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

    黑夜茫茫,朔风凛冽。

    谢姊衣掀开帘子,看向外头,赶了一日的路,现下他们已经到了煜国与宁国的交界之处。

    此处荒无人烟,又在深夜路况难测,姜檐让车夫停下打算就地歇息一夜翌日一早再赶路。

    车夫道:“公子,我去拾些柴火来。”

    姜檐道:“此处或有从宁国边城逃出的流民出没,你小心一些。”

    车夫道:“是。”

    谢姊衣将披风披上,正要下马车,姜檐抓住她。

    他道:“外面黑灯瞎火的,你下去做什么?”

    谢姊衣道:“我闷得很,刘大哥不是去拾柴火了么?我在外边等他回来生火,我想在外边透透气。”

    刘大哥便是车夫,谢姊衣自从午时睡醒,便觉得头昏脑涨,一直到现下都未有缓解,出去透透气或许会好些。

    姜檐放开她,起身道:“我与你一同下去。”

    被外头的风吹着,谢姊衣倒是真的舒爽了许多,她坐在一块石头上,望了半晌也没有见刘大哥回来。

    姜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正要叮嘱谢姊衣不要乱跑,自己去寻寻刘大哥时,却见到一个慌里慌张的身影跑过来。

    是折返回来的刘大哥。

    谢姊衣站起来,刘大哥两手空空,并没有拾回来柴火。

    “公子,我们得先离开此处。”刘大哥催促着姜檐与谢姊衣上马车,焦急道。

    姜檐约莫猜到了他为何要急着离开,开口道:“你是不是见到了宁国的流民?”

    刘大哥脸色很难看,点头道 :“那些人已经饿疯了,互相残杀,见到人便要冲上去抢掠 ,幸而我跑得快。”

    谢姊衣以为宁国最多是没有办法医治疫病,现下看来,宁国的情况,远远要比之前预想的要差。

    姜檐道:“别慌,此处不属于宁国管辖,可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逃出来想另谋生路罢了。”

    这荒郊野外本就阴森 ,刘大哥也确实是被吓着了。

    谢姊衣问道:“方才的流民约莫有多少人?”

    刘大哥道:“他们赶路的方向大约是想去煜国,有百十来人,有些是无依无靠的妇孺和孩童,但有少数几人像是强盗出身,杀气很重。”

    姜檐对刘大哥道:“无妨,若是宁国的百姓追过来,不妨给他们指一条明路,至于杀人的强盗,该如何便如何,你先去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刘大哥还是有些不放心,虽说里面妇孺孩童居多,但到底是走到绝境的人,这种人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很危险的,“可是……”

    姜檐道:“安心歇息,交给我解决。”

    刘大哥闻言这才道:“好,公子若是有事便随时叫我。”

    说罢,车夫便去休息了。

    谢姊衣道:“你要帮他们么?”

    姜檐漠然道:“算是罢,想来这宁国的百姓若不是被宁君逼迫的毫无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的,这里只是靠近宁过边线之处,便已然有这般多的难民,想来再往前走些,这难民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

    谢姊衣突然有了莫大的压力,“看来,这一路怕是会遇到许多的困境了。”

    姜檐道:“为君不仁,受难的总是百姓。”

    果然到了后半夜,刘大哥说得那些难民便一股脑的靠近谢姊衣他们马车所在的地方,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如同一只只饿了很久的狼,伺机而动随时想咬破他们的喉咙。

    谢姊衣看着这些人绝望惨烈的眼神,他们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才能有这种不像正常人所有的情绪。

    姜檐下意识将谢姊衣护在身后,一言不发。

    有两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试探性的上前,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如同盯着两只待宰的羔羊。

    姜檐回头看向身后的谢姊衣,嘱咐道:“你先躲到马车上去,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谢姊衣看着前方百十来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担心道:“你能对付得了他们么?”

    姜檐眼眸清柔,玩笑道:“对付不了,要不我去马车上躲着,你来解决?”

    谢姊衣闻言闭上嘴,干脆地钻进了马车。

    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解决,不外乎就是给一些吃食,钱财,这些百姓变成这样也情有可原,毕竟在这种乱世下,想尽办法活下去才是他们唯一的愿望。

    谢姊衣上了马车后,依旧掀开了小帘子,刘大哥已经被吵醒了,此时也守在了马车旁边,他根本就没心思 睡觉,果然没一会儿这些难民就寻到了这边。

    而在那里迎风而立的姜檐神色漠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太过从容 ,反而叫那些难民不敢轻举妄动。

    谢姊衣看着那些难民的神色,他们还是想平平安安的,否则这会儿子恐怕已经冲上来了。

    里面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好,恐怕是无一幸免都染上了疫病,只是有些症状不明显,看着除了灰头土脸一些倒是没有其他的异常。

    毕竟他们是被逼上的绝路,并不是自己想走绝路。

    见没人动作,姜檐道:“倒是有几分聪明。”

    树影婆娑,难民里有些耳聪目明的男子眼睛向四周的树上看去,赫然数名暗卫影藏其上,只要有人敢妄动,恐怕就即刻去阎王殿报道了。

    那些难民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看这人的模样也不是什么普通人,马车上必定带着不少财物,若是能抢过来,自己的亲人便能多活几日。

    偏偏有些人被饿昏了头,没有看见树上的暗卫,不怕死地上前,冲着姜檐而去,只是还没有靠近,便在姜檐十步之外被冷箭射穿了脑袋,场面之可怖让其余的难民不禁连连后退,向周围看去。

    谢姊衣心下一颤,自然也看到了蛰伏在暗处的暗卫,姜檐这是在杀鸡儆猴。

    姜檐上前几步,那些难民感知到危险,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暗卫从四面八方的树上飞身而下,局面瞬间反转。

    原本凶神恶煞的难民见此情景直接变了脸色。

    难民里有带着孩童的妇人,因太过害怕,直接跪倒地上,向面前的人求饶:“这位公子,我们不想害人性命,只是想找些吃食和钱财,我们若不是活不下去了,也不会做出这种抢劫的勾当,我的孩子还小,求求你不要迁怒孩子们。”

    姜檐闻言向着开口的妇人走去,他身后的暗卫训练有素地拉起弓箭,手中冷箭如同下一刻就要脱弦而出一样。

    其余难民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么一个硬茬子,暗道不好,他们给姜檐让开路径,姜檐走到方才求饶的妇人身前,道:“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孩子活下去,不过,作为报酬,你得帮我办一件事。”

    妇人抬起头,横竖都是死,现下有活命的机会,她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这人如想杀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理由骗她这身无分文的人。

    姜檐将一千两银票递给妇人,“你若愿意,便接下,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在办事之前,我的妹妹妹还会医治好你和你孩子的疫病,你可愿意?”

    妇人没有一霎犹豫地接下,道:“愿意!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妥。”

    姜檐道:“不必跪着,起来,待你的病好了,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

    有些难民看着妇人手里的银票最多只是眼红一些,但听到能治好疫病,却是有些不相信的,但已然走到绝路的他们,就算是被骗,也想攥住那一丝生的希望。

    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跪在姜檐面前,“公子,小的也愿意为你办事,而且一定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求你也给小的妹妹一条生路罢?她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恐怕已经撑不住了,能不能求求你先给小的妹妹瞧瞧病?”

    姜檐扶起少年,大声道:“只要是愿意替我办事的人,都可以拿到医治疫病的药和银票。”

    难民们闻言忽然激动了起来,暗卫们将人拦住,姜檐让方才的少年等着,自己到了马车旁,谢姊衣看着他方才的一番作为,猜测道:“你想让他们回去散播谣言,彻底动摇百姓对宁君的信任?”

    姜檐道:“人言可畏,推波助澜罢了。”

    谢姊衣看着方才那个少年,焦急地看过来,她道:“我听见那个少年说他的妹妹已经撑不住了。”

    姜檐点头,“你能治好么?”

    谢姊衣道:“你让他把他妹妹带过来,我瞧瞧才能知道。”

    姜檐闻言向不远处的少年招招手,那少年倒是利索,三两步便到了跟前。

    谢姊衣看着少年,他倒是与自己差不多大,想必也是为了妹妹吃了不少苦。

    少年抬头看着小窗里的谢姊衣,腿一软又要跪下,他道:“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谢姊衣赶忙从小窗子里探出手扯住少年,道:“你快去将你妹妹带来罢,我下来瞧瞧。”

    少年感激道:“多谢姑娘,我这就去。”

    谢姊衣从马车上下来,少年的妹妹是一个约莫六岁的孩子,双眼紧闭,高热不退,意识不清,已经是疫病后期的症状,若不是恰巧碰上她,恐怕就要准备后事了。

    谢姊衣拿出一小瓶分好分量的药酒道:“你先把这个给她喂下去,这几日我会给你提供吃食,你妹妹约莫三四天便能醒过来。”

    少年闻言很是欣喜,一直道谢:“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说着便又要下跪,谢姊衣再次拉住他,只是这次来不及拉住少年的胳膊,拉住了他的手,姜檐眸色一冷,抬手扶起少年的同时扯开谢姊衣,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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