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也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自己在塔里的生活的温天素再一次梦到了自己未成年时的片段。
她又一次熟练地溜出塔，熟门熟路地向外围走去，路上尽量小心地避开人。
因为她第一次就是被这些人送回去的。
那一次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套了几回万老师的话后明白了，离塔越近的地方就越珍贵，这些地方是塔留给它的‘孩子’，也就是哨兵和向导们居住的。
普通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小孩大概率是未成年的哨兵或者向导，是不能随便离开塔的。
况且就算不以常理判断，温天素这个时候也做不到精神力的收放自如，随便路过一个哨兵或者向导都能察觉到她不是个普通人。
让她连装作是哨兵和向导结合生下的普通小孩都没有机会。
然后温天素就学聪明了，对于外面的人能躲就躲，躲不开的只能认栽。
这次出来的很顺利，她一路摸到了塔庇护范围的临界点，越过这个围墙，外面就是普通人的世界了，同时也是随时可能出现污染区的世界。
是和她平时生活的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塔保护着他们，而他们将来要保护的就是外面千千万万的民众。
温天素很向往长大，但万老师总说不急。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太危险了。”
完了，被发现了。
这是温天素的第一想法，她僵硬地回头。
刚刚看外面的小摊贩看得太入神了，没有留意到后面的动静。
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阿姨，但不知怎么的，温天素觉得她和之前抓自己回去的那些路人不太一样。
向导对于情绪的捕捉能力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而高等级的向导与低级之前的差距甚至比普通人和向导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温天素本能开始后退。
“小妹妹别害怕，你是向导吧，怎么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阿姨带你回去好不好，怎么能一个人离开塔呢？”
“不是一个人，我老师就在附近，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温天素努力维持住表面的镇定，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阿姨开口道。
那人好像被温天素的眼神唬住了，动作带了一抹迟疑。
温天素刚刚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不过腿还没有来得及迈开，就被人从后面架住，与此同时鼻尖吸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意识在一瞬间变得游离，她听到的最后一句就是后面架住她的男人的话：
“放心，周围一公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温天素拍着胸口从梦中惊醒，控制不住地深呼吸着。
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梦？
她记忆力从来没有过这一段。
被药物控制强行昏迷的无力感仿佛还在，温天素的手控制不住有些软。
她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有点可怕的梦，她既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睡前的心情也不压抑。
不过睡倒是睡够了，整整12个小时。
她记得自己是下午4点离开景冽那里的。
她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马上就要亮了。
温天素洗漱好了之后又发了会呆，梦境的内容已经随着她的清醒如同潮水般褪去，但是那股无力感却时时刻刻存在于心头。
让她不得不在意。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拉开了房门准备看看景冽那边的情况。
然后温天素被眼前的画面镇住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凌晨四点的走廊会站着那么多兴奋到手舞足蹈的老师。
她在门口傻站了一分钟才被旁边讨论的热烈的老师发现，然后他们迅速把万子良拉了过来。
温天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万老师：“……”
“发……发生了什么？”她有点缓不过来。
万子良指了指001房间，又指了指温天素，然后开口道：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和我讲一声，要不是仪器检测到他处于睡眠状态，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啊？讲什么？”温天素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好像……似乎……可能……大概……
忘了一件大事。
昨天离开001的时候太快乐了，后面吃了美味的小蛋糕就更快乐了。
她忘记！给万老师汇报！！景冽解除感官神游了！！！
温天素思考了一会，又思考了一会，又研究了一下措辞，最后发现效果可能都不怎么样，于是沉默了片刻后道：
“不小心……忘了。”
万子良：“……”这也是能忘的吗？
“老师，那个时候我都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体谅一下嘛……”温天素轻轻捏住万老师的衣角，语气乖巧到不可思议。
万子良见她这副样子倒是愣了愣。
说起来自从天素15岁以后不闯祸了，连撒娇免处罚这种事情都不怎么干了。
也许还是当年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太大。
万子良忽然不忍心说她了，本来他还想再算算用向导素治疗哨兵的账。
温天素见状立马转移话题，“老师，你们在这待了多久了。”
万子良看了眼时间，开口：“没多久，五六个小时而已。”
温天素：“！！！！”
五六个小时？！而已？！
老师们果然都是铁打的人。
所以？他们待在这里干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温天素眼底的茫然，万子良开口解释道：“在研究是什么奇迹让一个感官神游一个月马上要死了的哨兵奇迹般活了过来。”
温天素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
所以就站在门口讨论了五六个小时？
不至于……吧……
看着外面的几位老师依旧兴奋的神色，好像还真至于。
可能是温天素对于他们之前一个月的治疗了解得比较少，所以对此没有什么实感。
她被老师们拉着复述了一遍治疗的全过程，包括在景冽的精神图景见到的一切。
当然，温天素略过了不能说的东西，同时用言语陷阱让那些老师们以为自己用的是精神力。
向导素这种事情，万老师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不然还会徒生出很多事端。
等到老师们终于意犹未尽地离开，天早已经大亮了，温天素暗暗背过身喘了口气。
见温天素现在的样子，万子良觉得有点好笑，他拍了拍温天素的肩膀后开口，“人恢复了就好，不然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现在总算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一步，万子良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温天素嘴角抽了抽，被万老师这么一说，总有一种她已经和景冽结合了的错觉。
但其实就亲了一次，精神力和向导素有了一点点羁绊而已……而已……
温天素摸摸鼻子，开口道：“老师，慢慢来慢慢来。”
万子良：“……”
他实在不想和温天素废话了，说又说不过，真骂起来又舍不得。
再怎么说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当年一个人在废墟里被埋了三天，父母就在她旁边没了，幸好那时候觉醒期，在发高烧，才没亲眼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他外出带队正好走到那片三天前被变异植物扫塌的废墟，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向导的气息。
他命令已经放弃的搜救人员继续挖，并指挥距离最近的哨兵队伍过来帮忙，最终救出了温天素和其他零零散散几个普通人。
不过那地方实在偏僻，没有什么像样的医疗设施，那些普通人活不活得下来就只能看命了。
万子良为了保温天素的命，临时取消了考察任务，带着她飞奔回塔治疗。
治了足足一个月，才成功从死神手里保住了她。
“行了，我回去忙了，景冽这事你看着办，有什么情况及时找我。”万子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老师等等……”温天素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开口询问道：“……怎么没给景冽穿衣服啊？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吓一跳。”
万子良愣了片刻，顿住脚步解释道：
“这个啊，他刚被送回来的不太老实，都感官神游了还不允许别人近身，他的队友受伤也不轻，没人压制得住。那天正好你师娘在，揍了几顿就老实了。”
温天素张大了嘴巴，万子良继续说道：
“但是老实了也不管用，向导或者医生过去还是一直在抗拒，你师娘打出经验来了，觉得他好像不太喜欢裸露身体，就直接把他上衣脱了，果然一下子就不挣扎了。”
温天素：“……”
温天素：“……”
温天素：“……”
她忽然不知道一会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景冽。
有点……复杂。
师娘是S级哨兵，和景冽的实力应该大差不差。
温天素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溜烟跑到了001房间，扔下一句：
“老师我去照顾病号了拜拜。”
万子良继续无奈摇头，跟着还没走远的一众老师的脚步离开。
虽然他总觉得天素还小，但是仔细算算捡她回来已经是12年前的事情了。
她的事还是让她自己去操心吧。
如果景冽这次能完完全全治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说不定还能刺激一下天素，让她积极一点。
不那么……混吃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