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持续炎热了三个周后终于降温了,却又直接迎来了数日的强降雨。
五天后,村里发生了山洪,下游河水漫灌冲毁了几座房屋,山上也有几处地点发生了山体滑坡。
学校在看到雨势过大后提前决定停课,避免了学生在灾难当天发生意外。
村里很快开始组织救援,下游的受灾群众和潜在危险居民都被转移到了学校,安置在学校宿舍里。
当天下午,暴雨终于停歇,但从镇上赶来支援的一辆车却遭遇泥石流侧翻,有小半截被埋在了泥石中。
村长赶来召集人帮忙救援,但留在村里的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小孩,壮力青年很少。
顾泽主动提出加入他们,村长起初是拒绝的,支教队是外来大学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担不起责任。
但顾泽执意坚持,事故地点又实在缺人,就答应了。部分队员也提出要帮忙,顾泽最后只带了两个身体比较强壮的同行。
江月本来在宿舍那边协同安抚灾民,听说顾泽要去救灾,赶忙跑下来见他。
她有些焦急地跑到顾泽身边:“顾泽……你……”她知道顾泽的性子,也说不出阻止的话,只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注意安全。”
顾泽拢住江月的手捏了捏:“放心,很快就回来,这边就交给你了,江队一直都很可靠。”
救援现场,困在车里的人员已经被救出,大家把车拉上绳子往路上拖。
车被栓了两根绳,两拨人一起拉。
顾泽正拉着右侧那根绳子发力,余光一瞥,竟然看到了李沉站在左侧那根绳的末尾。
顾泽心下讶异,看样子,李沉应该是在他们走后自己赶过来的。
困住车身的泥石受到压力还在时不时往下滑,两队人铆足了劲,硬拖了二十多分钟,终于让车尾也站在了马路上。
突然一声响,马路边缘部分又发生了坍塌,李沉正站在那块区域。
顾泽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他扑过去就拽住了李沉的胳膊。
他的身子被李沉的重量拖倒,上身直接趴在了地面上,身体还在随着李沉的下坠向下滑落。
身边的人看到后立马拽住了顾泽的腿,用力往回拖。
纵使平日里面色寡淡的李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红,塌陷下方就是滚滚洪水,真掉下去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顾泽的手腕关节已被拽得咔嚓作响,但他还是冲李沉喊:“你抓紧!”
手指被紧紧勒住已致充血逐渐失去知觉,顾泽依然往前拖了拖身子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
身下的路块还在不断破裂崩塌,身后的人都争分夺秒把人往后扯。
数分钟后,李沉的上半身终于被拉回到路面以上,他脚下也一起用力蹬上身前的山体,双手同时被拉拽着,整个人被彻底拉了上去。
一行人没敢做过多停留,立马带着所有人撤离。
大概跑出了一公里多,来到了地势平坦的区域大家才松下心来。
顾泽这时候才意识到手臂刺拉拉地疼,他低头去看,发现两条胳膊都在刚才的拖拽中被砂石擦破流血了。
他又连忙转身去看李沉的身体,发现和他是同样的状况。
“一会儿回去得去诊所收拾一下了,你也去。”顾泽说。
李沉呆呆地迈着步子,顾泽以为他被吓狠了:“你还好吗?”
李沉意识渐渐清醒,但开口依然是熟悉的味道:“为什么要救我?”
顾泽简直匪夷所思,伸手在李沉额头上轻触了一下:“没发烧啊。”
“哎,我说李沉同学,都这时候了就没必要这么傲娇了吧,素称铁石心肠的你不也悄悄来救人了吗?”
他拍拍李沉的肩,继续说道:“连陌生人你都愿意救,我怎么可能放任朋友不管?”
李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朋友这个词:“你不是把我当情敌吗?”
顾泽笑了:“以前是情敌加朋友,现在只是朋友。”
李沉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久后,他又轻声说了句:“谢谢。”
到了学校门口,顾泽没直接进去,他对李沉说:“咱们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包扎好了再回去,免得其他队员担心。”
李沉应了。
谁知包扎的途中江月直接冲了进来,正好看到了清创的血腥场面。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顾泽也愣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江月哭。
江月走到顾泽身后,擦了擦脸,没说话。
李沉率先被包扎完,他起身走了。
顾泽回头看江月:“我不疼。”
“我哭着玩儿的。”
顾泽伸出包扎好的右手牵住江月,很亲昵地捏着:“你再哭我就疼了。”
眼泪最终还是没止住,从诊所出来,顾泽拉着江月在一个小道子旁停下。
他伸手去擦江月脸上的泪,很无奈地说:“怎么办?现在不能抱你,我身上脏。”
江月脸都哭红了,抬起眼看他,顾泽就在这个时候低头,轻揽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江月的呼吸顿时窒住,脸也红了个透。顾泽碾磨了会儿,在江月的唇珠上轻咬了下,再慢慢放开。
这下江月彻底不敢和顾泽对视了,因为紧张,眼泪一时也收住了。
顾泽又捏了捏江月的脸,说:“这招还挺管用。”
灾后恢复的速度很快,大家的生活也逐步恢复了正轨,支教活动也迎来了尾声。
在最后的结营大会上,各班根据之前制定的规则对表现优秀的学生颁发奖品。
江月私下给冷燕买了套仙气飘飘的汉服,还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让她想联系的时候就打电话。
学生们都回家后,校长过来请支教队全体成员吃饭。
饭桌上,校长情绪很是激动,各种场面上 的客套话和真情流露的心里话都没少说。江月和顾泽作为队长实在是躲不过喝酒这茬。
尽管大部分酒都被顾泽挡了,但江月还是喝了两杯,一顿饭吃完,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走路轻飘飘的。
回去的路上,顾泽牵着她,她自制力实在不错,虽然脑袋晕着,但走路还是稳的。
天虽然没有完全黑,但路面已经看不太清了。
顾泽看了眼江月的鞋,是凉鞋,她还穿着短裤,山路杂草多,地里很容易藏了蛇虫类动物,这样在路上走很危险。
“想不想我背你?”
江月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顾泽看着好笑:“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单纯不想走路呢?”
“不想走路。”
非常诚实。
顾泽下蹲要背,江月却突然想起了他手上的伤,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你还有伤,我自己走。”
“你男朋友没那么弱。”
“我不要。”说着就自己往前走了。
顾泽拉住她,冷不丁低头亲了她一口:“就给你男朋友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江月乖乖让顾泽背上了。
背后很快爆发出起此彼伏的欢呼声。
“卧槽卧槽,我磕到真的了!”
“好秀啊!”
“顾狗你做个人吧,最后一天你秀恩爱。”
……
江月把头埋到顾泽脖颈处,不好意思抬起来了,还顺带咬了顾泽一口。
顾泽依然笑着:“江月你属猫的?”
回程定在第二天,因为大部分人都直接回家,所以都买了到家的票。
顾泽和江月乘车到市里,坐直达元昌市的高铁。
上车后两人靠在一起看电影,无聊了江月就扣顾泽的手玩儿。
到站后,顾泽看着江月左手拉着箱子,右手提着电脑包,说:“把电脑包给我。”
“这个不重。”
“你这只手拿别的。”
“拿什么啊?”
顾泽牵住她空出来的右手,说:“男朋友。”
出站后,顾泽打了辆车:“先送我女朋友回家,我再回去。”
到江月楼下时,张苏刚刚买菜回来,正好看见顾泽和江月牵着手在说悄悄话。
三人俱是一愣。
江月先开口:“妈……”
张苏看了看二人,笑着说:“回来啦,正好,妈妈晚上做好吃的,你让同学也留下,我们一起吃顿饭。”
顾泽看已经这样了,就连忙上前,笑着说:“阿姨,菜我来提吧。”
张苏连忙拦下:“你手上东西多,快别操心我了。”
进屋后,顾泽一时有些局促,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他挑了件挑战性最大的事做——去厨房帮张苏打下手。
江月也连忙挤进来,怕她妈难为顾泽。
张苏看着她的样子:“行啦,你们出去玩儿吧,我一个人完全能行。”
江月只好把顾泽拖出来,扔到沙发上:“你就坐这安心休息吧,不需要做什么的,别紧张,你女朋友我保护你。”说完还神秘兮兮地冲顾泽挤眉弄眼。
“你渴不渴?”江月跑去冰箱拿了瓶鲜牛奶,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她倒了两杯,给顾泽端去一杯,“世界上最好喝的牛奶,你必须喝到。”
吃饭的时候张苏问了问顾泽的基本情况,顾泽很会聊天,和张苏相处得很融洽。
江月瞧着,她妈妈对顾泽好像还挺满意的。
饭后顾泽稍微留了会儿就要走了,江月要送他下楼,被张苏拦住了,她说:“你先在家呆着,我去送送小顾,你们以后还有那么多时间啥时候不能一起玩儿啊,也不差这一会儿。”
走在小区的花园里,张苏开口:“我在江月高中的时候见过你。”
顾泽:“嗯,这个我知道。”
“想必月月已经把事情原委跟你说了,阿姨今天在这,是想跟你道个歉。”
她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我情绪不正常,冲动做了错事,你们都是懂事成熟的好孩子,我差点让你们缘分散了,后来想着总是觉得愧疚。”
“阿姨放宽心,该在一起的人怎么样都分不开的。”
听到顾泽的话,张苏笑了,她想起刚刚江月给顾泽分牛奶的样子,说:“月月这孩子,从小就有个习惯,她要是喜欢谁,就会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给那人一半。”
顾泽微怔,随后也笑了。
“她从小就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很小的时候还开玩笑说,以后能分到她奶糖的人,就是她以后的白马王子。我和她爸拿这事笑了她好久。”
顾泽的笑容这下抑制不住了。
张苏好像意识到什么了,好奇地问:“她真给你奶糖了?”
顾泽点头。
张苏拍了拍顾泽的肩:“你们好好的,月月是真的很喜欢你。”
“我也是。”
走前,顾泽说:“阿姨,谢谢您。”
张苏点点头表示意会。
回家的路上,顾泽感觉心窝窝里都是甜的,像蜜一样浸着他。
泠月于世,便已经是这世间最天然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