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微妙

    六岁,她或许早就忘了家在哪里,该如何回去,或许也还记得,但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大哭一场之后,暖玉终于睡着了,顾婉兮替她擦去眼角泪珠,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有些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置身其中而不被察觉的幸福,却是别人触不可及的梦想。她跟她一样,都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接近晌午时分,任雪醒来了,她在发现暖玉不见后就挨个寻找每个房间,毕竟暖玉曾是暗武卫的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是苦肉计。终于,在把所有人都吵醒并且确定暖玉没在他们房间之后,一群人来到了顾婉兮的门前房。

    任雪没有敲门,她直接闯进顾婉兮的房间,木门发出“啪”的一声,把睡着的暖玉和坐在一旁发呆的顾婉兮都吓了一跳,两人盯着门外严阵以待的人群,愣怔道:“你们,干嘛?”

    老者尴尬地咳了两下,挥动双臂道:“那个,晌午了,叫大家一起吃饭来着。”

    任雪却十分直接,问暖玉道:“你怎么在这儿?”

    暖玉道:“我睡醒了,就来找顾姑娘聊天,聊完后又来了瞌睡,就在姑娘房里睡了。怎么,不可以吗?”

    瞧众人架势,她知道他们是疑心自己,虽在情理之中,却也刺痛她的心,让她极不舒服,好在顾婉兮在此,她看见她,心里的刺瞬间就消失了。

    南宫朔转眼看向顾婉兮,顾婉兮点了点头,表示暖玉没有撒谎。

    老者哈哈两声,打圆场道:“那个,大家要吃什么?我去点菜。要不我问问船老板,他们的特色菜是什么,我随便点点,哎,反正肯定有鱼。咱们在哪儿吃啊?”

    说完看向南宫朔,南宫朔又看向任雪,任雪先是奇怪,南宫朔看着自己做什么,随后反应过来了,说道:“既然都在顾姑娘这里了,那就在这里吃吧,船上人多眼杂,没得出事了。”

    老者点头说好,转身就去了。南宫朔等人打算进入房间,顾婉兮却起身道:“等下再进来。”说完就要上前关门,宁仇一手抵住门,问道:“为什么?”

    顾婉兮一愣,正要说话,身后暖玉却笑道:“怎么,想看我穿衣啊?行啊,进来。”说着就作势要掀被子。

    宁仇顿时面色一红,和南宫朔一道低头转身,背对着房间一动不动。顾婉兮瞧在眼里,忍不住一笑,说道:“房间里凳子不够,你们去各自的房间拿些过来吧。”说完把门关上了。

    片刻后,房门再次打开,南宫朔和宁仇已经回来了,门前也放了几根凳子,顾婉兮道:“进来吧。”

    南宫朔和宁仇一手提个凳子踏入房间。

    南宫朔还好,一般都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正经表情,宁仇的脸却仍泛着微红,头也微微低着,偶尔抬眼一瞥,不小心瞧见暖玉,脸就更红了。

    暖玉一门心思扑在顾婉兮身上,没注意到宁仇,顾婉兮却看见了,仿佛明白了什么,替暖玉高兴,然而瞬息之后,这份高兴又转变为担忧。

    几人刚把凳子放好坐下,老者就领着小厮来了。两人都端着托盘,上面是鲜香可口的饭菜。

    小厮把饭菜碗筷摆放好后就退出房间,老者拎起茶壶,给每人都倒上茶,随后举杯说道:“咱们仍在逃难,不宜喝酒,我就找船老板要了点好茶,咱们以茶代酒,庆祝劫后余生!来来来来!”

    他连说几个“来”字,显然十分高兴,脸上也挂着笑容。几人一路逃生,历经生死,确实值得庆贺,便都举起茶杯,欢笑言庆。

    老者抹去唇边水渍,对顾婉兮说道:“顾姑娘一路昏迷,还不认识我们三吧?来,我来给你介绍。我叫宁九,是南宫府的管家,也是负责传送来往延城消息的联络人,这是我儿子,宁仇。这位嘛,就是端王安排在宫里的暗桩,任雪,我想你们早就认识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婉兮转头看向任雪,任雪则点头道:“是我。”

    顾婉兮听出她的声音了,疑惑道:“你不是要在宫里探听消息吗,怎么也在这里?”

    说到这里,老者又插言,将任雪帮助他们逃离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若非老妹帮忙,咱们还真不一定能逃出来。”

    顾婉兮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任雪,心想她之所为,可与她之所言相差太多,但她毕竟实现了诺言,也确实多亏了她,南宫朔等人才能安然逃离,是以没必要将她曾经说过的话拿出来对峙。然而任雪却猜到了她的想法,说道:“我知道姑娘在想什么,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向姑娘道歉。”

    说完起身拱手,深深鞠了一躬,顾婉兮吃惊,连忙起身回礼,任雪却拦住了她,说道:“若非我自作聪明,认为大王不会救少将军,也不会逼得姑娘兵行险着,更不会让大王误会姑娘,让你服下毒药。姑娘不必惊慌,这件事,大家已经知道了。是我有错在先,害得姑娘如此,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一想到南宫朔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而以性命作赌,顾婉兮的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思绪如麻,面上却还要故作镇定道:“姐姐言重了,当时咱们各为其主,自然各行其是,姐姐的做法并没有错。而且论年龄,您该是我的长辈,婉兮何德何能,敢受长辈的礼?”

    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各为其主,端王是任雪的主,那自己的主是谁,南宫朔吗?

    顾婉兮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但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描也只会描得更黑,她就只能强迫自己盯着任雪,不用余光去偷看南宫朔。

    任雪却笑道:“姑娘豁达,难怪大家都喜欢你。”说完还瞥了眼南宫朔。

    顾婉兮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有些红了,而且认定任雪一定是故意的。

    任雪又说道:“也别叫我姐姐了,论年纪,我当你娘都够了,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任姨吧。”

    顾婉兮低头唤道:“任姨。”

    任雪道:“好,你既叫我一声姨,以后我就护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天涯海角,任姨也会替你出气的。”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直白,顾婉兮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却还得回应道:“那婉兮就多谢任姨了。”

    任雪轻轻一笑,终于坐了下去。顾婉兮也松了口气,跟着坐下,目光却更加不敢乱转,更不敢看向南宫朔。

    宁九显然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见任雪和顾婉兮的误会解开,便又挑起话题,调动气氛,与众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就连宁仇都被氛围感染,比平时多说了几句话,整个饭桌上,就只有顾婉兮和南宫朔在专心致志地吃饭。

    南宫朔估计是性格使然,顾婉兮从没见他高谈阔论过,也没见他的情绪有过什么大的波动,他就像一块磐石,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风霜雨雪不可摧之,悲欢喜乐亦难移之。而顾婉兮,纯粹就是害羞害的。

    这边宁九等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钓鱼上面,说了一堆钓鱼的趣事和经验,惹得不会钓鱼的暖玉心痒难当,巴不得现在就握着鱼竿去感受下独钓孤江的超然境界。

    当然,在此之前她得先学会垂钓。

    好在眼下就在江上,正是机会。大家也不是扭捏之人,说做就做,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饭,就跑出去找船老板要鱼竿去了。莫名其妙的,突如其来的,房间里就只剩下顾婉兮和南宫朔两人。

    南宫朔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顾婉兮则因为心虚,有些拘谨,在小口吃着饭的同时,还会“不小心”地看向南宫朔。微妙的气氛弥漫在房间里,有些美妙,也有些尴尬。顾婉兮觉得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话来缓解下,想了半天觉得什么话都不对,最后终于说道:“那个,谢谢你。”

    南宫朔吃完了,放下碗筷,顺口回了句:“嗯?”

    顾婉兮心头一跳,强制镇定道:“我是说,谢谢你能来救我。”

    南宫朔道:“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落入险地,照理来说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必道谢。”

    顾婉兮道:“南宫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南宫朔道:“你问。”

    顾婉兮道:“入宫那天,沈庭燎说你是自愿把我送给他的,是真的吗?”

    南宫朔摇头道:“对不起,就是这里出了岔子,我没想到沈庭燎会偷梁换柱。”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顾婉兮心下一冷,以为他是在为出卖自己而道歉,听到后面一句话,她又放下心了。

    南宫朔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进城之前我就告诉过沈庭燎,你是我的未婚妻,在延城又无亲朋好友,照理该住在我府上。沈庭燎说理应如此,我也看到你上了另一辆马车,只是没想到,回到府里后,从马车里出来的会是孙季。”

    顾婉兮道:“孙季?”

    南宫朔道:“是,他告诉我,是穆贵嫔舍不得你,又把你拉了回去,邀请入宫玩耍几天。我心中有疑,孙季却说第二天会有宫宴,到时我就能见到你,一问真假。我信了,谁知宫宴再见,你却成了美人。”

    顾婉兮神色一慌,忙摇头道:“我没有,是他们迷晕了我,把我强行带入王宫的,我……”

    南宫朔打断她道:“我知道。”

    顾婉兮松了口气,南宫朔又说道:“当夜我曾想找孙季询问,是宁老阻止了我,他带我回府,把陆氏复位的事说了一遍,我大致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其实我在宫里耀武扬威的,也没受什么苦。

    顾婉兮心想,随后说道:“你事先也不知情,怪不得你,而且你当晚就来救我了,我……我很高兴。”

    南宫朔道:“当晚?”

    顾婉兮道:“对呀,就是宫宴当晚,你不是来救我了吗?其实我那时候挺生气的,但是看到你,我就觉得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糟糕。”

    想起南宫朔那夜的样子,顾婉兮就忍不住欢喜想笑,然而南宫朔却道:“我那夜并没有来救你。”

新书推荐: 被大师兄发现我不是人后 只有一个太阳 十二星座,脑洞大爆炸 穿书之女配想躺平(娱乐圈) 失忆后,我还剩一条命 祝我年年有余 暗恋 你来后,世界都亮了 桥边野草 我的苦情树啊(一个受弱者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