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莫与撑伞步步靠近,遗憾道:“你不认识我吗?我是福振的员工。”

    闵露左手抓着书包肩带,右手握着伞柄朝他的方向一倾,将自己的脸完全挡在后面,维持着语调平平,“哦,你也在那里工作。”

    她的指甲在肩带上下擦滑,一如此时外泄的情绪,荡秋千似的忽上忽下。

    懵懂的恋慕被现实击碎,她深知他不是个好人。

    知音姐姐说的对,石焱心思不纯,而他跟随左右的他,又怎么会是正人君子,他为虎作伥,任由她误入歧途。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随了他们的愿。

    雷声阵阵,落雨奇风,吹得她手中的伞歪歪扭扭地朝后飞,闵露一把拉了回来,把折起的伞角往下翻。

    莫与趁机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她的伞下。

    一叠碧叶粉荷图样的明信片,拿着它们的手稍一翻转,另一面赫然呈现,他捻开聚拢的纸,摊分开来竟都是写了字的。

    闵露草草瞥过,上面全是自己没有收到过见到过的内容,她暗暗心惊,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字虽然有的已经被雨水晕染模糊开来,但整篇整篇的字迹却是和自己收到的第一张明信片一模一样。

    连同她看到的一小节内容,语气和遣词用句,都能证明是出自一个人。

    他怎么有这些,石焱交给他的?

    莫与表情愧疚,说道:“我是石焱的司机,之前迫不得已为他做事,给你送过一次明信片,但我绝不是故意想害你,我是没办法的……”

    他还想继续说,闵露着急地打断,制止他,“这里人太多了,我不想聊这些,你到底想干嘛?”

    她厌烦急躁,音量不低,有路过的学生已经探头看了过来。

    莫与对此很是意外,面上则表现得滴水不漏,颇有几分卑微的样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真诚道个歉,他后来要我送的东西,我都没有给你。”

    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你能不能,接受我的歉意?”

    雨中的男人衣衫洗的发白,牛仔裤脚和短袖上粘着沙砾脏污,显然是在雨里等了她很久,他手中的伞拿得板正,可是雨伞堪称破烂,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摆设,根本阻挡不了多少雨。

    闵露抿着唇,好半天应道:“我接受,谢谢你了。”

    莫与乘胜追击着说道:“那我送你回临雾镇吧。”

    她想拒绝,“我……”

    没说完的话被莫与接上,他说:“我是专程来告诉你的,石焱还不死心,但他最近有事情,才只让我给你送送明信片,保不准他还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我送你回去,路上我们慢慢商量怎么办。”

    心中的秋千被抛到了高点,闵露望着他开始犹豫。

    他确实和以前的她一样,生活困难,总是身不由己……

    但很快,她想到了知音姐姐。

    她前一段时间就说过,事情差不多已经解决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和莫与牵扯不清,说不定,这也是石焱让他骗自己的一种手段。

    高高抛上去的秋千急速回落,空悬的心终于挽回了失重感,闵露摇摇头,态度坚决道:“不用了。”

    “是秦棋吧。”莫与的话说的突兀奇怪,“你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要说之前不明白他的想法,现在闵露算是彻底顿悟了。

    从头至尾,恶寒失望。

    如果他早一点迈步向她,她一定会开心雀跃,然而他们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纵横的沟壑,他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看她被逼绝境,谁帮了她,她就一定会喜欢上那个人?

    闵露并没发现自己的心境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字句生硬,强调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也不会是你。”

    莫与的演技有一隙崩裂,上半句如沐春风,下半句如入寒窖,他勉强笑道:“是我说错话了,我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闵露面对着他,决定换一个方向去车站,她正面路过他时,很轻地说道:“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他女朋友。”

    “谁?!”莫与手中的明信片散了一地,他抓住闵露的手,不可置信。

    “我说,我喜欢的人,是他女朋友——陶之音。”

    喜欢可以是男女之爱,也能是朋友之谊,她为什么不能喜欢知音姐姐。

    闵露说完,狠狠往回一收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徒留莫与呆站在原地愣神。

    少女路过身边卷袭一缕淡风,他握紧拳头,最终却只是蹲下身体,慢慢将地上那些明信片拾起。

    因为那一男一女的插手,石康早已知道石焱和闵露的事情,不知他和他们那天在茶馆到底谈了些什么,石康自那天起一直在忙,不是出差外地,就是整顿工厂,最近甚至带了一帮人来参观,其中还不乏几个外籍人士。

    他琢磨不透,因为现在还没有另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他说出身世,更不能贸然多嘴引起石康注意,遂把重心放在了闵露身上。

    石焱在外金迷纸醉,被一顿训斥后彻底对闵露失了兴趣。

    他决定改变计划,反正上次约谈闵露的明信片是自己写的,继续冒充石焱给她放信,他觉得不妥,所以想到这么一招,以退为进。

    从没想过,她喜欢女的!

    莫与再也克制不住地甩下明信片,站起身抬脚践踏,就这么踩了十数次,它们被雨水浸泡,彻底软烂化作纤维,看不出半点从前的光鲜模样。

    腐臭阴暗处时设下的一席温暖软枕,自此崩塌灰灭,完完全全堕入地狱的——从来只有他。

    莫与调转目光,投向对面的杂货铺。

    就在刚才一会儿的功夫,闵露已经和他们站在一起,抱住了她口中所说的陶之音。

    *

    时间推回。

    校门对面的育仁杂货铺。

    秦岐始终背对陶之音,他身形颀长,脊背宽阔笔挺,将她的视野阻挡得彻底。

    陶之音用食指指尖戳了戳他,左手递出去纸巾,“你擦擦吧。”

    现在天气闷热,但淋雨终归是容易感冒受凉,她手里的纸被拿走,下一秒,他依旧背对着她。

    陶之音真想骂他。

    挡了自己的视线不说,刚刚又拉又拽,斥责起人来一脸冷意,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手段蛮横。

    她是不知道杜与太多真实情况,他就能知道杜与和杜桂香的事情?

    陶之音的手臂处印着几个淡红色指痕,轻轻一碰就犯疼。

    她有点后悔说什么谢谢了。

    深知自己害怕硬茬,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多少将她震住了。

    陶之音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换了个思路说道:“你先回去换身衣服?我等到闵露就走。”

    他不见动作,说:“以后闵露的事情,你不必插手。”

    “她叫我姐姐,我有责任管她。”陶之音改拉为拍,一掌接一掌地落在他后腰,“走开走开,他们现在在干嘛了?”

    她的语气多有忿忿,秦岐侧过身,将她压在自己怀里,目光由始至终凝视着校外围墙边的两人。

    闵露并无和杜与周旋的想法,之后他向她递出了那叠东西。

    突然的黑暗令陶之音始料未及,瞬间被打乱了思绪,她的脖颈被扣住,因为坐着的高度太低,额头抵着他的上腹,稍一往上抬,她就被往下压。

    拜托,不想她说话,用不着这样吧?

    她几次挣扎无果,只能放弃乖乖保持不动。往上不能,她只能往下拉开距离,寻求一点新鲜空气和光亮。

    脸上凉凉的,她伸手摸了一手淡淡的水渍。

    才注意到他的T恤衫都湿透了,竟然可以印出里面隐约的线条轮廓。

    陶之音拿指头点了几下。

    硬的。

    她作乱的动作没被打搅,在她看不见的视野里,秦岐低头,压着她的力道松了松,“他们谈完了。”

    “!”

    她扶住他侧腰,从一边探脑,果然看见闵露一个人在往远处走。她赶紧叫了两声她的名字,“闵露,这里!”

    声音淹没在环境中。

    闵露却若有所觉地寻找声源,很快看见了陶之音。

    她笑着挥了挥手,撑伞绕过路边的车辆,向他们走来。

    “知音姐姐你怎么来了啊?”闵露瞄了一眼秦岐,将目光放在坐着的陶之音身上。

    她此时正被拥在男人怀里,后颈处搭着一只大手,如同被捏住后颈的奶猫,动作受限,陶之音拿手一推他,向闵露招了招手。

    秦岐像是真的被她推开,往后走了几步。

    闵露放下伞,双手张开抱住了她。

    再次投入一个怀抱,是完全不一样的暖洋洋的柔软,陶之音舒服地蹭了蹭,贪恋几秒,随后拉开她,严肃道:“他说什么?”

    闵露看见她,心弦彻底放松,撅撅嘴说道:“我以为莫与有什么诡计!原来是看上我了,想让石焱先做恶人,他来当好人,真是想得美,我直接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

    “啊!”陶之音满脸错愕,“他信了?”

    闵露说:“为什么不信,本来就是啊。”

    陶之音:“……”

    片刻之后她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就是嘛,我不比莫与讨人喜欢。我先把伞还给里面的老奶奶,等一下我。”

    陶之音拿起地上的花伞,走进了窄门。

    闵露站在门外安静等待,感觉周身冷冷的,她慢慢看向旁边的人,礼貌的笑了笑。

    秦岐沉着面色,一言不发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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