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享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支烟，烟雾顺着风被吹走。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乖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也是切切实实看到了她身上的疤痕，她说有人欺负她。
孟享也不太敢相信，他一直对孟楠溪不怎么管教……平常也没多过问，可是她也没说过……
好吧，她确实说过，但他没信。
孟楠溪被欺负，他也想不出好法子来，还能怎么办？转学呗，离那个小混蛋远点也挺好的。
看他们亲密那样儿……看着那张跟路成修一模一样的脸就恶心。
转去哪儿也发愁啊，那小子隔着两堵墙还能霍霍他女儿，转去别的学校估计也一样。
这时候孟家老爷子给他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想来慰问下他的情况。
孟老爷子这几年一直住在国外搞自己的事业，看不上他这个儿子。
孟享接了电话，也就嘘寒问暖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他却有了个想法。
——把孟楠溪送到国外去。
?
路斯延正给孟楠溪看相册呢，路笙情一进来就把他拽出去，嘴里还说着什么“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怎么了，姐姐？”
“爸爸刚打来电话，妈妈快不行了，咱们得赶紧去乐毅市。”
“不、不是才刚到那里两周吗？怎么就……不是本来好好的吗？”
路斯延脑子里乱糟糟得，蒋玥元刚到乐毅市的时候路成修还专门打过视频，她的状态看起来也算不错，怎么这就……
“别说了，小诚呢？”
“他在学校呢……妈妈具体情况怎么样？”
路笙情喉间哽咽，回过头来，路斯延却发现她已经红了眼圈。
“突然晕倒了，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威胁，但还是不排除意外的可能性。”
路斯延深吸了口气，现在应该冷静，妈妈的情况还没有特别严重，当务之急是先把路斯诚先接过来。
他额角已经渗出了汗珠，孟楠溪走到他身边。
“我可能，得离开奕澜市一阵子。”
“你是为了妈妈，我知道。”
如果孟楠溪站在路斯延的立场，她也会这么做的。
孟楠溪先回了家，路斯延把路斯诚接回来之后火急火燎地拿了护照，跟着路笙情上了飞机。
乐毅市离奕澜市不近，至少得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不光路斯延这边着急，孟楠溪这边也着急，孟享突然到她的小公寓来了。
“爸爸，你……”
孟享换了鞋，一屁股坐到她的小沙发上，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跟那小子分了没有？”
“没有。”
孟享正喝水的手一顿，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微挑着眉又问了一句：“不是说让你跟他分了吗？”
“我……”
孟享也不等她说完，深吸了口气。
“不是我说你，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他长得还没你哥好看呢，而且他还是路成修的儿子，那个老东西能教出什么好人来？”
“……”
谁家好人骂别人是老东西啊？
“我觉得我审美也没问题吧？”
“……”
审美没问题还能看上白韵？
别太自信了，爸爸。
孟享扯了扯嘴角，也不说路斯延了，“咔哒”一声，点了一根烟。
“在俞中过的好吗？”
“嗯？”
孟楠溪愣了下神，他这是什么意思？准备给她转学吗？可她现在有路斯延护着，她如果转了学就得跟路斯延异地了。
“我……”
话还没说完，又被孟享打断，“我准备把你送到你祖父那里去。”
“什么？！”孟楠溪大惊失色，“祖父他一直在国外……”
孟享拍案而起，“就是要把你送到国外！”
孟享怒气冲冲地走到孟楠溪跟前，她整个人仿佛被阴影笼罩住。
“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现在……”
有能力反抗了……
“你说为什么？你在俞中都学到了什么？我问你学了什么？你不学好在外面抽烟、喝酒、翻墙，现在又干出打架、早恋这样的事来，把你送到你祖父那里正好让他好好调教调教你。”
“更何况不是有人欺负你吗？去了那边你祖父会护着你。”
孟楠溪紧皱着眉，微咬着唇，他怎么什么都不信她？就因为她翻过那一次墙？
她做的确实不对，她也接受了学校的处罚，那次之后她一次错误都没犯过。
她那时被教抽烟，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到，从此再也没碰过。
“爸爸，你不觉得可笑吗？我被欺负时您不信，现在我会反抗了，有人护着了，您又要让我转学了……”
孟享微愣，怒气一时间竟被孟楠溪的话给强行压下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延绵不断的愧疚。
“到现在我连黎臻灵的一个道歉都没得到，你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吗？”
“你……”
她没等孟享说完，自己跑进了卧室，将门反锁，她知道孟享会有这里的钥匙，可这是她能反抗的唯一方式了。
孟享只在她门前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进去，留下了一句：“给你一天时间接受这个事实，把东西什么的收拾好。”
“——明天晚上同一时间，我来接你。”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他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他一直都是这样，专横霸道……
她无力地靠在门上，渐渐滑落，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抱紧自己，如果那人在，一定会紧紧地，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全部给予她一人。
巨大的落差使得她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她好害怕，好难受，好冷……
她不想去国外，不想离开路斯延。
祖父十年内没有回国的想法。
她一直很害怕那个古怪的老头，他打人特别狠，三岁时她弹不好钢琴的一个音节便是一顿戒尺。
她不想再挨打了。
孟楠溪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夜无眠，一大早路斯延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到了乐毅市。
他听出了孟楠溪情绪不对劲。
“怎么了？”
她忍不了了，眼泪倾泻而出，拿着电话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慌乱地想擦掉眼泪，却发现根本擦不干净，眼泪不听话，一直往下落。
“我爸爸说，想把我送到国外……”
“……”
电话的另一头落针可闻。
路斯延的声线开始颤抖，“一定，一定要去吗？”
“他说，去了那边，我祖父会护着我……”
“如果……如果你在那边能过得更好……”
“我不想去！我不想离你那么远！”
路斯延鼻子酸酸的，大男子汉竟已经红了眼圈。
“听话，如果在那边过得不好，就告诉我……”
“那如果……我们一定要分手呢？”
她祖父是不可能允许她谈恋爱的，没准手机也会被没收。
路斯延有一瞬间的凝噎，最后他也只是笑道：“岁岁，麻烦你个事。”
“……什么？”
“即使暂时回不来，即使要分手，也别忘了……”
——你爱我。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不是都说让你跟他断掉联系了吗？！”
孟楠溪被拉扯着出了屋子，“你不是说晚上吗？”
“分手！”
“我……”
“我让你们分手！”
她声音里夹杂了哭声，无助地把手机往身后藏，“我不想分手，能不能不分？”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那个男孩儿啊，她们都在逼她离开他。
“必须分手！快点说！分手！”
“我……”
她下不去这个心，她也想这样一走了之啊，她也想没负担地活下去，可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地不行，她不想分手，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
孟享怒气冲冲地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孟楠溪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机被重重摔在了地上，瞬间黑屏，整个屏幕支离破碎，甚至有些碎片弹到了她脚边。
他最后只听到了一句隐隐约约并不明显的：“分手吧……”
他不断地朝着电话问道：“为什么？岁岁，岁岁你没事儿吧？”
路斯延在电话这头，慌的不知所措，他怕孟楠溪出事，可他远在他乡，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保护孟楠溪，他不想分手。
“蒋玥元家属。”
路笙情快步上去，慌忙地询问蒋玥元的情况。
“患者的情况不太好……”
“具体点。”
“……”
……
路斯延跪在蒋玥元的病床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这是妈妈临终前最后一面。
路成修不敢面对她，在门外走廊的椅子上哭的像个孩子。
“平安，你姐姐呢？”
“她说，一会儿再进来。”
“好好，你帮妈妈告诉她，妈妈对许琮很满意……”
路笙情却急忙打开门，“妈，我不想嫁给许琮了。”
“为什么？你们……咳咳……”
“妈……”
蒋玥元的手颤抖着，想摸摸路笙情的头，却根本没力气，“不管怎样……你们好好的。”
她目光转向路斯延，“对那丫头好点，别让她跟妈妈一样……”
路斯延一愣，他只觉自己的心细细密密地疼，像是有几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心脏，直到贯穿整个心脏。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他只趴在她的床前，不愿意让她临终前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妈妈，她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