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常冷漠

    好像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感觉到一句遥远的呢喃,呼唤着她的名字。

    陶之音。

    醒醒。

    周围的幻境倒转,束缚她的房间坍缩,两腿逐渐有了可支配的感觉,她努力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往床下爬。

    现实里,被狠狠踢了一脚小腿的秦岐,眼角一抽,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细嫩的双手扶搭过去,刚落到他的肩头,就被握住,再被放回身上。

    手腕传来一瞬间的疼痛,陶之音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一前一后的对抗力,让她全身一颤,身体惯性地往前微挺,一双眸子终于得以睁开,含着泪花光泽,盈润润的无辜可怜。

    瞳孔里倒映着近在咫尺的深刻五官,她又吓得往后一倒,靠在了椅子上。

    刚刚两个人的脸距离好近,近到她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烫,不仅是耳朵,她想脸上一定也是火辣辣的赤红。

    “不,不好意思啊。”

    真不是故意要离得这么近。陶之音捏住耳朵,微凉的指腹寻上小巧的耳垂,一顿揉捏。

    “你做噩梦了。”秦岐直起身,一手插着兜,一手垂放在腿侧。

    高大的身影在陶之音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她胡乱应了两句,“嗯,嗯对。”

    他站了两秒就踱步离开。

    压迫感消散,陶之音大松了一口气,很快又被手腕上的痕迹吸引住视线——自腕骨处绕至手腕内侧,印着一道细淡的红色。

    刚刚做梦时就已经感觉到一种疼痛,可能是提的东西太多,没留神弄下的勒痕?她低头揉了一会,印迹慢慢淡化,才准备起来去吃午饭。

    “知音姐姐,你睡醒了吗?”闵露从白奶奶的卧房喊了一声。

    “醒了,去吃饭吧。”估计是刚才醒来时的动作幅度太大,栀子花落到了裙边的凳子上,她拿起来重新别好,问道:“你刚刚没在外面吗?”

    “没啊,我在阿奶房间里收拾。”闵露想起刚刚看见的画面,心脏怦怦狂跳。

    知音姐姐在和人接吻?

    她只知道自己放好DVD就打算出去,脚刚迈出门边,就听到正厅里有声音,她奇怪地走近望了一眼。

    好家伙!一个陌生男人,低头俯腰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的知音姐姐被完全笼罩,期间还夹杂着唔唔咽咽的声音,想来想去,除了接吻还能干什么呢!

    她当即调转脚回房间。

    不过这么快就等到结束,她佯装无事地走了出来,木着张脸,和陶之音一前一后地走进厨房。

    桌上摆好了五双碗筷,碗里盛着满满的白米饭,颗颗饱满晶莹。

    小胖不肯回家,正挨着白奶奶,胖乎乎的手拿着大勺子给自己嘴里送饭,米饭上高高摞起一叠的肉。

    席间白奶奶问了秦岐许多话,他都一一作答,陶之音也从两个人对话中知道,闵露上学的事情,是白奶奶托付给他的,他最近在临雾镇有一个项目,需要长时间留在这里,碍于工作繁忙脱不开身,筛选定夺好学校,便交由助理去和闵露一家做最后的手续工作。

    闵露恍然大悟,“叔叔,谢谢你!”

    “不客气。”

    ……

    气氛沉默下,陶之音咳了两声,去喝小碗里的汤。她莫名觉得好笑,总感觉闵露有些故意的成分。抬眼看向秦岐,样子看着倒不像是叔叔辈,甚至换了这身偏家居的休闲装,衬得举止随意谦和。

    白奶奶将几人都互相介绍了一番,提及陶之音,秦岐只道:“我认识她。”

    老人诧异地看了眼陶之音,“之音,你认识?”

    “认识。”

    白奶奶长长哦了一声,说道:“这样。”她给小胖擦了擦嘴,让他站起来消消食,又问秦岐,“你最近都住酒店?要不要搬到这里,大家都认识,也不觉得尴尬生疏。”

    “这两天还是忙,过段时间吧。”秦岐已经吃好,礼貌地回绝。视线落在对面,陶之音正放下手里的勺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排骨放进嘴巴。

    像松鼠,一边腮帮子稍鼓起,嚼东西时快时慢。嘴里的肉被咽下去,骨头擦着唇吐出来,一小段粉色的舌尖闪过,又收了回去。

    他再次感知到一股繁乱,垂下眼掩盖情绪。

    清楚知道自己的性格,惯常冷漠,所有不在考虑范畴内的事情,处理原则一概是不睬,不理,拒绝。

    然而他对陶之音,早已违背了拒绝这条准则,他应该庆幸似乎成果也还不错,最近他不必经常收到乱七八糟的信息。

    心情却没由来地更差了。

    尤其是看到她的那一刻,听到她说的话,差到极点。

    *

    吃过饭,陶之音送小胖回家,期间绕了好远的路,这小孩子记不住家门,这条街说是,那条巷也说是,生生走了小半个小时,小胖家里人还拉着她一顿调侃,说下回一定请回来。

    她应付了好半天,回来的时候别在胸口的栀子掉了也不知道。

    院子里没人,她估摸着其他人都走了,就安心蹲下来处理之前的那几盆积水的花。

    侍弄花草,她是从没做过的,是个十成的门外汉,一些简单的技巧还是白奶奶手把手交的。

    比如此刻。

    她先把盆底的托盘拿走,清理干净里面积攒的脏水,再放回盆底垫着,又拿起旁边的小铲子,尽可能轻地松动土壤,不去碰触到根茎,以免伤及影响生长。

    最后一盆盆地搬到通风处。

    她拍了拍手,打落手里的颗粒物。实在不行,只能明天让白奶奶帮忙看看了。

    去角落里开了水龙头洗好手,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反正衣服也沾染上了土渍,索性就地休息。

    两条腿自然地歪斜在一侧,陶之音低头看着,隐隐觉得纳闷,明明已经回来了,怎么突然又梦到那样的场景呢?

    是在警示她什么吗?

    还是因为最近的睡眠不好,所以屡屡做噩梦。以前就是这样,入睡困难且睡眠时间短。

    陶之音低下身,右手捏上了小腿肚,一下一下慢慢地揉,思考着或许应该锻炼一□□魄。

    坐了一会,身后传来一道走路声。

    白奶奶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上拿一方蓝花布盖着,看到门槛上坐着地陶之音问道:“怎么坐在风口,进去休息。”

    陶之音站了起来,“阿奶你去哪儿?”

    白奶奶笑道:“出去串趟儿门,晚上回来的晚。饭煮好了温着,你们自个儿炒个菜吃。”

    “好的。”她乖巧地应了一声,看到正厅里还剩着的东西,“阿奶,您送秦岐的东西,他是不是忘记拿走了?”

    记得送小胖回家之前,她已经嘱咐好了。

    “他带着也不方便,存在这里下回一起喝吧。”白奶奶又说:“一个个的,跟个小孩子似的,身上衣服脏,去换一件下来。”

    陶之音点了点头,上前想帮忙提一提东西。

    “不用不用,这一走一回的多费功夫,篮子里不是什么要紧东西,鸡蛋,红糖还有补身体的药材。”

    白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陶之音,笑眯眯地走了。

    下午天气不冷不热,陶之音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裹了条毯子补觉。

    ……

    接下来几天,白奶奶做好午饭便会出门,忙忙碌碌,偶尔晚上还会住在外头,听说隔壁街的一户人家得了孙女,托她过去照顾起居。

    白奶奶本意是探望过便算了,奈何人家左右不放心别人,央求了很多次,陶之音和闵露没什么意见,看她脸上犹犹豫豫,也就随她心意了。

    知道白奶奶是闲不住。至于她心爱的花,全然放心地交给陶之音打理了。

    闵露已经出发去学校,临别前搬来一张竹木的单人摇椅,人仰躺在上面,双脚可以离地,惬意闲适。

    那天晚上,清冷的月光沐浴下,陶之音躺在摇椅,闵露坐在一边的小墩子,她的脸颊枕着陶之音,轻轻地说:“知音姐姐,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但我就喜欢用以前那个‘知’,以后在学校给你寄很多信。”

    “好。”陶之音望着一片撕扯开云层的黑色,遥遥高挂的弦月,突兀地问:“你有姓杜的朋友吗?”

    闵露疑惑地摇头,复又点头。

    在那几秒钟的沉默时间里,陶之音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直到女孩说:“我家对面的杜婶,她算吗?”

    “你只认识她吗?”陶之音转过身体,半侧卧着低头看她,纱质的裙边蜿蜒在椅下。

    “是啊。”

    白奶奶的伙食养人,这段时间的短暂共处下,闵露渐渐长了些肉,原来尖削的下巴蜕变圆润,眼睛也不再那样凸起明显,清秀的五官显露,自成一股坚韧灵气。

    陶之音摸了摸她仍旧轻度枯黄的头发,“没有别的朋友吗?工作上的,以前读书的。”

    闵露的眼睛里亮晶晶,“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是你。”

    竟然搞煽情。

    她被看得面色一顿,既气恼又无语:“我是说姓杜的!”

    “哦……没有,我没有朋友。”闵露问道:“姓杜的怎么了?”

    陶之音回过身体,不再与她对视,声色如水般澈冽,“杜婶性格太热情了,所以我问问姓杜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是吗。”虽是问话,却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闵露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到没有人听清就飘散在空气中,碾碎进了尘土里。

    她听见她说:“交朋友要谨慎。你好好上学哦,暑假带你去A市玩。”

    闵露心里充满疑惑,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她说的,她都愿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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