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莹莹一直坐在餐馆里，凌瑗他们根本就走不了，牛肉面早就已经被她吃完了，她不看手机，而是坐在那里发呆。
穆深忍不住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我怎么知道。”凌池没好气地说，“我又不能把她赶走。”
穆深:“……”
中午十一点，又一个夹着文件袋的男人来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就直接在一张桌子处坐下来了。
这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白莹莹的沉思，她终于起身离开了。
“他们就不能自己做饭吗？”穆深抱怨着，“凌瑗说过要回家给我做好吃的的。”
“那你去把他赶出去?”
穆深:“……”
凌池仔细一看，这个男人就是那天的眼睛男，眼睛男打开手里的那档文件夹，里面有一个备课的本子，第一页，上面有一个大大的标题——《匆匆》。
他应该是学校的老师了，不过这个点，他应该在学校才对啊。
眼睛男餐馆了开始了备课，作者朱自清的人物简介，《匆匆》一文中的思想感情，具体修辞细节，包括需要背诵的部分，他全都用红色标记出来了。
因为这篇课文是小学时候学的，凌池已经记不清了，可眼睛男的课件太细节了，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坐在了眼睛男旁边，直接和男人谈论了起来，他问:“请问，你是语文老师吗？”
眼睛男将眼睛往上扶了一下，笑着答道:“嗯，就在东升小学，我一会儿还要去学校。”
“可是，你在学校里备课不是会更方便些的吗?”凌池说，“做电子版的不是会更容易些吗？
“说来惭愧。”眼睛男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太会用电脑，一直都是用手写的。”
现在的小学生，注意力是很容易被转移的，电子版的文件上面难免会有很多的图案，而学生们对这些图案感兴趣，就不会再将注意力放在文字上了。
不过也有老师认为，图案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得学习，所以就会制作很多精美的图案，方便学习。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穆深念起了眼睛男课件上的内容，“我记得当初我的老师也喜欢这句话。”
“额……”眼睛男说，“这篇文章的意义再于告诫我们要珍惜时间，我其实也很喜欢的，也希望我的学生们可以珍惜时间，不负青春。”
听到眼睛男这样说，穆深有些惭愧了，他记得自己当初确实是听过老师讲这篇课文，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学习的意愿，上课全程在发呆，而那句“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他却是听进去了的。
那个时候，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反正他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讲这个。
眼睛男问穆深:“你是大学毕业的吗？”
“嗯。”穆深点点头，“不过不是个好大学。”
穆深当初的大学，是靠他父亲穆泽东买分才上去的，他也只是为了个大学文凭，要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在穆泽东的工厂当领导，反正他爸是老板，那些以后都是他的。
所以，大学三年时间，穆深就混了三年时间，那三年，他可谓是世事无成，抽烟喝酒，逃课，去网吧……凡是和学习没有关系的事，他都干过，没有一样落下的。
眼睛男说:“没事的，我也是三流学校毕业的，现在不还是当上老师了嘛。”
穆深不解，问:“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不爱学习的人啊？”
“确实不是。”眼睛男说，“我是应该小时候家庭贫困，父母常年在外，家里只有一个病重的奶奶，奶奶身体不好，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做的。”
他笑了笑，说:“因为要照顾奶奶，我每天放学都还走很早，然后回家去干活。”
“那生活确实不容易。”凌池说。
“是啊。”眼睛男说，“因为我是男生，有读书的权利，你也知道的，那个时候，女孩子是没有机会读书的，我也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因为父母在外，我和奶奶没有足够多的钱，所以……”
“所以我经常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被学校的老师赶回家去，有的时候，一个月只是半个月是待在教室里面的。”
“那你的父母没有给你们打钱吗？”凌池问。
“给是给了，就是那些钱只是勉强够我上学用。”眼睛男说，“那个年头，没有学历，去外面是很难找到工作的，直到后来，他们去了一个叫沐阳的食品工厂。”
穆深愣了一下，沐阳食品工厂，那就是他父亲生前的工厂，只是现在已经改名字了，叫什么，穆深不知道。
“他们那边的物价很贵，就算是省吃减喝，也还是要花很多钱。”他说，“当时的学费也很贵，医药费更贵。”
那个年代，哪怕是十块钱，对大部分的家庭来说，都是一种奢侈，每个家，都缺这十块钱，年底借，开年还，就这样循环着。
直到后来，生活越来越好，百元大钞随处可见，那些日子，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眼睛男接着说:“后来我长大了些，就想着自己去打工什么的，好给自己赚取些钱来读书。”
“可是，高中的学习是我无法想象的，我以为我可以一边学习一边打工。”眼睛男说，“可学习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不能一心二用，一边学习一边打工，实在是力不从心，所以，高考那年，我只有很低的分，只能上一个不怎么好的学校。”
“好了，我说完了。”眼睛男喝了一口面汤说，“现在东升小学的老师不够，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小学的知识都很简单的。”眼睛男说，“如果你们想，可以去学校找我，我叫杨慷。”
眼睛男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条，擦擦嘴道:“你们家的面很好吃，我以后还会再来的。”
等杨慷离开后，凌瑗问穆深:“你想去吗？”
穆深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餐馆里入手不够，我就不去了。”
“餐馆的事你倒不用担心。”凌瑗说，“我和哥哥可以的。”
虽然去当小学老师也赚不到几个钱，不过，那也总比一直在小餐馆里洗菜强。
“我就去看看，我保证……”穆深是想要去上班的，“要是他同意我去上班了，我……”
“那你就留在那里上班。”凌池说，“这样我们也可以躲攒些钱，见可以卖大房子了。”
“那餐馆……?”穆深还是担心他离开后餐馆会没有人照料。
“怕什么啊。”凌池想起了什么人，“你忘了之前有一个人说过有需要可以叫他吗？”
“啊？”穆深恍然大悟，“你说他，确实说可以。”
现在是下午三点，华任街已经没有人了，这下子，餐馆应该不会再来人了，凌瑗终于可以关门了。
“走吧。”凌瑗锁了门，“我们回家去。”
华任街，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那些闲聊的大妈大爷也已经回家去了，这条街，显得格外安静。
街边靠近凌瑗家都地方，有一棵柳树，像是一个芊芊玉女立在那里，大风经常捶打它的枝叶，让它摇摇晃晃的。
随着大风刮来的方向，有一行飞行的燕子，拍打着翅膀，绕过柳树，又飞到别处去了，穆深不由得想起那句: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
只是回来的燕子，不知道还是不是之前的燕子。
“到家了。”凌池说，“进去吧。”
他开了门，空荡荡的家里多了一个人，是穆深的母亲——黄襄。
穆深倒是不觉得惊讶，因为他已经提前和母亲说好了，让她在家里等自己。
“儿子，累了吧。”黄襄完全没有注意到穆深后面的两个人，“快，坐，妈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谢谢妈。”穆深说，“其实我没干什么，都是凌瑗在做的。”
“我知道。”一说说凌瑗，黄襄就没了好脸色，“吃饭吧。”
黄色转身离开了，穆深立刻安慰道:“那个，凌瑗我妈她……”
“我知道。”凌瑗笑了笑，“吃饭吧，我还没有吃过你妈妈做的饭呢。”
凌瑗对黄襄的称呼是阿姨，或者是穆深妈妈，因为当初凌瑗和穆深结婚的时候，她并不支持他们在一起，黄襄觉得凌瑗没有上大学，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可是穆深执意于此，黄襄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只是，她不会给凌瑗好脸色。
“走，我们吃饭去。”
餐桌上，满满一桌子菜都是黄襄做的，穆深给凌瑗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在那里，然后自己坐在了凌瑗旁边，夸赞黄襄做的饭，说:“妈，这些天不见，你厨艺不错啊。”
以前黄襄做的饭，是根本就不能吃的，还差点把穆泽东送走。
“吃吧。”黄襄说，“我特意学的，为我儿子做的。”
她这句话，明摆着不让凌瑗和凌池吃饭。
凌瑗倒是可以忍住，而凌池就不行了。他握起了拳头，刚要开口，穆深就强先一步说:“妈，你这就不对了，这些菜我也吃不完，不如大家一起吃吧。”
“既然儿子这么说了。”黄襄道，“那就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