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申城渐渐陷入沉寂，而这座城市的心脏——CBD依然灯火通明。

    助理拿着平板电脑，一脸正色地走进顶楼办公室，一天的忙碌，没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疲惫感，除了西装外套上的丝丝皱褶。

    空旷的办公室的亮起的那一角，一个伏案工作的背影，落地灯打下的光芒，为她披上了一层柔纱。

    听到脚步声，沈泠然从满桌的文件中抬起头，看见来人时，点头示意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助理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又调整过来，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打开，双手递给沈泠然，态度虔诚地仿佛在进行供奉。

    “沈总，这是您本周的行程安排，麻烦您确认一下！”

    沈泠然再三确认过后，将平板电脑递还给他，见他还站在一旁，脸色似是有些为难。

    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沈泠然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助理。

    “还有什么事？”

    她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又不自觉地带着压迫感。

    助理愈发不敢看她，只是低下头避开她的实现，强自镇定地回答道：“是这样，陈导那边想要约您一起吃个晚饭... ...”

    “我一向不喜欢饭局你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助理偷偷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板，见她并无任何不悦，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知道，就是陈导那边态度诚恳，然后《星际》又是我们公司进军娱乐圈的第一部电影... ...”

    沈泠然用手扶了扶眼镜，眼镜微微眯起，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都有谁？”

    助理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电影的投资方，导演，还有男女主演，如果您有忌讳的话... ...”

    沈泠然打断他。“把我明晚的视频会议调整到下午，另外，让Ada准备几套衣服，明天送到公司来。”

    “那合同呢？”

    “按照我之前说的，以技术入股，额外追加一个亿的投资，合同明天下午之前我要最终稿。”沈泠然回答得不假思索，显然对于这个问题早有成算。

    “好的！”助理心中有了数，下午之前需要最终稿，说明事情差不多是板上钉钉了。

    “沈总，今年大制作的科幻电影很多，您为什么会选择跟陈导合作？”助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沈泠然只是笑了笑。“你最近似乎状态不好，我给你放三天假，这几天，就先让Ada 跟着我！”

    “沈总... ...”助理有些急了，想要解释些什么，就被沈泠然抬手打断。

    “我还有工作处理，你先下班吧！”

    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何突然变脸，但他自知不该多问，只得默默地走出办公室。

    沈泠然将处理好的文件扔到一旁，又从右手边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暗自思索明天的饭局。

    之所以选择陈导的《星际》，自然是看过剧本，经过风险评估最后得出的答案。

    所以就算没有林晏清，她也会选择星际，只是最后的合作方式不一样而已。

    ～

    酒店大堂，原本走在前方的沈泠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小助理，莫名其妙地问出一句：“Ada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会不会很憔悴？”

    正在用手机回复邮件的Ada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老板说了什么。

    她认真地上下扫视几遍，才朝着自己心目中的美女boss点头道：“很好！”

    看起来高贵冷艳，气场一如既往地强大，足以震慑任何牛鬼蛇神。

    见她这个样子，沈泠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

    “算了，走吧！”

    虽然一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临到推门的时候，沈泠然还是退却了。

    跟在她身后的助理和酒店工作人员，就这样看着她呆站在门口，游移不定。

    最后还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等不及，替她推开了包间的门。

    走进包间时，房间只有零星几个人，沈泠然低头看了眼时间，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到的有点早了。

    沈泠然哂笑地摇了摇头，自己想要见到他的心思似乎过于迫切了。

    只是他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自己。

    见到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好久不见，还是... ...

    她满腹草稿，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笑容一下僵硬在了脸上。

    陈导身边站的一位陌生男子，那人，不是林晏清！他是还没到吗？

    “沈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星际》的男主角方羽文，年纪轻轻就拿到了影帝的奖项，真是年轻有为，我们电影有他的加入可谓是如虎添翼... ...”

    沈泠然抬手止住了陈导的长篇大论，目光锐利地钉在了方羽文的身上，而后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陈导，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陈导，我记得你最开始定下的男主角似乎不是他吧！您这临阵换将，怎么没有提前通知一声？”

    她一开始得到的消息，《星际》男主角可是林晏清。所以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跟这帮人吃饭喝酒联络感情的。

    “沈总，之前只是暂定林晏清，因为他是金表奖热门人选，但是想必您也知道了结果，羽文无论在人气还是演技方面都略胜一筹，是比林晏清更好的人选... ...”

    陈导话没有说完，最后在沈泠然的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此时的他似乎也明白了，这沈总，似乎是冲着林晏清来的。

    这，就有点复杂了！他脸上挂着殷情的笑容，心里却在暗自嘀咕。

    他脸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在沈泠然身上逡巡，这沈总年纪轻轻，为人处理确实老练，极具压迫性。

    要说换男主角这事，其实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虽说他也是业内屈指可数的名导，但在资本面前都是小弟。

    谁让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寰宇影视，而方羽文刚好是寰宇影视旗下的艺人。

    沈泠然目光落在方羽文身上一秒，但又很快挪开，再多看一秒，都是对自己眼镜的荼毒。

    男人的通病，一旦意识到自己帅，就会变得油腻。

    方羽文这张做作又略显油腻的脸，甚至还不如自己公司里的那些刚毕业的实习生。

    又想到林晏清那张干净俊逸的脸，突然更想念了怎么办！心怎的就密密麻麻地开始疼？

    这些年她虽然不在国内，但是却始终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插手，是因为她懂得对方的骄傲。

    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想到这，沈泠然也没有了寒暄的心思，直接从茶座上起身，朝陈导露出一个客套又得体的微笑。

    “陈导，可能我个人审美和对演技的见解与您不一样，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方羽文站在陈导身边一脸懵，还没有从刚才的变故中回味过来。

    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方羽文憋得满脸通红，他来娱乐圈本来就是玩票，平时哪里受过这些气。

    热血上涌间，便有些口不择言。“你以为你算老几啊，敢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

    眼看方羽文突然暴起，陈导连忙按住他：“小方啊，你别激动，沈总不是这个意思... ...”

    奈何方羽文热血上头，根本不听陈导的。

    “你什么东西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老子有的是钱，陈导，不就是投资吗，她不投，我投，她还能比我有钱不成？”他一边说，一边拽住陈导：“陈导，让他撤资，这钱我爸出了！”

    沈泠然原本不想纠缠，奈何方羽文的一顿输出，让沈泠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沈泠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羽文一眼。“你爸爸是不是方协宇？”

    见沈泠然知道自己的爸爸，方羽文的表情更加傲慢。“是又怎样？”

    “难怪！”沈泠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这打压对手的手段，真是和你爸如出一辙。”

    她这话没头没尾，让人有些莫名其妙，方羽文一时哑口无言，只是直觉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沈泠然看了眼方羽文，这二世祖不经激，一点就炸，看起来人傻钱多好骗，一点都没有继承到他爸爸的阴险狡诈。

    方协宇这些年纵横商场，名声显赫。但似乎不是什么好名声！

    方氏企业以食品饮料起家，成立20年以来，遇到的竞争对手无数，被他斗倒的竞争企业也数不胜数，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恶意竞争，打压对手，手段肮脏，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太阳乳业，作为国内第一家乳制品厂，也是第一个受害者。太阳乳业的老板被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十年来不忘上诉维权，至今还在申诉的路上。

    陈导眼看着事态进展出人意料，他只好将方羽文推到一旁安抚住。

    他也算看出来，这沈总，就是单纯看方羽文不顺眼。

    他看着沈泠然越来越冷冽的神色，有些忐忑地问道：“沈总，这合作的事情... ...”

    “陈导，如果需要合作，电影的特效制作，我们公司会根据您的需求给出一个合理的报价，但是技术入股的事情就算了。”

    陈导仍不死心：“那您答应的一个亿的投资... ...”

    沈泠然轻笑一声，略带嘲讽地看向陈导。“陈导，想必您也知道，无论是技术入股，还是一个亿的投资，本质就是看中《星际》大爆的潜力，做生意嘛，不都是想着一本万利，但是现在，我对您选的男主角没有信心，你觉得他撑得起二十亿的投资项目，能给您带来六十亿的票房，但是我没有，如果您愿意，我们项目合作继续，只是合作方式按照我刚才说的进行，如果您不愿意，那我们只有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说完，也不给陈导反应的机会，直接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陈导，她谁啊，凭什么这么嚣张？”方羽文在一旁也是怨恨不满，自然是看不得陈导低姿态的样子。

    陈导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饭局怎么... ...

    “她是月尔科技的老板沈泠然！也是我们电影特效制作方。”

    方羽文不解：“月尔，沈泠然，没听过！不就是做特效的嘛，不是该她求着我们嘛，怎么还姿态这么高！”

    陈导看着自己面前一脸懵懂的二世祖，背过身偷偷翻了个白眼。

    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认识沈泠然这个商场新贵也是自然。

    若只是一般的特效制作，倒也不必他这样放低姿态，月尔科技的裸眼3D 技术首次运用到电影上，他还想做这第一只吃螃蟹的人。

    现在临门一脚，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傻子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电影的男主角，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是趁着今晚的局，想办法补上月尔科技几个亿的资金缺口。

    他拍了拍方羽文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徐总他们也快到了，你且老实呆着，不然我就给你爸打电话。”

    ～

    沈泠然的小助理，看着自己老板一路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有些忐忑。

    她也是看出来了，沈总是冲着林晏清去的，自己老板兴致勃勃赴宴，还特地精挑细选了行头，临到头，还要被恶心一把。

    “沈总，对不起，是我没有调查清楚，让您白跑一趟... ...”

    沈泠然用手撑着额头，斜倚着身体，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没事，你没有和他们圈子里的人打过交道，不懂里面的门道也是正常。”

    助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原本专心开车的司机问了一句：“沈总，我们现在去哪？”

    “回公司吧！”

    见她心情不佳，助理也不敢再开口，只是默默搜索起林晏清的资料。凭她在沈总身边的多年经验，以后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林晏清出道多年，演技过硬，颜值在线，但奇怪的是，他的外表鲜少被注意到，也很少被提及。如果不是特别留意，根本无法把网上的剧照，和硬照里清爽帅气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小助理自己代入想了想，自己要是男主角，也不乐意被一个比自己帅，演技还比自己好的配角抢了风头。

    以至于这几年来，他参演的电影电视剧，在千度介绍里就足足有两页，但都是戏红人不红。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这也很好地说明了，现在的影视行业，资本当道。

    她偷偷看了眼后座闭眼休息的老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