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既去

    当然,南宫朔和陆云铮听到的消息不会如此详细,他们只是知道亦鸿玉被沈庭燎带进了皇宫,此后的事,他们就不知道了。但是两天后,亦鸿玉死于牢中的消息开始在城中传播。因为出现方式的奇特,皇帝的礼遇,再加上他之前的身份,让得知消息的人都充满好奇地猜测着他的突然死亡,可还没等人们猜出个所以然来,又发生了一件令他们震惊的事:一件写满血字的衣服突然出现在了城内某处闹市的高墙上。

    路人们纷纷驻足观看,不识字的问识字的,识字的念到一半,脸色巨变,吓得连忙摆手躲开,不识字的又去问其他识字的,有些胆子大,把整件血衣念完了,与闻者无不心生震撼,又心生恐惧和怀疑。盖因这份血衣写的不是其他,就是亦鸿玉对沈氏父子所行恶事的披露,并且在最后表明,他早已将证据誊抄几份,在入王都的第一天就交给了各诸侯国留在王都的使臣,并且给他们看过原件。现在这些使臣估计已将证据呈于自家大王面前,他奉劝城中诸人,弃恶从善,与皇孙共同讨伐伪帝沈庭燎。

    消息很快传遍整座延城,陆云铮和南宫朔也闻讯赶来,但是他们刚来没多久,就有士兵来闹市取下血衣,并将此地团团围住,欲意从观看者中筛查出嫌疑人。只是兵士们来时阵仗太大,有不少人见势不妙,早就撒丫子跑了,只剩下一些稍显木讷的,站在原地惶惶恐恐地盯着士兵,听说要被捉拿,哭天抢地的说自己是无辜的,要么挣扎反抗,要么撒腿乱跑,现场一片混乱。便在这时,四五名身着官服的朝堂官员登上附近高楼,也不管楼下嘈乱的景象,只抬头望天,扬声大喊道:“苍天无眼,奸恶当道!乱臣沈氏,诬杀帝王,残害忠良,追杀皇室幼子,欺瞒百姓,桩桩件件,你看不见吗!”说完将抱在怀中的纸张抛洒空中。

    纸张如纷飞的雪花飘落在地,众人低头去看,竟全都是誊写的沈伯益诬杀悼帝的罪证,百姓们虽被骇得四肢发颤,却还是忍不住去看纸上的内容。有不少人看到沈伯益在旱灾的那两年故意压着粮仓不放粮,以饿死诸多百姓来诬陷悼帝,都禁不住义愤填膺,心生怨恨,因为在他们之中,就有不少人经历过那悲惨的两年,也有不少年轻人的父母就是死于那场灾荒。

    有的百姓开始痛哭,也有的百姓拿着纸张忘记了恐惧,反而去问捉拿他们的士兵,问这是不是真的。士兵中有不少父辈也是死在了那一场灾难中,听百姓如此问来,竟也是愣在当场不知所措。长官见势不对,急忙下令捉拿那几名官员,官员们见士兵上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随后一撩官袍,从高楼上跳了下去。

    砰砰砰的几声闷响,惊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如惊弓之鸟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现场陷入可怕的寂静之中,直到几具尸体流出鲜血,血液如河流淌到最近的百姓的脚下,吓得他们发出尖叫,人们才回过神来,纷纷发出恐惧地叫喊声,并且一面叫一面跑,力气之大前所未有,士兵们根本拦不住。

    不少百姓由此跑出了包围圈,其中就包括南宫朔和陆云铮。两人都低着头,心里如压了块巨石般沉重。

    跑出闹市区后,他们躲进一条小巷,沉默许久都不说话。与此同时,各大城门开始关闭,皇帝要捉拿混入城中的“叛贼”。

    “他们都是为了我。”陆云铮喃喃道。

    南宫朔没吱声,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赞同,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有士兵从巷外路过,瞧见了他们,但看他们衣服脏旧,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当他们是流浪的乞丐,没放在心上,略过他们继续往前走。不久后,一名手提菜篮的女子走进巷中,停在两人身前,拿出菜篮里的馒头递给他们。

    馒头还散着热气,看上去又白又软的十分可口,可两人何来的心情吃东西?陆云铮觑了眼馒头,不耐烦地挥手道:“我们不要。”

    女子又将馒头往南宫朔的方向多移了一寸,南宫朔也要拒绝,但在抬头的一瞬间发现女子竟是熟人,惊讶道:“薛姨娘?”

    南宫朔此前在鹿鸣书院住过一段时间,因此认识薛凤钗。薛凤钗见南宫朔认出自己,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动了动手上的馒头,冷声说道:“连这点事都接受不了,你还干什么大事。”

    南宫朔接过馒头,起身道:“姨娘怎会在此?你怎么认出我的?”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薛姨娘道:“你在书院住了那么久,虽然脸上做了易容,我还是能从身形和举止上认出你来的。他是谁?”

    南宫朔看了眼陆云铮,开口道:“皇孙。”

    陆云铮起身,盯着薛凤钗。薛凤钗没有行礼,只是眉头大皱,沉声道:“你们胆子太大了!”

    陆云铮道:“顾先生和顾姑娘被抓来延城,我来救他们。”

    薛凤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她没说其他的话,只是转过身,低声道:“跟我走。”

    两人跟在薛凤钗身后,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一间屋子。

    屋子位于南城,是延城最为破旧脏乱的地方。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人和好吃懒做的无赖,街上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薛凤钗住的地方尤其严重,只是屋门之外,就有不少的散发着恶臭的脏物和排泄物。陆云铮忍不住皱了皱眉,薛凤钗瞧见了,嘲讽地瞥了他两眼,打开屋门走了进去。刚走进屋子,一名女子就冲了过来。

    “姨娘,我爹爹怎样了?”女子紧紧握住薛凤钗的胳膊,着急地问道,在她的脸上还挂着两条未干的泪痕。

    薛凤钗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女子的手背,柔声道:“采章,我们早就知道结局了,不是吗?”

    此女正是改回原名的鸾玉。听闻薛凤钗的话,饶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失声大哭,“我知道,可是……可是我们才相认没多久啊!爹啊——!”

    亲自送父亲入都赴死,这样的悲痛,不是旁人可以想象和安慰的,南宫朔和薛凤钗无言沉默,倒是陆云铮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对不起,亦大人都是为了我。”

    亦采章半睁着泪眼看向陆云铮,陆云铮点头道:“是我,陆云铮。”

    知道来者是皇孙,亦采章本该立即止住哭泣施礼,可是她控制不住啊,脑海里全都是与父亲团聚的温暖画面。是他抱着自己痛哭,祈求她原谅自己当初抛弃她的自责与愧疚;是抚摸着她的脸庞,高兴她终于长大了的欣慰眼神;是他给她买糖葫芦,买吃的用的,用尽一切时间陪伴她弥补她的举动;是两人彻夜长谈,互诉分离岁月里各自的人生。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填补自己在对方生命里的缺失和遗憾,他们才刚刚建立起浓厚的父女之情……

    “为什么……为什么……”亦采章抽搐着,涕泪纵横道,“我没有父亲了……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她的哭诉是如此的令人动容和心痛,陆云铮下意识抱住她,也是眼泪婆娑,满是歉意地不停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亦采章狠狠抓着陆云铮,竟是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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