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道士哥哥
天界神域，金碧辉煌，琼楼玉宇，灯火不尽。
扶光独坐十渡口，见青冥神识归位，他的冷脸松了一分，厉声斥责道：“你可知私下神域与凡人接触是何等罪过？”
神域法条青冥倒背如流，他无所谓道：“一百回申鞭。”
扶光气得直喘，捂着心口一脸无奈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再被我发现你私下神域，我就到君父哪儿告发你。”
“不是哥哥让我见识人间百态吗？若不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我定不会有所感悟。”
扶光冷眼看他，道：“那你说说你在人间经历这些，有何感悟？”
青冥道：“哥哥有所不知。这个云柯他居然能够用神峪河水净化恶念，并不被反噬。此等作为，当为神君。”
扶光大惊！区区凡人竟能凭肉眼识别出恶念！
“此事万不可让其他神君知晓。”
青冥懵，下意识开口质问。“为何？”
扶光甩手，再三告诫。“我说不能就是不能。如果你不想让云柯死的话……”
“……”
扶光苦口婆心，一再劝阻。“你法力高深，我知我拦不住你，但是我还是要说，请你…求你不要再私下神域去人间。”
“？？？”
青冥一头问号。
“为什么？”
扶光背着双手，离开了十渡口。
天光大亮，云柯推了青冥好几下，他才醒来，道：“嗯？天亮了！”
云柯点头。“既已天明，我们出发吧。”
青冥跟上云柯，二人眼前耸立着一座巍峨城池，正是宁西州都城——莫桑城。
方才进城，就见一卖身葬母的少女被人欺凌。云柯先一步上前，拦住恶霸，轻声问，道：“何故欺负女童？”
“什么何姑东姑？给老子让开，她卖身葬母，我给钱买她，天经地义。”络腮胡粗暴地推开云柯。云柯趔趄往后倒，青冥扶住他，云柯再道：“你们这么做有悖人伦礼法……”
约莫十岁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拉扯着云柯的衣衫。“道长哥哥，道长哥哥，你救救我。他要买我，我不同意，他是做那种生意的，我不要和他一起去，他就强买强卖……”
“臭道士，给老子让开，再不让开，老子让你头上开花……来人，上——”
尽管来人气势汹汹。云柯依旧护着女孩，他厉声道：“强买强卖，本就不该。”
女孩哽咽着。“道长哥哥…道长哥哥，你把我买走吧，我不要跟他走，真的不要。”
云柯摸了摸腰间，掏出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一块银子。“我只有这么点了，你拿回去把你亲人葬了吧！”
“谢谢道长哥哥！谢谢道长哥哥！”女孩一连磕了好几个头，云柯扶起她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你我遇见也是缘分。既然我已经给了她银子，我和她之间的买卖就已做成。你们——”
络腮胡一脸淫邪，摸着下巴嘲讽道：“这年头，道士也买女人，真是稀奇！哈哈哈哈…不识好歹，跟着哥哥们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非要跟着这个穷道士去要饭，哼，我们走——”
“……”
青冥上前，道：“望舒，你不是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吗？为何还要帮她？”
“我见她如此于心不忍，她的亲人去世了。我……帮就帮了，无他。”
倒是洒脱！
青冥一再试探。“那可是望舒身上唯一的钱财！给了她，不止要饿肚子，还要露宿街头。”
“饿肚子——我已经习惯了，露宿街头也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青冥，要陪我一起了。”
青冥摇头，浅笑道：“我亦觉得无他。只是…望舒所求之道在于本心，那望舒的本心是什么呢？”
“心安。”
“……”
云柯解释。“只求心安。我见众生苦难，若不伸以援手，那众生见我…便也不会相助。人活一世，总不会都是顺顺利利的。再者…若是我不帮，其他人也不帮…那就无人去帮。无人相助相扶，这人间……也会变得不像人间。”
青冥笑，对他的赞许全写在眼里。“这话一点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能说出的？”
云柯莞尔，道：“我随师父修道多年，师父亦是如此！救苦救难，匡扶正道。”
“何为正道？”
“救世之道皆是正道！”
二人在一处屋檐下落脚，聊至深夜。女孩端着吃食跑来，道：“二位道长哥哥，我已经将母亲安葬好。我的家就在那条小巷子里，二位道长哥哥坐在此处许久，定是没用晚饭，道长哥哥若是不嫌弃……”
云柯感激，接住吃食。“多谢！”
若是不接，这孩子定会一动不动地站在此处，不愿离去。
女孩纠结半晌，小心翼翼地试着问。“二位道长哥哥若是不嫌弃，今晚可到我家暂住。我家……只有我一个人了。”
青冥与云柯相视一眼，云柯道：“也好。”
云柯怕那络腮胡再来骚扰小女孩！她一个女娃娃在家里也会害怕。
女孩家——搭了一堆草的破茅屋。
青冥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一副可怜样，道：“小女名叫宋蓁蓁。”
宋蓁蓁一家原本是曲水州人，因曲水州徐水县天降大雨，洪灾泛滥，故其父领着一家人来宁西州姨妈家避难。
宋蓁蓁道：“姨娘家并不算富裕，好在父亲在镇上找了个教书先生的活，一家人才勉强活了下来。”
青冥问：“你姨娘家在何处？”
“野三坡王家村。”宋蓁蓁道：“那日父亲得了工钱，又恰逢休沐，便一人前往王家村看望姨娘，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和娘亲见父亲多日不回很是担心，亲自前往王家村，可是一到王家村就被黑雾拦住了，怎么也进不去？任凭我们怎么喊，一点回音都没有…好像一夜之间，王家村的人都不见了。”
宋蓁蓁越说越害怕，抖得厉害。
云柯轻轻拍着她，像哄小时的北辰一样，柔声道：“别怕！”
宋蓁蓁眼含泪花，道：“后来我和娘亲在王家村附近找了父亲多时，一直都没有找到。娘亲也因为思念父亲久病成疾，卧床不起，前几日就……道长哥哥，我没有亲人了，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会洗衣做饭，还会缝补赚钱……”
青冥道：“我们云游四海，风餐露宿，且我二人皆为男子，若是带上你…着实不便。”
宋蓁蓁道：“求求道长哥哥了，我……真的无处可去了，爹娘都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个。”
云柯于心不忍，道：“你在曲水州，可还有亲人？”
宋蓁蓁道：“有一大伯，当年水患走散了，生死不知。”
青冥道：“我看你口齿清晰，手指白皙，并无粗糙活计留下的痕迹，不像穷人家的女儿，倒像个贵族小姐！若真如你所言，那……”
宋蓁蓁吓得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小声抽泣道：“不……不是的，爹娘宠我，从不让我干粗活，只叫我好好读书，多明事理。二位道长哥哥，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没有说谎。”
云柯见此，于心不忍？“若你跟着我们，必定会同我们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总是饿肚子，没地方住，你还愿意吗？”
宋蓁蓁仰起头，眼里刹那间充满了光，他着急回答道：“愿意，我愿意。”
从此后，两日游变成了三人行。
在其他人眼里，总有两个奇怪的道士，出来云游还带着一个小丫鬟。
“哟…道士还有丫鬟，真是稀奇了！”
“确实。这年头，谁都能带个丫鬟。”
“带丫鬟出来要饭，哈哈哈——”
这个时候，宋蓁蓁会躲在云柯的身后，道：“道长哥哥，我怕…”
云柯柔声安抚。“别怕。”
青冥迎着烈烈风吹，义正辞严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端，无惧流言，无惧是非，更无惧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