,这时不知缘由的狗屎就会撕心裂肺的哭喊后以的名字,哪眼泪是那么的纯真,不掺杂任何的虚伪的感情。当后以感觉自己有点玩笑开的有点过分了,他朝狗屎扔一个果子,随着狗屎的转身看到没有任何闪失的后以就在他身后得意的样子,他顿时破涕而笑,拿起地上的果子跑过去,刚才的担惊受就像归家的太阳,悄没声的走了。童年是美好的,多年以后在国外拓宽自己事业的曾后以想起儿时的回忆时,他的脑海里不仅仅有挨饿受冻,还有那丰富多彩的美好回忆。

    没有电伴随了曾后以童年小学,直到初一家里才勉强再村书记的再三要求下,曾经才勉为其难的给扯上电。

    适应了天空月光,一下子屋子里被电灯刺眼的光所填充的满满当当的,娘多少有点不适应,她不喜欢亮堂的夜晚。“漆黑的夜罩不住恐惧的内心,我不喜欢这明晃晃的灯亮来阻止我和牛羊之间的拉呱。”后以也是这样的感觉,牛羊喜欢在东院里或站或坐或躺,各种姿态不一,当后以的娘带着烤熟的地瓜来到它们身边一边若有所思的考虑着问题,一边看着它们。这时候一些大胆的羊啊牛啊就会往她身边凑,就像,她是它们的王。是领头的将军,来到女王的身边,它们虔诚的跪拜后,想得到她的恩赐。

    当小小的后以去放牛羊的时候,娘都会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调皮的小羊羔。

    当在石龙山放羊的时候,遇到狼叼落单的小羊的时候,请记得呼喊老羊,它们就算是死,也会拼命的奔向你,后以问娘这是为什么呢,娘说,她和我一样,都是娘,作为娘,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哪怕,凶残的雪狼跑向了自己的孩子,它也会毫不犹疑的奔向自己的孩子。身后忠诚的狗,你一定要让它保持足够的警觉,它是你和你羊群的守护神,出现危险的时候,狗会带着母羊和头羊冲出去,为你阻挡危险。人,一定要顶天地理,做不成天上的海东青,请记得,一定要坐石龙山上的雪狼,雪狼做不成,一定要做石龙山脚下的狗尾草。后以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看得很远,他说这得益于她小时候见的灯少。他不明白娘的意思,雪狼是坏东西,它叼我们的羊羔,我长大了为啥还要做像他一样的人呢?等小后以长大了以后才渐渐的明白,每一个石龙山雪狼都是上苍赐予曾家人的礼物,和狼的不断斗争中,让曾家人时刻保持着惊醒,强健的体魄,敏锐的观察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狼。石龙山,这个守护曾家几千年的守护神,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了兰家的摇钱树,这里,蕴藏着大量矿产,而那个把兰家矿业公司引来的是曾大世。

    冬天的一次下大雪,曾经在嫂子家愉悦的喝着酒,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大世和二世在旁边大口的啃着羊肉。

    后以和后来生病了,发高烧,家里的卫生室早已经倒闭了,她只能带着两个儿子去娘家那边的卫生室给孩子看病。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娘把后以抱起,往前走十步,然后回来,再抱后面的后来,就这样挪着往前走,雪就像刀子一样割的脸上的火辣辣的疼,漫天大雪,空无一人的荒野,甚是吓人。在峡谷的一个拐弯处,一头凶猛的和雪一样颜色的雪白公狼拦住了后以娘和她的两个孩子,她深受双臂,把孩子护在自己身后。

    “狼啊,你要吹就吃我吧,我的两个孩子太可怜了,求求你了,他俩还没长大呢。”后以娘给雪狼跪下,恳求它口下留情。

    半天,狼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默默的伫立着,窥伺着周围的一切,嘴里发出“哦哦”的声音,然后往后跑几步停下再回头看看。

    “妈,它没有要加害咱们的意思,妈你看,它在前面好像是给我们领路,想要我们跟着它走呢。”

    “这头狼是遇到了困难,它是想让我帮它的。”娘把他们俩都藏在自己身后,往前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

    “娘,快看,是个山洞。”走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山东门头,后以惊呼起来。

    “别动,跟着娘,我看看。”公雪狼在不远处站着,留给他们进山东的路,它不停的嚎叫着,像是宣誓自己领地的主权,任何狼群都不要靠近。

    “后以后来快进来,这里面有一趟母狼,看样子快生了,可惜,它受伤了,没有力气生了,只能人工接生。”后以娘走到它的跟前。

    “哦,娘我明白了,公雪狼把我们引导这里,是想我们帮母狼包扎伤口,再帮它接生孩子啊。”后以惊呼。

    “对啊,公雪狼没有伤害我们娘仨,把我们引导这里就是这个目的。看着母雪狼身边的枯草,她知道,今晚,不光要帮母狼接生,他们娘几个也要在这里过夜了。

    后以娘小心翼翼的查看母雪狼的受伤的大腿,当务之急就是帮它止血。着急到脸上汗珠子吧嗒吧嗒的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的枯草上。看看儿子的裤腰带,她顿时有了想法。

    半个小时后,母雪狼的腿上绑着后以的裤腰带,身边躺着一只小狼崽。

    “我的儿啊。”后以和后来因为虚弱,晕倒在地上。看到两个孩子晕倒在母狼的身边,高荣赶紧爬过去,抱着两个孩子哭起来。身旁的母狼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让人能清楚的感绝到它刚当妈妈的喜悦。“这可咋整,烧的太厉害了,这荒郊野地的也没有草药啊。我的两个儿子难道要病死在这里嘛。”高荣抱着孩子,歇斯底里。

    半天,公雪狼叼着一把干枯的草药进来,站在洞口,就像一尊佛像伫立在哪里一样威武。

    “你这是帮我找草药去了啊,我救了你妻子的一命,你这是报恩啊。”高荣爬过去捡起雪狼放在地上的草,用洞中的石头打碎,从外面用手捧来雪,然后把草药和雪放在一个一块小石板上,拿出一直藏在贴身处的火柴点燃,就这样,一个简易的熬药设备十分钟后就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大约半个小时,草药熬好之后,高荣就把草药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犊进孩子的嘴里-----

    深夜,高荣搂着两个孩子在母狼身边的草根睡着了。外面雪越下越大,整个峡谷都是黑白黑白的。

    第二天醒来,雪狼一家不见了,后以和后来的也好了。远处传来爹和娘的呼喊声,“哦,荣啊---哦,荣啊----”

    多年以后想起这件事情,娘说,狼是你第二个娘,以后遇到了千万要跪拜,它救了你哥俩的命啊。

新书推荐: 花样仙游记 爱情骗子她玩脱了 社恐穿越绑定人淡如菊系统 雁书 两面的我们 岁离歌 [*******违 [综漫]事与愿违 [倚天]鹤越孤山 [铠甲勇士刑天]妈咪来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