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神坛

    彭开旗和那名断手的伴当被拖去审问,私带高手和杀害朝廷大臣都是滔天之罪,不得不查。彭开旗倒是嘴巴硬,只说那三名武夫是路上聘来保护自己的,怕节外生枝,所以没有写上名册,至于杀害乌木措和毒害南宫朔、顾婉兮,更是无稽之谈。

    天下武功并非一家独有,这个人会的,并非那个人就不会,就算那个人不会,难道他就没有办法,制造出类似的伤口?仅凭一道类似的伤痕就想证明彭开旗等人是杀害乌木措的真凶,简直呸呸呸!

    巴朗气得牙痒痒,问道:“既是无辜,他们何必害怕得吞毒自尽?”

    彭开旗无赖耍到底,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没保护好雇主,觉得无颜活在这世上,就干脆死了呗。”

    巴朗气得四肢发颤,双手紧握武器,恨不得立时就上去把他的脑袋瓜子削成两半,但他终究是一国使臣,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连国主都不敢轻易动他。而且那三个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巴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胡掰瞎扯。

    “那毒药呢?你怎么解释?”

    彭开旗更是嗤之以鼻,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又长又响的“哼”字,说道:“你如何就能证明那毒药是我的?如何不是别人栽赃陷害于我,趁我不备,放在我行箧中的?如此说来,南宫朔一上来对我狠下死手,如何不是想杀了我,好让我死无对证,坐实对我的诬陷?你倒是该去问问他,为何要下这般死手!”

    若说前一个问题,彭开旗还有些心虚的话,第二个问题他就真是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因为他是真不知道毒药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它是怎么钻到自己行囊里的。

    想来想去,不外乎南宫志这家伙搞的鬼。

    该死的,没想到他也会玩这种小人把戏。

    巴朗还是气鼓鼓地拿他没办法,而且有一点他说的很对,南宫朔的反应太过激烈反常,还有那两名随从。

    南宫朔在听闻自己要去中原使臣处询问毒药的事,便赶来说自己也要去,巴朗念着他曾经险些中毒,与他有些传闻的皇帝嫔妃也差点死在毒药之下,便点头同意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南宫朔竟会一进屋就下杀手,而且还带了两名事先并未说过的随从,好似他早就知道会有人出来帮助彭开旗,找来的帮手一样。

    这一切都不合常理。

    只是南宫朔现在还昏迷着,他问不着话,只能逮着彭开旗审,没想到彭开旗也是个硬茬子,审了大半天没审出个所以然来,倒把巴朗气得回家睡不着觉。

    只是第二天,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那个断臂的伴当招了,不仅说出了三名武夫的真实身份,而且承认是他们设计杀害乌木措,为的就是陷害南宫朔,更令人震惊的是,他说提出这个建议的,正是赫赫有名的戎国大将,胡伦巴。而胡伦巴之所以这么做,则是因为中原使臣已与大王子结缔盟约,相互扶持。

    此话一出,负责审问的两名官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们愣怔地盯着伴当,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辨证词的真假,伴当则哭嚎道:“我招啊,我都招了,饶了我吧!”

    两名官员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扯到大将军和大王子身上,心脏砰砰直跳的同时,胆子更是颤了又颤,最后决定立即将事情禀报王上,并且下令参与审问的狱卒管好自己的嘴,不想死就别乱说话。

    他们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自己都还没怎么对伴当用刑,他就一股脑全招了,未免太过顺利和蹊跷。而消息也不知为何,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半个托尔干,因而当巴朗刚从床上醒来时,妻子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哭泣着将事情说给他听。

    “是大王子害死了我们的儿子啊!”

    巴朗的身躯直接僵硬在床上,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好一会,他缓了过来,一言不发地奔向大牢。

    他到了大牢,却发现伴当已经死了,问狱卒,说是昨晚的事,大约是没挨过断臂的伤口,感染或者失血过多的缘故吧。

    巴朗盯着伴当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双眼,怎么都不相信他是死于伤口。

    他又一言不发地上马,奔向胡伦巴的住宅,被告知胡伦巴已被传召入宫后,他又策马奔向王宫。

    他不相信胡伦巴会这么做,更不相信仁慈敦厚的大王子会牺牲自己的儿子,他相信其中必有原由,但是他想听他们说,亲耳听他们亲口说这一切都是诬陷!

    他来到王宫,得到戎王的允许踏上大殿,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胡伦巴。

    一夜之间,这位威名显赫的将军似乎老了十岁,腰没有以前直了,刚毅的脸庞上也多了些凄凉和无奈,巴朗的心一下子落到冰凉的湖底,他盯着胡伦巴,甚至忘了向戎王行礼。

    胡伦巴也看到了他,见他悲戚而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低下眼睑说道:“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第三个字,却像一把刀似的在巴朗的心脏上反复割刮,他不明白,他想不通,他追随了数十年的将军为何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他咆哮着,泪水瞬间从眼眶中奔流涌出,他不仅是悲哀儿子的惨死,更悲哀这数十年的忠心错付,“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胡伦巴闭上眼,没有辩解。

    其实他并没有让彭开旗杀害乌木措,更没有想借此陷害南宫朔,他只是想让乌木措给南宫志制造点麻烦,想通过乌木措影响巴朗,再通过巴朗影响军队,在军中掀起一股反对与南宫志结盟的声音,从而影响戎王的决策。

    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然而,他真的没想到吗?

    在戎族的印象中,中原人都是狡猾的,都是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当他将戎王欲赐婚禄心和南宫朔的消息婉转透露给乌木措的时候,他真的没想过彭开旗会借此另做文章,真的没想到乌木措会因此发生意外吗?

    胡伦巴不敢肯定,而且无论怎样,乌木措的悲剧都是因自己透露那个消息而起,是自己利用了他。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跪下来,对戎王说道:“臣下有罪,请王上责罚,只是这件事与大王子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自作主张,还请王上明察。”

    他说得真诚,但事已至此,有没有关,已经不是他说了就算的。

    戎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指派了官员调查此事。

    戎国尚武,勇士和军人在百姓心中拥有崇高的地位,杀害忠心的将士,尤其是为了实施阴谋诡计而杀害将士,这对百姓而言是绝不可饶恕的罪责,那怕对象是权利滔天的大将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王子。

    戎国民风彪悍,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忍辱负重的性格,朝堂上的众人都明白,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定会激起民愤,甚至可能会引起民变。因此哪怕调查的对象是大王子,被指派的官员也只能硬着头皮公事公办,不敢留丝毫情面。

    况且,队伍中还有个巴朗,王上特许他参与调查。

    当调查的官员进入大王子的府邸,当近卫军将大王子的府邸团团围住,这位在百姓心中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王子也瞬间跌落神坛,纵然有人选择相信他,但笼罩在他身上的“神圣”的光环,也已经失去它的光亮了。

    同样失去光环的还有大将军胡伦巴。

    戎王并没有将其收押,而是将其幽禁在家,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不能踏出府邸一步,当然,在他的府邸外也有一排近卫军看守着。

    回到府邸后,他驱走了前来询问和安慰他的家人、仆人,一个人落寞地待在书房里。

    他是王上信任的臣子,是属下爱戴的长官,更是受百姓敬仰的将军,他从来都是刚正不阿,在他人眼中,他就是正直、正义和公证的化身,可是今时今日,他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更辜负了自己恪守数十年的准则。

    他曾经万人拥戴,却在瞬间被万人唾弃,形单影只。

    大家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不然的话,何以他归家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位属下登门来见他?王上虽然下令不许他出门,却没有禁止旁人来拜望。

    他就坐在书房里,从上午坐到晌午,又从晌午坐到黄昏,期间水米不进,亲朋不见,直到一名将领登门拜访,他黯然的目光才亮起一点星光。

    很显然,将领是作为全体士兵的代表而来,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他们虽然震惊,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

    作为军人,他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开疆拓土,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是荣耀和壮烈。

    他们是一国的军队,不是一人的私兵。

    虽然免不了会与监军或其他官员就军费和布防等事情争争吵吵,但也绝不会在朝堂上为了一己私利而耍阴谋诡计,甚至是陷害忠臣滥杀无辜。

    尤其被牺牲的,还是他们生死与共的同泽兄弟。

    这是他们尊以为旨的,也是将军谆谆叮嘱的,更是他们深以为耻的。

    可这样教诲他们的人,自己却这样做了。

    当将领看到胡伦巴自责和愧疚的神情,他什么都不用问,他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在他、在众将士心目中如师如父、如神如山的统帅,已经彻底破碎和陨落了。

    无论他有怎样的理由,无论他是为了什么,他害死了一名忠心的部下,就是伤了全体将士的心。

    他背叛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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